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副武裝的兩營兵馬調動帶起的動靜可不小,一些原本想要去相山禪院上香,或者單純只是趕路的人都被嚇到,要么折返要么繞路。
領頭的幾名武官也已經下達命令,封鎖前后路徑,禁止其他香客再去相山禪院。
大庸很多地方的兵馬,尤其是富庶區域的兵馬,其實都已經爛了大半了,這些年才開始有好轉。
最先得到整治的是禁軍一系,也即當初梧州鹽案的主力,但大部分軍隊依然還不太能看。
不過溯州的兵馬雖然狀況不佳,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本就比一些富庶區域的好不少。
加上這些年朝廷的大力整治,士卒至少能吃飽穿暖,能逐漸得到一些應有的軍械,且下馬了一批克扣軍餉的武官。
這就足以讓士兵們的精氣神有了很大改善,至少對比十年前簡直天壤之別。
所以此番前來的兵馬也算軍容整肅。
隨著兵馬越來越靠近相山,一些動靜也不可避免地傳入了寺院內部,馬蹄聲和大隊人馬行進的聲音,再加上盔甲碰撞的聲音,形成一大片嘈雜但肅殺的感覺。
在寺院門口的和尚首先被嚇得手足無措,抓著掃把就沖進寺院內部去找方丈。
這會丁飛雄和照梨和尚都還在方丈的禪房前,易書元走時的話也猶在耳邊。
丁飛雄想著是不是再私下去請教一下易先生,而照梨和尚也想著私下去請教一下仙長,他照梨究竟比丁飛雄差哪了。
就連此刻已經明白這易先生遠比自己想象得更不凡的廣濟方丈,也想著要多留易先生一段時間。
不過這時,一名抓著掃把的僧人慌忙跑了過來。
“方丈,方丈——不好了,外面來了很多兵馬——”
思索中的三人思緒都被打斷,照梨和尚凝神感應一下,頓時心頭一驚,他心思雜亂之下竟然沒有察覺。
方丈則面露詫異地看向跑來的和尚。
“兵馬?有多少?難道是什么了不得的權貴來了?”
可是就算當年來過一個王爺也不見帶著兵馬的啊!
“方丈,您快出去看看吧,烏壓壓全是人呢,不太像是來上香的,看著可嚇人了!”
看著僧人驚慌的樣子,廣濟方丈愣了愣,回神后立刻看向身邊的兩位僧人。
“兩位大師才從禪定中醒來,請在此歇息,不會有人前來打擾,我出去看看外頭究竟發生了何事!”
照梨和尚皺眉之下,還是開口說道。
“佛陀有云,人間事不便多管,此番或許來者不善,請方丈小心應對,若真到了危機關頭,寺中僧人可來花櫚樹下一避,我佛慈悲!”
說完這句話,照梨和尚的身形竟然在周圍僧人和丁飛雄眼前逐漸消失了。
丁飛雄和一些不明情況的僧人都是心頭一驚,這才明白這照梨大師的不凡。
不過對比其他和尚,丁飛雄心中卻更加不安,但也還沒想過大庸的兵馬會是沖著自己來的。
“走,帶我去看看,無法大師請在此歇息!”
“方丈大師,我也隨你一起去吧!”
這會也不是拖延的時候,方丈也不再說什么,一群和尚一起匆匆往寺院大門處趕。
外頭兵馬越來越近,動靜也越來越大,已經列隊于山門之前,更是分出人手圍攏向周圍,分成四個方陣將整個相山禪院圍了起來。
相山禪院內部很多人都聽到了動靜,一些近一點的僧人和香客紛紛出來查看,一看到外面的情況全都心頭一驚。
“這么多兵?”“發什么事了?”
