白羽道術士心中期盼的師尊當然是韓師雍,但和樂山雖然比不上什么名川大澤,但可畢竟是成片的山巒,哪那么容易就遇上的。
有那么一只大蟾王在和樂山,也是導致和樂山周圍乃至山中多有沼澤的原因之一。
山中雷霆氣息滿布,無數隱藏的魑魅魍魎也被逼現身,其中更有不少可能是悠久歲月以來和大蛤蟆沾親帶故的血脈遺留。
往日里還算相對平和的和樂山此刻簡直妖魔氣息沖天,也能一定程度上分散雷劫之力。
這滿山的邪異氣息自然也引動了雷霆之力,不斷有閃電從天空劈落,山中各處都有怪叫和慘嚎。
什么叫鬼哭狼嚎,或許很多人對此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但想必今日困在和樂山的人若是能出去,一定會對這個詞匯有著深刻的理解。
雷霆一道道落下,不免沾染著一些劫雷的氣息,尋常魑魅魍魎別說是抗衡,就是靠近也不敢,賴以修行的和樂山已經成了一個劫數險境。
哪怕是真正毫無邪氣的修行異類都惴惴不安,更不用說其他了。
而想要脫離險境或者暫避雷霆,有一種方法也被一些精魅意識到了。
人,山中有一大群人!
其實正常而言魑魅魍魎之流是不愿意靠近大片人群的,但此刻有生存之危,再加上人群極度恐懼的負面氣息占據上風,此消彼長之下,大片邪魅紛紛靠近人群所在。
借人群避禍的很多,更有甚者想要想要附體脫殼。
云露府的府兵雖然有一定的訓練度,但算不上鐵血肅殺之師。
平日里借剿匪的名頭去鄉下和各村寨欺壓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倒是輕車熟路,軍道煞氣則沒有多少。
而且此刻很多都已經被嚇破了膽,談不上任何軍陣軍容,更不乏在驚慌中和大部隊走散的人,這自然就給了此刻山中不安的邪物可乘之機。
有的士卒可能因為聽到某種熟悉的聲音就跑了出去,有的人則可能因為看到什么則離開人群。
這種情況起初還沒有被領兵的武官和白羽道人意識到,直到情況已經明顯到能直覺察覺。
山中開始起風,溫度也在驟降,或許官府這邊士兵們穿著甲胄算是僅剩的優勢之一。
當終于尋到一個相對安穩的避風坡處,白羽道的人和這一營兵馬的武官立刻也意識到了不對。
武官本來就要清點人馬,此刻放眼望去,烏泱泱的大隊人馬少了相當一部分是哪怕在霧中都肉眼可見的,輕點人手的士兵也慌張來報。
“都尉大人,起碼少了一百多弟兄!”
“什么?不是讓你們相互看好不能掉隊嗎?”
武官大急,縱身一躍,腳下輕功連連借力,三兩下跳到了山坡高處,有霧氣遮擋,下方人馬若影若現,但也看得出少了不少人。
手下士卒一下少了這么多,身為領兵武官的責任首當其沖,而且他隨白羽道人領兵出動,其實并沒有正當的調兵令。
“嗚嗚.將軍救救我.”
一個哭泣的女聲忽然在耳邊出現,武官猛然回頭,竟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女子在哭泣。
“將軍,奴家害怕雷聲,將軍能救救我么?”
這名武官根本沒有升起什么惻隱之心,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這種地方怎么可能有一個弱女子,而且還在這山坡高處!
“你是什么妖魔鬼怪?吃我一刀——”
“錚——”
武官直接拔刀,沒選擇逃走而是直面前方,一刀揮出煞氣相隨,直接將那女子攔腰斬斷。
“啊——”
只聽到一聲慘嚎過后,武官面前的弱女子一下就消失了,就連揮刀的時候都沒有砍中實物的感覺,好似剛剛的女子就不存在一樣。
但武官低頭看看手中的刀,上面還留著一抹并不多的血跡。
不敢再多留,武官立刻回退,但轉身之后縱躍幾下卻忽然止住了腳步,他脊背發燙地環顧四周,一時間竟然分不清路了。
剛剛山坡方向的大隊人馬也都沒了,甚至是嘈雜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難道弟兄們也是這么著了妖邪的道?
武官心中恐懼,卻逼迫出自己的悍勇,回憶起白羽道法師的一些說辭,他直接咬破舌尖,血水混著唾沫往刀身上一吐。
身形前沖朝著直覺的方向揮刀力劈。
“唰”
前方的迷霧都好似直接被劈開,一個人影險之又險地閃身避過,武官條件反射般又要再砍,后者卻雙手抓住了刀柄。
“都尉大人是我!”
原來是法師的弟子,也讓武官松了口氣。
“快隨我來,師父正在找你呢!”
“好!”
武官收刀歸鞘,隨著這白羽道的弟子匆匆離去。
“唳——”
一聲尖銳的鶴鳴在頭頂響起,武官只覺得耳朵一痛頭腦一清,下意識抬頭望去,霧蒙蒙看不清天上有什么經過。
“哎哎哎啊.”
