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了是什么鬼?誰問你了啊……”
江誠看著肖囂這張溫暖的笑臉,表情都懵住了:“不對,不是問沒問你的問題,你怎么就求婚了?”
“楊佳那是誰?”
“那是長的又漂亮身份又神秘,高中時候人人暗戀,但幻想都不敢幻想的女神級人物啊,伱我這等吊絲憑什么?憑你長的俊嗎?”
“該死!他確實長的很俊……”
都不知道江誠腦袋里轉了多少次彎,表情也由尷尬變得糾結,艱難的在臉上堆起了笑臉:“恭……恭喜啊!”
“那個……你們什么時候在一塊的?”
肖囂看著江誠的表情,笑道:“就是上次聚會之后的事情。”
“當時她看到高中同學們都混的挺好,只有我比較慘,于是比較照顧我,送我回家,還給我介紹了一份新的工作。”
“就這么著合作了幾次,經了一點事,然后她……就向我表白了。”
江誠聽著眼珠子都快要掉到了地上:“還是她向你表白的?”
肖囂點了下頭:“嗯。”
江誠都無法幻想肖囂剛剛講述的內容里,有著多少讓人羨慕的內容,這時候他想到了當初同學聚會時肖囂的狀態,再看到了這時候的他,只覺難受的心里像一百只老鼠在爬。
明明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該繼續問了,越問越難受,但偏偏還是忍不住開口:“那真,太好了……”
“你現在做什么工作?還只呆在家里打游戲嗎?”
“不打了。”
肖囂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換工作還是挺多的,一開始在碼頭扛箱子,后來去了酒吧,至于現在的話,我找了一份新的工作。”
“工資還可以,獎金比較高,而且分房子。”
“分房子?”
江誠都眼神有點迷茫了:現在還有什么工作是分房子的?
但臉上的表情卻愈發的失控,明明快要哭出來了,但偏偏臉上還是只能擠著笑臉:“挺好的,挺好的,你們什么時候結婚?”
一邊說一邊笑著,拍拍肖囂的肩膀:“都是老同學,我怎么也得給你塞個大紅包啊!”
“謝謝了,也不一定是紅包,白的也是行……”
肖囂看著江誠,同樣也堆起了笑臉。
他想到了楊佳給自己講的精神海洋,發現又豈只是海洋,每一個個體的精神世界,也如海洋一般深沉。
并且,如在海中,人都有奮力向著海面游去的本能,現實之中,人也有在一些丑陋的想法之上,粉飾太平的本能。
就如同此時的江誠,肖囂明明感覺到了他內心里的驚愕,憤怒,不甘,嫉妒,但偏偏他只會向著自己露出笑臉,恭喜自己,甚至要給自己紅包。
如果只看表面,現在的自己與江誠,也只是老同學相見,分享自己的喜悅,得到對方的稱贊吧?
可人的面皮之下,內心里又如何呢?
那種種扭曲了的欲望與惡毒的想法,丑陋恐怖,畸形怪異,簡直比任何畸變生物都可怕。
異鄉人生活在一個扭曲詭異的世界,到處都是蠕動的觸手與扭曲的怪物,所以異鄉人都往往想要逃離,不愿與這個世界過多接觸。
但想看到這些扭曲的東西,又何必要變成異鄉人?看看人心深處就可以了。
“呼……”
肖囂忽然感覺,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理解,又更深了一層。
“到時候我會通知你的。”
他已經感受到了,酒店的外面,出現了一種撕裂型的力量,知道自己的客人到了。
禮貌的向江誠打了個招呼,便率先走進了自己訂好的酒店包間,雖然這次的客人其實只有一位,加上林勃小組也不過只有五六個,但他卻特意定了一個大的包間,足能坐下二十個人,他先進入了包間之中,坐在了正對著門的地方,微微垂目,感受著此時的酒店外面,正有一股子讓人壓抑的氣息,緩緩進入了酒店,一點一點,靠近了自己這個包間的門口。
當感覺到這股氣息進入了房間之時,肖囂抬頭看了過去。
他看到包間的門口,此時已經出現了一位老人,他面目已經顯得非常哀老,但精神卻很好,眼睛炯炯有神。
衣著簡單,卻很精致,戴著斯文的黑框眼鏡。
手里拎著一根,似乎是拐杖,又似乎是某種探測儀器的長棍,上面有些許電子儀器的痕跡。
看到他的第一眼,肖囂便產生了一種感覺,眼前這人,很符合大眾對大學教授形象的想象,但明顯是那種很軸、很犟,脾氣也不是很好的教授。
至于縮著脖子,小心跟在這人身邊向自己偷偷使眼色的林勃,肖囂直接忽略了。
“你好,安提博士。”
肖囂站了起來,向著進入房間的老人伸出了友好的手掌:“我代表黑門城,為你接風洗塵。”
這位安提博士眉眼深沉,緩步走來,與肖囂握了握手,卻不發一言。
只是眼睛一直盯在肖囂臉上,偶爾瞥了林勃一眼,似乎他內心里也在想著:“這個小子真是自己從林勃口中聽到的冷血怪物?”