“按戲文里演的,難道是皇上來了?”“看著這么嚇人”
人群中隱藏的三相縣官差也松了一口氣,兵馬到了,人還沒跑,他們的任務也算完成大半了。
軍陣前的武官絲毫不理會香客和普通僧人的議論,而是看向周圍,見士兵們都已經列陣完成,這才滿意點頭。
這時候廣濟禪師和一些和尚才匆匆出來,香客和尚們紛紛讓開道路,讓方丈出來。
廣濟禪師看到外面的兵馬烏泱泱一片,嚇得腿都有些發軟,硬著頭皮出了寺院上前,向著那邊明顯是將官的人喊道。
“此乃佛門清凈之地,諸位施主,不知來我相山禪院所為何事,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為首的武官可不是本地人,對所謂的相山禪院也沒多少情感偏向,只掃了廣濟禪師一眼便略過他看向寺院門口處一名補丁僧袍的和尚。
“哼,你們這些和尚,不納賦稅不說還占有大片良田,究竟是佛門清凈之地還是藏污納垢之所還兩說呢!”
武官說著冷笑一聲,隨后提氣向著寺院方向大吼。
“寺中閑雜人等都給我出來,統統束手就擒——若查明爾等無辜,事后自會放你們離去——”
“如若不然,兵進則碎——”
確實死了十幾個細作,但細作未必就只有十幾個,相山禪院上至僧人下至所有香客全都有嫌疑,而那個游方僧自然也成了重點關注對象。
這一厲聲大吼把所有普通僧人和香客都嚇住了,說是讓他們束手就擒,可是這架勢誰敢出去啊。
廣濟禪師被嚇得后退到了寺院門口。
“這位將軍,究竟發生了何事?我佛門以慈悲為懷,不涉世事不打逛語,寺院絕非藏污納垢之所,請將軍明察!”
為首的武官看了周圍下屬一眼微微點頭。
隨后幾名武官從馬上下來,帶著少量武功不俗的精銳走向寺院的院門,直到一眾忐忑的人群面前才停下。
面對面露懼色的廣濟禪師和眾人,近處的一名武官已經把手按在腰間的刀上,隨后沉聲道。
“奉西北都督之命,抓捕南晏細作.丁飛雄——”
在武官喊出名字的那一刻,丁飛雄心頭大驚,他身邊早已經暗暗做好準備的幾個“香客”忽然出手。
想要偷襲一個高明武者,他心神失守的那一刻是最好時機。
兩人運功直接以點穴法在游方僧背后,又有兩人直接左右擒拿抓住丁飛雄的雙臂。
不求真的鎖住對方經脈點穴成功,只求掣肘他片刻就好。
只是點穴的人一觸及對方身體,就發現自己聚起的內力對方體表遇上一團阻力,根本無法破入,擒拿的兩人也發現對方手臂好似鐵臂,根本無法撼動。
丁飛雄心驚之下突遇偷襲,身中護體氣勁已經先一步發動。
在外人看來,就是游方僧附近突然有多人一起出手攻向他。
而下一刻就是“嘭”的一聲。
游方僧身側和身后的幾人紛紛被震飛,更是將附近幾個和尚和香客在驚叫中撞倒。
幾名武官心頭一驚,立刻向前攻去。
“錚”“錚”“錚”.
武官和士卒全都兵刃出鞘,向著丁飛雄攻去。
“啊殺人啦——”“快跑啊!”
周圍的其他香客和僧人驚慌喊叫著紛紛往寺院里面躲去。
丁飛雄以一雙肉掌左右格擋,身形急速騰挪,身體的反應比意識的彷徨要快得多。
“嗚”“嗚”
兩支利箭破空射來,丁飛雄手握鐵佛珠脫頸一甩,“當”“當”兩聲就將兩箭隔開。
“小心他的佛珠——”
三相縣尉大喊一聲,但周圍圍攻之人不管不顧地沖向丁飛雄,逼迫對方騰挪的位置。
“弓弩手上前——”“放箭——”
當聽到這一聲令下,剛剛悍不畏死圍攻丁飛雄的一眾剎那間避向一邊。
斜側前方的天空一下子罩住百余支箭矢,黑壓壓一片罩落下來。
以丁飛雄的武功,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躲,更不可能躲不過。
但在這一剎那他猶豫了,寺院的院墻擋不住所有箭矢,里面還有一群驚慌的和尚和香客。
也就一剎那的反應時間,丁飛雄雙手連出數掌,內氣竟然帶起罡風,有幾分真氣離體之象,將不少箭矢直接凌空沖飛。
丁飛雄的身形更是一躍而起,手中鐵佛珠舞動成風,叮叮當當之間隔開大量箭矢。
相山禪院內部,零星射入了十幾支箭,眼看有箭矢要射中香客,遠處的易書元輕輕搖扇,一陣柔風吹過,箭矢紛紛偏轉了方向凌亂而落。
禪院門外的那一段墻上,丁飛雄手持佛珠而立,不但擋下了絕大部分箭矢,自身更是不見有什么創口。
不論是剛剛和丁飛雄交手的人,亦或是下達射箭命令的武官全都驚愕不已。
對付江湖人屢試不爽的弓弩箭陣,對方正面硬接竟然毫發無損?
