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人間煙火,眾生之情,是易書元作為說書人的志趣之一,也是他重要的修行方式。
即便是八月初二之夜所感為男女情意萌動,卻也能為易書元帶來收獲。
易書元并沒有住在茗州城繁華的城區,而是住得相對較為偏遠,就在城東近郊之處租了一處小屋。
租金極為便宜,一個月五十文錢,基本等于白住,只是要求易書元幫助維持屋宅和院落的整潔。
離這最近的其他屋宅也在幾百步之外。
易書元回家的時候,小路旁的雜草之中,螢火之光好似一呼一吸中明暗交替。
灰勉就直接從肩頭跳下去,竄到草叢里胡亂嬉戲打鬧一陣追逐。
無數螢火蟲就被驚得飛了起來,就如同隨著易書元走過,無數螢火之光紛紛升空化為燈火,迎接他回家。
易書元正在體會著剛才荷風橋上所感,忽見這漫天螢火,倒是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隨即折扇從袖中滑出到了易書元手中。
易書元隨手一甩,折扇展開,輕輕一扇,周圍無數草叢如浪起伏,更升起數不盡的點點螢火。
易書元凌空踏步,帶起一陣清風。
折扇在易書元手中好似化為牽風之線,在長袖揮動間帶動風之流轉,也牽動漫天螢火。
這一刻,易書元雙眼微閉,心中曲韻暗生,雖口不出聲,卻好似情隨意延。
漸漸地,原本被清風帶動的漫天螢火,仿佛受到易書元情緒意境所感染,跟隨他前進,繞著他旋轉。
當易書元走到那一間破籬笆小院之中時,院內院外已經是螢火如海。
易書元睜開眼睛,風熄意止,無數螢火蟲在周圍飛舞一陣,隨后漸漸散向各方 灰勉已經跳到了房子的房子的屋頂上,愣愣看著數不清的螢火蟲猶如潮汐落去一般蔓延向四方,好久都依然能照亮附近。
等螢火蟲全都恢復正常了,灰勉從房頂下來,竄到易書元身上好奇地問道。
“先生,剛剛您怎么做到的?您明明沒有唱歌,為什么我好像又感覺能聽到您的歌聲?”
“某種程度上說,它們也聽到了!”
易書元收起折扇,笑容難得帶了三分得意。
能融道萬情又能寄情于萬千,得法借法展乾坤變化之妙。
悟出這一點,易書元心神亦隨漫天螢火而去,散無有定形,聚猶如流水。
可惜小蟲單純,而動物與人之心駁雜,難以借之牽之,但花草樹木風雷流水皆有可為。
易書元所謂的借之牽之,絕非妖術邪法控制人心或蠱惑附身這種,而是從道與情的層面相融。
既得衍乾坤變化神韻,也牽連遞進我御法之奧妙!
果然仙道法脈有時候是自成體系的,雖然易書元并無此意,但絕對算是開辟己道法脈了。
易書元的仙道之本,是推衍出天罡地煞之變,展乾坤之妙。
但隨著修行,自身所得所悟不斷加深,便是不斷抽枝散葉,牽動種種仙妙緣法,于“變化”二字不斷有新的體會。
雖然不過基礎,甚至可能只是曇花一現。
但這一刻,易書元的心神境界上,于御法層面,已經超越了尋常仙道之“御五行”的固有桎梏。
甚至在易書元自己追尋推衍之道上,也打破了自身對于天罡變地煞變之個人偏見帶來的桎梏,衍生出御道之變化。
所謂乾坤變,本也該如此,所謂變化之道,只變其形只感其情,而不得變其法,如何能成?
或許這些本就是相融合一的。
當初在元江縣的雨夜中,易書元也有過類似體悟的苗頭。
但看似早已明白的道理,未必是真的明白。
到今天悟透,易書元心中的自我評價之中,已經可以無愧地說自己道行又進一步了!
心神感悟看似漫長,但其實到院中睜眼之刻已是尾聲。
易書元的心神之中,充滿了悟道之妙所帶來的欣喜。
“先生,那曲叫什么名啊?”
灰勉之前只是覺得好聽,現在明白這和易書元仙道都聯系起來了。
易書元想想剛才景象,反而意外地貼合歌名,便笑著回答。
“此曲名為《流光飛舞》。”
說完,易書元便回屋去了,這會不修行體悟,更待何時?
只留灰勉自己在外面學著易書元哼歌,竄到草叢中去抓螢火蟲,顯得無憂無慮。
而今日,墨夫人懷胎已經差不多九個月了。
這天清晨,墨夫人挺著個大肚子,在彩蓮和一名女子的攙扶下到后院小花園活動身體。
累了就在亭子里坐下休息。
墨夫人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對著孩子說著話。
“你怎么都沒如何動呀?前兩個月可真是嚇壞為娘了,你該翻翻身呀唉,以后可別很懶吧?”
一邊的彩蓮和另一個女子捂嘴偷笑著。
墨夫人說的嚇壞了,是當時她覺得胎兒動都不動,聽別人閑言碎語說有可能死胎。
嚇得墨府請來了好幾個城中的大夫,每一個大夫看過之后都說脈象和肚子的情況看絕對沒問題,才讓墨家人安心。
好了,現在都九個月多了,胎兒平時還是不怎么動,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特殊的緣故,墨夫人偶爾能感覺到孩子的心跳,一般孕婦肯定是不可能的。
“婉容,你別著急,等生下來再教訓他!”
“哈哈哈哈哈”
聽到女子這么說,邊上的彩蓮和墨夫人也都笑了起來。
“哎呀別逗我笑了,笑得肚子抖”
“噢喲那我可不敢說話了!”