但林勃此時卻已經乖乖的坐了下來,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只關心一個問題:
“啥時候上菜?”
肖囂挑了一個最大的包間,但事實上,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場合。
這個明河酒店,在黑門城充其量也只是一個中檔消費場所,主打一個熱鬧。
門外不時有人走來走去,還不時有小孩子打鬧,窗外便是熱鬧的商業街,熙熙攘攘,房間里的裝修已經有些老化,桌臺下面,仿佛都凝聚了一層厚厚的油。
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給人一種暗示,肖囂確實很客氣,但又并不是真的那么客氣。
真想好好接待,他起碼也得安排紅眼睛俱樂部那樣的私人場所,那里的一切布置與服務,才能稱得上高端二字。
安提博士坐在了這種熱鬧且接地氣的場合,第一時間便是別扭。
他身上有著一種遠離人群,甚至遠離了這個世界的孤僻氣質,楊佳本身也有這種氣質,而這位博士,簡直比楊佳還要強烈了幾十倍,那是一種輕易不回人間的孤獨氣質。
他似乎對這周圍的環境,也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他的感知,如同一片看不見的觸須,那么,此時周圍環境讓他產生的排斥與厭惡,便逼得他連觸須都收了回來。
只是冷漠的在肖囂對面坐了下來,然后緩緩抬頭,盯著肖囂的眼睛,沉聲道:
“是你殺了楊佳?”
肖囂點頭,表情平靜,因為太過平靜,甚至看起來還像是在嘴角藏了一絲笑意:“是。”
安提博士神色更陰沉了:“為什么?”
肖囂定定的看著他,道:“因為在那種情況下,只有先殺了她這一個方法,可以嘗試著救她。”
安提博士眉頭凝了起來:“然后呢?”
肖囂也輕呼了口氣,道:“失敗了。”
房間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壓抑了起來,空氣里仿佛有看不見的精神力量,正在噼哩啪啦,對抗撕扯。
肖囂不是一個很擅長說謊的人,但是思維爆炸的能力讓他很容易學會這個,另外就是,他此時告訴這位安提博士的答案,本來也不是空穴來風。
當時試圖拯救楊佳時,雖然他的心里提前有了這個計劃,但也并沒有把握,因此,這時候他只是將當時那個計劃的另外一個可能,坦然的在安提博士面前講了出來而已。
而安提博士,似乎一開始是抱有懷疑的,但他一直盯著肖囂的臉,卻沒有看出什么來。
這種坦然,使得他連逼問具體原因的想法都沒有了,只是內心里的不滿卻呼嘯而已,仿佛怒意在堆積。
林勃身邊的幾個小組成員,對視了一眼,悄悄溜出去上廁所了。
林勃也想去,但被安提博士看了一眼,只好老老實實的坐在了椅子上,緊張的如同一具木乃伊,滿腦子只想一個問題:
“到底什么時候上菜啊?”
安提博士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少年人,你知不知道?”
“楊佳是但丁組織的學員,也是我的學生,但丁組織不像地獄組織一樣愛鬧事,蠻不講理,但我們也不會任由我們的成員被人隨隨便便的殺死。”
肖囂迎著他的質問,也只好點了下頭,道:“理解。”
“如果當時我們有更好的方法,就好了。”
“你畢竟殺了但丁組織的人,甚至還在但丁組織不允許的情況下,私下保留了一件神秘路引。”
安提博士看著臉色平靜的肖囂,忽然道:“具體怎么處理這件事,但丁組織有專門的人來決定,我就不再插手了。”
“這一次我急著趕回現實,本來就是因為聽說了她出事,想要救她,卻沒想到,我還是晚了一步。”
“至于現在,我已經沒有別的要求了,只想,帶她的尸體回去。”
“尸體?”