武官腳下不穩,一下子摔倒在地,發出“啪嗒”一聲,原來不知不覺已經走入了一處沼澤,泥漿沒過小腿而不自覺,而身邊哪是什么白羽道的法師,分明是一條紅色舌頭一樣的東西纏著他的左手往前拉。
“啊——妖怪——”
“錚——”
武官剎那間拔出腰間佩刀,朝著前方胡亂揮砍,血光四濺之中,將肉舌砍成數段。
“嗚哇.”
一聲怪異的哭泣在沼澤炸響,武官耳膜刺痛之下,又連滾帶爬地爬出了沼澤。
又一道天雷落下,直接落入沼澤之中,怪異的慘嚎聲也更加尖銳!
武官捂住耳朵倉皇逃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終于有嘈雜的聲音,那是大隊人馬的所在。
“有妖怪,有妖怪——”
武官呼喊著沖入人群,但很快被各種兵刃架住了身中要害,他一抬頭,目光頓時愣住了。
池慶虎手持一把雁翎刀,刀刃就架在了武官的脖子旁,和周圍人一樣打量來著,看他雖然身披甲胄,但滿身污泥面色彷徨,毫無精氣神。
“伱是官軍的武官?你們的人呢?難道就剩你一個了?”
武官此刻如夢初醒,他看向周圍,一個個衣衫各不相同,一個個對他目露兇光,再看向遠處趙家母子也被護在中央。
“是你們這群要犯?”
“少廢話,是我們在問你,你們的人呢?”
武官手中的刀被奪走,整個人被壓得跪倒在地。
“我要是知道我們的人在哪,至于會被你們抓住么?現在山中到處都是妖怪,我們都得一起死在這”
“少危言聳聽!”
有人怒罵,但那邊狀況不太好的術士卻明白對方說的話是對的。
“唳——”
又有一聲鶴鳴響起,但在漫天雷聲滾滾和滿山鬼哭狼嚎之中又不是那么顯眼。
但一直消沉不安的趙家孩童精神一振,他聽得清清楚楚,抬頭看向天空,仿佛知道有一只白鶴在天空徘徊,立刻叫喊起來。
“仙鶴!娘,是仙鶴,它還沒走——”
趙母摟著孩子拍拍他的背說不出什么話來,她沒聽到什么鶴鳴,只以為是孩子幻想。
“嗚嗚.”
一陣陣凄涼的哭聲在周圍響起,天空的雷霆仿佛也更加劇烈一些。
“有人在哭?”“就在那邊!”
見這些江湖人有人想要離開,也不管立場如何,那武官立刻大喊起來。
“不要單獨走,不要出去,那是山中的妖魔鬼怪,我們好些弟兄就是這么失蹤的!”
“你閉嘴!”
雖然喝罵了武官,但顯然江湖客們沒有任何人打算離開。
“轟隆隆——”
又一道璀璨的雷光從天而落,幾乎所有人都意識捂住耳朵。
電光在整個山中流竄,剛剛哭泣的方位也是一陣哀嚎。
雷光過去,霧中好似忽然起了一陣狂風,將霧氣吹散了一些的同時,附近的氣溫也開始驟降,好似盛夏時節在急速朝著深秋和寒冬進發。
“嗚嗚嗚哇.”
周圍的山林中都是各種怪叫。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這種哭喊和求救聲聽得人毛骨悚然,而且也越來越近,周圍的氣溫也越來越涼,顯然都到了不顧一切的程度。
一些本就受了重傷的人更是開始嘴唇發白渾身顫抖。
人群聚集本來應該是火氣越強的,但此刻卻有一縷縷陽氣從人們身上飄出來。
易書元化鶴在和樂山中飛了一圈,自然也看到了下方的情況,但同時,他也看到風火輪的火光和灰勉的神光,所以重心依然是和樂山中央的那一股壓抑的氣息。
江湖客所在,所有人都心慌起來,下意識相互靠近,誰都知道這山中邪乎得很。
本就狀況不好的那個術士早已經沒有任何符咒,甚至朱砂等物也已經耗盡,此刻的他強撐著坐起來,咬破食指扯下自己一塊內襯的黃色衣衫。
一邊以血畫符,一邊低聲念咒,或者這也算不上咒。
“弟子左貴川,愿折余生陽壽,叩請神庇,凡除魔破邪之神明,懇請回應,懇請回應.”
術士指尖血就像是止不住一樣不斷涌出,破布上的符咒也鮮艷無比,一張符咒畫完,術士已經臉色蒼白,但這還沒成。
成敗在此一舉!
破布符咒朝天一抖,術士口中又是一口鮮血噴向符咒,同時雙手合攏的食指一起點在符咒上。
“開!”
符咒一閃,頓時化為了灰燼。
和樂山中,在妖霧中穿行尋找的灰勉頓時心有所感,立刻看向了一個方位。
“找到了,在那!”
那個方向,術士左貴川施法完畢,整個人氣息萎靡地癱倒下去,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旁邊江湖客焦急的喊聲都好似處于天外。
但左貴川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因為視線模糊之中,一道神光已經在天空浮現。
一名手持畫卷的寬袍神人從霧中浮現,其周身帶著淡淡金光,光暈折射在霧中顯得更加神圣和朦朧,而他身旁還有一名童子,腳踩兩團烈火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