這人的武功何止是高,已經到達了匪夷所思的境界,難道是江湖傳言中達到先天境界的武者?
兩營兵馬,能拿下他嗎 易書元此刻就在寺院內部遠遠看著站在墻頭的丁飛雄,而照梨和尚也已經重新現身,同樣在遠處注視著外部。
相山禪院的僧人和香客則全都驚懼不已,不少人紛紛趁機往內部躲藏,也只有方丈等少數僧人在關注墻頭的游方僧。
“軍陣上前——”
“咚咚咚咚咚”
軍鼓被敲響,弓弩手重新上弦,而一眾步卒邁著步伐緩緩前進,刀盾手在前,長槍手在后,更有雙手大刀手在兩側。
丁飛雄站在墻頭,他不想再大開殺戒,不想殺這些同自己無冤無仇的大庸士兵,更不想相山禪院受到自己牽連。
“我丁飛雄確實是南晏人,但并非細作,如今不過是一個浮萍一般的和尚,將軍何必苦苦相逼呢”
“若伱非南晏細作,那便束手就擒,我等查明之后自會還你清白,禪院無關人等,也可免去牽連——”
武官自然也看得出剛剛這游方僧打落箭矢有保護寺院內部的意味,便嘗試著這么喊一句。
他話音落下,丁飛雄心中一嘆,從墻頭一躍而下,近處的幾名武官紛紛后退。
下一刻,和尚的身形驟然提速,身法之快,幾乎瞬息到達軍陣近處。
“上——”
“殺啊——”“殺!”
周圍士卒一擁而上沖向游方僧,但一串鐵佛珠在對方手中舞得密不透風,兵刃觸之則斷,盾牌格之則裂 一支支長槍刺去,僧袍一掃,諸多長槍就脫手,橫槍飛射,一眾士兵紛紛被同袍兵刃打飛。
這些兵馬雖然斗志不錯,卻畢竟不是精兵,相互之間的配合也并非默契無間,缺點在丁飛雄這等級數的高手面前一覽無余。
軍陣之中的游方僧左右騰挪,打得士卒人仰馬翻,而此刻后方弓弩手也束手束腳。
“轟——”
丁飛雄持佛禮踏身法撞出,將身邊一些士卒全都帶翻在地,竟然已經打到了為首武官的面前。
武官心中猛跳,躍馬向前,手中長槍抖出槍花刺向游方僧,但槍花到了對方面前卻忽然消散,一根白桿槍已經被游方僧捏在了左手,槍頭尤自微微抖動。
“嗬”
武官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而游方僧卻神色平靜。
自己武功竟然又有進步,但也不值得欣喜,游方僧看著武官嘆息一聲道。
“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并非細作,還請將軍勿要牽連他人,丁飛雄愿意束手,我佛慈悲.”
說完這句話,游方僧松開了捏住的槍桿,雙手合十并閉上了雙目,就這么站在了原地不再行動。
能在亂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是實力,在你面前選擇束手就擒,是態度!
武官忍住了立刻抽槍刺去的沖動,他看向前方。
剛剛倒成一片的士卒雖然不少人在哀嚎,卻幾乎無人失去生命,見血的大多是被同袍誤傷,甚至是被碎裂的兵刃崩傷的。
雖心中升起了敬佩,但武官還是厲聲下令。
“給我拿下!”
隨著武官一聲令下,數把兵刃在這一刻全都架到了和尚的脖子上,周圍更是抵住了多柄長槍。
有士卒伸手去取和尚脖子上的佛珠,卻發現沉重非常,用足了力氣才緩緩將佛珠取下。
從頭到尾,和尚都一動不動,也讓緊張不已的一眾兵將都微微松一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