林勃等人已經聽到過安提博士的這個要求,便肖囂卻還是第一次聽聞,目光微閃,道:“是帶她的尸體,還是神秘源頭的尸體?”
而面對著肖囂的這句反問,安提博士則是目光深沉:“都一樣。”
肖囂搖頭:“那不可能。”
安提博士目光微沉,但似乎是因為想到了之前林勃的講述,還是稍微的按捺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沉聲道:“那或者是,讓我看一看她的尸體。”
“若真如你們所說,她的尸體都已經被精神亂流絞碎,讓我看看神秘源頭的尸體,也是一樣。”
“那關系到我正在做的一項研究。”
肖囂內心里,早就已經把這些問題想明白,立刻搖頭:“那也不可能。”
正常來說,楊佳當時若是真的死了,她的尸體,在某種程度上便是神秘源頭的尸體,只是因為她又復活了過來,所以神秘源頭的尸體才單獨掉落了下來。
但也因此,衍生出了一些問題,別說讓這個老人把她的尸體帶走,哪怕是神秘源頭的尸體,肖囂也不會讓他看到,因為不確保他是不是能夠從那上面看出什么端倪。
此時的楊佳決定要躲起來,是源自于真覺,并沒有具體的理由。
但肖囂是無條件支持她這個決定的。
所以在代替她見到這位安提博士的時候,肖囂便一定要為楊佳圓謊,不讓人看出這里面的問題。
許是肖囂拒絕的太過絕然,這個房間里,氣氛瞬間變得壓抑了起來。
安提博士沉默的坐在那里,但肖囂都能夠感覺到他內心里涌動著的怒意,他死死的盯住了肖囂,目光猶如萬均之沉,幾乎要將肖囂所在的空氣都壓垮。
但肖囂卻只是文絲不動,仿佛感受不到他這目光的壓力。
良久,倒是安提博士忽然微微冷笑:“不熄心臟?”
“少年人,我能猜到不熄心臟的作用,也能感覺到你此時已經處于和這座城市半融合的狀態。”
“但你真就覺得,只要你躲在了這座城市里,我就奈何不了你?”
聽著這話里已經有著明顯的威脅之意,肖囂也慢慢抬頭,看向了他,好一會,才忽然笑道:“既然知道這是在我的城市,你還敢這么跟我說話?”
隨著他們兩人這般針鋒相對,整個包間里的氣氛,驟然降至冰點。
就連包間外面,或者說這整個酒店里,所有人也都感受到了一種壓抑的氛圍,仿佛無形之中,頭頂上壓了一座大山。
林勃小組的成員,已經從洗手間走了出來,感應到了這股子氛圍,對視了一眼,又不約而同的走了回去,一人占據了一個隔斷。
而房間里面的林勃則是死死的盯著自己的面前的杯子,內心里煎熬已經快要到了極點:
“他媽的,究竟什么時候可以上菜啊?”
而同樣也在這時,或者說,在肖囂進入了酒店,等著安提博士過來時,黑門城里,也正有數件事情正在發生著。
在肖囂撥出了那兩個電話之后,立刻便有兩隊人馬開始了行動。
一支黑色的,由全副武裝的執行人員組織的隊伍,各駕駛著一輛高大黝黑的特動行動用車,飛快從黑門城各個基地里面行駛了出來,一路上見車超車,見紅燈闖紅燈,飛快的到達了指定位置,然后車子后面的廂頂緩緩的打開,露出了里面如同鍋蓋也似的一些儀器,又快速在專業人員的指示下,緩緩調整著角度以及參數,慢慢指向了以肖囂為中心的某個位置。
另外一處,幾輛面包車飛快向前趕來,惹得路上一陣雞飛狗跳,罵罵咧咧。
肖囂所在的包間旁邊不遠處,高中同學江誠一改往日的高調興奮,整場都顯得悶悶不樂,他喝了半天的悶酒,臉上的抑郁惱怒,再也壓抑不住,仿佛有一層和睦友善的表皮被撕開,漸漸露出了下面的一層歹毒,忽然用力的一砸酒杯,酒液濺得滿臉,恨恨的向同桌的人道:“媽的,剛剛我遇到了高中時候特別討厭的一個家伙,現在,我就更討厭他了。”
其他人也正因酒意而興奮,紛紛道:“走,找他去!”