女子算是墨夫人的娘家親戚,今天來看望墨夫人。
“我這孩子真不叫人省心,這肚子是越來越重了,我都快走不動道了”
“伱個大肚婆還想去哪啊?安心待著吧!我也是過來人,這時候肚子自然重咯。”
墨夫人撫摸著肚子。
“真的很重.”
墨夫人正這么說著,原本還不錯的天氣忽然暗了下來。
沒過多久,天空起了雷鳴。
“轟隆隆”
彩蓮一下站了起來。
“哎呀,要下雨了,夫人,我們快回屋去吧!”
“對對對,快回去,走,我們扶你!”
墨夫人慢慢站起來,兩人攙扶著她往屋里走。
“咔——轟隆——”
雷聲炸響,一道閃電竟然直接劈在院中樹上。
“啊——”“呀——”
三女被嚇得尖叫起來,墨夫人更是差點摔倒,所幸彩蓮和娘家姐姐死死扶著她。
三人才到屋檐下,傾盆大雨忽然就“嘩啦啦”地落了下來。
進了屋子之后,墨夫人的狀態就不對了,看到她臉色發白,邊上的兩人一下子慌了。
“夫人,您沒事吧?”“婉容,你怎么樣?”
墨夫人捂著肚子微微氣喘。
“我,我肚子痛,好痛,越來越重了啊.”
兩人趕忙將墨夫人扶到床上,彩蓮更是沖出去叫喊。
“來人吶——來人吶——夫人可能要生了——”
這一下,墨府上下全都被驚動了,不過城中經驗豐富的穩婆此刻正住在墨家呢。
“轟隆隆”
雷聲不斷,大雨傾盆。
老夫人在神堂不斷為兒媳和其腹中胎兒祈福。
而后院產房的廊道中,墨老爺是坐立不安,屋內每次痛呼傳來,他就忍不住來回走動。
這會墨老爺又走到齊仲斌跟前,詢問出一個老問題。
“齊師傅,您是高人,已經這么久了,婉容和孩子不會有事吧?”
齊仲斌自己心神都穩不住,只是盤腿坐在那故作鎮定罷了。
但此刻他依然得安撫一下墨老爺。
“墨老爺放心,夫人和孩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有事的!”
時間不斷過去,產房中的動靜從白天持續到了夜晚。
別說墨老爺了,守在外頭等候吩咐的幾個墨家下人都急了起來,齊仲斌更是頻頻掐算卻一無所獲。
正在這時,門打開,穩婆神色慌張地走了出來,一下子被墨家人圍住。
“怎么樣了?生了嗎?”
“怎么了?你倒是說話呀?”
墨老爺急得要發怒,穩婆看了看旁人,聲音略微有些顫抖。
“墨,墨老爺,我,我想走了,您,您找別人來接生吧”
“什么?”“混賬,你再說什么?”
墨老爺平時十分儒雅的一個人,此刻氣得雙目圓睜,拎住了穩婆的衣領。
“你保住夫人和孩子,我保你富貴,如若不然,信不信我叫你不得好死!”
邊上更是有墨家的家丁拔出了兵刃,眼神及其不善。
“信,信,我去,我這就去”
穩婆被嚇得趕忙答應,又匆匆進了屋子。
墨夫人的痛呼聲好似慘叫,從初時的有力到現在越來越微弱。
再加上穩婆之前欲言又止的慌張模樣,讓等候中的墨家人一個個全都面露不安。
屋子中,彩蓮和另外一個丫鬟又驚又怕地在一旁給穩婆搭把手。
“夫人,加把勁,快了,快出來了.”
穩婆臉上滿是汗水,托著孩子的身子出來,當真正看清孩子的時候,穩婆身子都在不斷抖著。
但臍帶牽連母子,這確實是墨夫人懷胎足月所生.
剪斷臍帶,處理胎盤,清創和遮蓋,彩蓮在那邊小心伺候墨夫人。
而穩婆則膽戰心驚地用溫水擦拭清潔孩子,包好之后手在不斷抖動。
“給,抱著”
穩婆怕自己抱不住摔了孩子,將之遞給一邊的丫鬟。
這丫鬟在穩婆清潔孩子的時候眼睛就不斷睜大,臉上也越發慘白,此刻終于穩不住心神。
“妖怪啊——”“轟隆隆——”
丫鬟的尖叫聲和雷聲混在了一起,兩人雙手一抖,嬰兒就往地上墜去。
“啊——”
彩蓮和墨夫人一起尖叫一聲,前者直接沖過去雙手捧著孩子,隨后一起重重摔倒。
當借著燈光看清襁褓中的嬰兒之時,彩蓮也一下子呆住了,墨夫人臉上更是沒有一絲血色。
這孩子似乎略小一號,有鼻子有眼,但卻是一塊人形的黑色石頭!
屋內一下子沒了動靜,屋外的人不明所以,卻更加焦急。
但沒過多久,彩蓮單獨開門出來。
“老爺,齊師傅,你們進來,只你們兩人.”
彩蓮神色慌張,墨老爺心中發慌,但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穩住其他人后和齊仲斌一起進屋。
這時候彩蓮立刻就把門關了起來。
當墨老爺看到孩子的樣子,人直接呆立當場。
齊仲斌手臂微微顫抖地抓著劍柄,心中之亂比墨府的人不遑多讓。
難道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為妖孽所乘?老天無眼啊!
雨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停了,墨府范圍內不知何時飛來了許多螢火蟲。
這些螢火蟲在閃爍之中好似光點所成的云彩,又猶如熒光匯聚的流水,在墨府上空飛舞,引得墨府河周圍的城中百姓驚奇觀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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