一群人興沖沖的拎著酒瓶子走了出來,簇擁著最郁悶的江誠,越是靠近肖囂的包間,身上便已經露出了皮膚的痕跡,仿佛有某種怪物,要從裂開的皮膚下面鉆出來。
話已說到了這個份上,安提博士的怒容便已愈發的藏不住。
他沒有小瞧肖囂,從在林勃那里了解到了肖囂的過往之后,他就已經收起了小覷之心,他同樣也能感覺到肖囂此時的力量。
不熄心臟的具體作用他并不了解,卻知道肖囂是已經進入了第四階段強化的人,這個階段的人已經可以稱之為禁忌,當然,對于他這種層次的人來說,禁忌也并非不可抹殺,但是,禁忌層次的異鄉人,往往都有一個特點,那便是擅長打造對自己有利的環境,所以,在別的地方還好說,但在對方的老巢里面,最好不要跟他交手。
而在此時,他便一直盯著肖囂,想看他究竟要怎么做。
可結果,卻是肖囂什么都沒有做。
也就在氣氛沉凝到了極點,林勃都差不多要大吼著讓服務員上菜時,忽然包間的門,被人“嘭”的一聲踹開了。
帶了幾分酒意的江誠,出現在了門口,身上的皮膚已經剝落,大叫著:“肖囂!”
“喀喀喀喀……”
與此同時,黑門城各處,接連響起了四個清脆的聲音。
早先便已到達了指定位置,調整過了角度的儀器,同時啟動,瞬間便有無數無形的光線,交織著籠罩住了明河酒店為中心,方圓兩三公里的位置。
若以某種可以窺見無形力場的方式去看,便可以看到,一片交織的白色巨網,將那片區域罩住。
同時,那一連幾輛面包車,也都趕到了明河酒店的門口,一排停下,嘩啦啦從上面跑下來了無數個持刀持棍的暴徒。
最前面的一輛加長牌黑色轎車上面,則是下來了一個腦袋上戴著白色兔子耳朵的粉紅色少女,身后四個氣質慵懶卻極度危險的女孩,懶洋洋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嗯?”
江誠在闖進了這個房間之后,身上的皮膚已經褪得差不多,即將露出那詭異兇狠的怪物。
但卻也在這一霎,外面的無形力場已經開啟,江誠表情明顯的呆滯了一下,身上裂開的皮膚消失不見,他自己也微微發怔,看了一眼手里拎著酒瓶子的自己,往坐在了上首的肖囂。
安提博士與林勃,也同時察覺到了某種細微的變化,臉色微凝。
安提博士提起了自己手里那鑲嵌著某種精密儀器的拐杖,輕輕點了一下,看著上面顯示的數字,臉色微沉。
“你在做什么?”
他看向了肖囂,神色看不清喜怒。
肖囂慢慢的看著他,道:“提醒一下你作為普通人的感覺。”
“我知道你們都已經在精神世界里呆了太久,忘了在現實世界里作為一個普通人生活是什么感覺了,所以我讓你回味一下。”
話猶未落,便聽得門外樓梯口有噼哩啪啦的腳步聲響起,旋及有人粗暴的將擠在了門口的江誠等人推開,簇擁著渾身粉紅,腦袋上頂了一雙兔子耳朵的兔子老板走了進來,在她身后,既有兇神惡煞的暴徒,又有四個懷里或是抱著微型沖鋒槍,或是提了斧子,或是拿著匕首的四個精英骨干,她們業務熟練的一字排開,將整個房間里所有的人都給圍了起來。
“哎呀呀,剛剛才開了那么熱鬧的一個PARTY,怎么這么快又要老板我替你打架了?”
兔子耳朵笑吟吟的掃了一眼場間,然后在林勃旁邊坐下了,手臂下意識搭在了旁邊的林勃肩膀上,林勃頓時嚇的一哆嗦。
“謝謝老板。”
肖囂向兔子耳朵道了聲謝,然后看向了安提博士,笑道:“我好歹也是黑門城里有頭有臉有身份,黑白兩道都有朋友的人。”
“你一個搞研究的,卻當面威脅我,真不怕我砍你?”
安提博士的眼底,已透著深深的怒意。
而旁邊的林勃則是向著肖囂投來了求救的目光:“要不要搞這么大啊?”
他提前就擔心安提博士的火爆脾氣與某個不容拒絕的要求,會導致他與黑門城的老朋友發生矛盾。
但他怎么也沒想到,黑門城居然會公然威脅這位大人物。
而且威脅的方法,卻是如此的簡單。
肖囂沒有選擇直接與這位安提博士交手,一來交手的話,他自己不一定是對手。
起碼也是那種,哪怕自己不會被對方除掉,但安提博士這種層次的人,也可以輕易離開的結果,那樣自己的所有底牌,也就都不可控的暴露在了安提博士面前,這與楊佳囑咐自己的話不符。
但面對安提博士的強硬要求,肖囂又不可能一昧忍讓,所以,他一開始就選擇了用這種方法。
借由黑森林生物實驗室的一些技術,在這方圓兩三公里內,布置下了一道強大的,精神力量屏障。
這項技術,黑森林早就已經掌控,之前還在曾經在醫院里,用到了肖囂身上,只是這項技術全方面實施太過困難,而且也有著種種弊端,所以等同于雞肋技術。
便如如今,肖囂布置的這片區域里,所有異鄉人的強化元素,與幻想生物,都很難被召喚出來,可又不絕對,若是安提博士力量夠強,還是有可能打破這屏障的,但只要他敢這么做,旁邊的肖囂便有可能伺機出手,他一樣會吃大虧,而安提博士若不強行打破這屏障,那么在這屏障里面,他便只是一個普通人。
如肖囂所言,只是一個搞研究的老人。
這樣的老人,萬一遇到了黑社會追著砍,除了跪地求饒,還有什么法子?
當然了,肖囂不一定真要砍死他。
但他現在露出來的威脅,卻實在是太過份了,就連林勃,都不敢想這威脅傳出去之后的后果……
堂堂但丁組織四大導師之一,卻在黑門城,被一群原住民里的混混圍住了,狠狠揍了一頓,這老臉可往哪擱?
他真的擔心安提博士不吃肖囂這套威脅,真要撕破臉動手啊……
這位老頭一動手,自己這個但丁組織的小組長肯定也要跟著動手啊,但周圍這群粉紅少女,長的雖然漂亮,但打起人來卻是很痛的。
至于旁邊的江誠,就更是懵住了。
他呆呆看著桌子對面,目光都沒朝自己轉一下的肖囂,又看向了那群粉紅色的打手,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瓶子。
忽然就雙膝發軟,感覺像是在做夢。
安提博士非常的憤怒!
他看著周圍這些兇神惡煞的黑社會成員,簡直感覺可笑。
這群人,這群原住民,在異鄉人面前,根本毫無威脅,甚至連螞蟻都算不上,在平時,他一個眼神,就可以關閉掉這所有人的大腦。
可現在……
……他決定忍了。
他眼神冷漠,緩緩抬頭,看向了肖囂,沉聲道:“你留下那件東西,只會是禍患。”
肖囂知道他指的是神秘源頭的尸體。
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少年人,我知道當年的匡覺民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安提博士忽然沉聲道:“他想進入地獄,尋找奇點,關閉掉她,結束這混亂而瘋狂的一切,但是……”
“……他的想法,太幼稚了。”
肖囂微微凝神,好奇的道:“為什么?”
安提博士沉默了一下,低聲道:“這不是你能了解的。”
“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別以為你是特殊的,無論是但丁組織,還是地獄組織,都有像你一樣的人,你們在黑門城閉門造車,那些希奇古怪的想法里,也有很多是我們已經嘗試,甚至實驗過的,但我們都覺得這條路走不通,所以我們放棄了,你們黑門城不過只是這么多城市里并不出眾的一個,憑什么覺得自己可以完成這么龐大的工程?”
“我這次過來,確實很生氣,但你不必對我抱有敵意。”
“因為我帶走神秘源頭,反而是為了你好。”
肖囂不等他說完,便已經皺起了眉頭:“你們有資源,有實力,卻什么都不做。”
“我們想做,你們不許,又不告訴我們為什么……”
他微一停頓,向著安提博士道:“你覺得,這合理嗎?”
安提博士微微沉吟,忽然道:“那如果我告訴了你原因,你愿意讓我帶走神秘源頭的尸體?”
肖囂道:“不愿意。”
氣氛又一次降臨到了冰點,林勃瑟瑟發抖,已經徹底放棄了對這場面所有的掌握愿望,只是呆呆的想著:
“今天這個菜,還上嗎?”
“你不同意也沒關系。”
安提博士在沉默了好一會之后,才慢慢站了起來,低頭看向了肖囂,道:“或許是我心急了,你們已經做了一些讓其他人感覺危險的事情。”
“但這威脅其實還不大。”
“匡覺民的計劃,野心著實不小,但需要的東西太多,那根本不是你們這一座城市可以提供的,就像黑門城本身不可能產出數百萬的積分一樣……”
“尤其是,你們選擇了這個計劃,就別想再有其他人可以幫你們。”
說到這里,他忽然笑了一下,向肖囂道:“另外,你有沒有想過,地獄組織為什么要把你們黑門城列為地獄禁區?”
“總不能,他是怕了你們吧?”
“所以……”
肖囂聽著,心里忽然也微微一動:“某些層面上,地獄組織與但丁組織,態度其實是統一的?”
剛剛,他確實想到了一點,既然但丁組織如此神神秘秘,不愿配合,那么自己回頭是不是可以向地獄組織那邊求一些幫助?畢竟地獄組織的人雖然變態,但好說話。
現在安提博士的一句反問,卻讓他意識到也許這條路也走不通了。
早該明白的,地獄組織一直留在迷霧海里,而但丁組織的研究則大多都在未知空間。
兩者之間,本就有著某種本質上的相似。
老實說,在這一刻,肖囂心里,也是隱隱有著些許的沮喪的,便如楊佳早先在窺見了那些秘密之后,感覺到了一種龐大的無力感。
無論在任何層面,黑門城都不該成為領頭羊的,但偏偏,現在真要做這件事的,卻只有黑門城。
思維爆炸的能力,使得他在不動聲色之間,消化了這些無力感,內心里雖然是強撐著的,但他臉上的表情卻看不出破綻,而是笑著向這位安提博士道:
“要不要打個賭?”
安提博士明顯的怔了一下:“嗯?”
“我是一位家。”
肖囂向著他笑道:“你也知道,家經常需要……冒那么一點風險。”
“所以,你作為長輩,剛剛暗示我的話,我聽明白了,但這件事,我們卻是要非做不可,你們認為我們不可能成功,但我們偏偏要嘗試一下。”
“既然這樣,那我們何不打一個賭?”
“如果我們可以把這艘船造出來,你們便將你們知道的秘密,告訴我們?”
安提博士也沒想到肖囂會說這個,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笑了:“我知道你和地獄組織賭斗的事情,年輕人。”
“那群瘋子喜歡玩,所以他們會選擇跟你賭,但我們但丁組織是理性的,不會和你賭。”
肖囂聽著,有些詫異,看了林勃一眼。
林勃深深埋下了頭,非常擔心肖囂會把之前自己也參與了賭斗的事情說出來。
“但是,如果你真的不聽勸,一定要走上這條路。”
安提博士緩緩說著,沉默了一下,道:“那么,你可能不需要我們告訴你,也會明白我們在擔心著什么。”
“雖然,那時候可能已經晚了。”
他說完了這些話,緩緩的轉身,向著門外走去。
這群被兔子老板帶了過來的暴徒,根本聽不明白現場在說些什么,只看出了要砍的人就是眼前這個老頭,如今見他要走,本該攔住,但是安提博士哪怕不動用異鄉人的能力,身上也有一種讓人不敢小覷的氣質,這些暴徒還是下意識的讓過了身,由著他走下了樓,林勃呆呆坐了幾秒,慌忙起身,追了出去,而肖囂則是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氣,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樣子,我向往的那個世界里,也是矛盾不斷呢……”
兔子老板笑吟吟的,瞟了一眼沉默的肖囂。
“你現在還羨慕這個世界么?”
肖囂抬頭看向了她。之前這個老板,做夢都想進入異鄉人的世界里,哪怕是被買下來,以奴隸的身份。
但如今,她不需要這樣做了,她通過不同于異鄉人或是原住民的方法,被激活,形成了另外一種層面的,掌握了畸變力量的人。
可以說,現在的她,在黑門城這個地獄軍團里面,有著僅次于自己的地位。
“現在不是羨慕,是享受啊……”
兔子老板慢慢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湊在燈下欣賞著:“太迷人了,這種不再只停留在表面,而是潛入了深海之中的感覺……”
“所以,你剛剛與這個老頭說的,準備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要不要我幫忙?”
肖囂心里微微一動:這個忙當然是不能讓兔子老板來幫的。
她本身就迷戀著這種力量,而現在黑門城要做的是什么呢?不恰恰是去往那個一切的起點,把這一切混亂而扭曲的現象結束?
她才剛剛獲得這種力量,自己就要告訴她,自己想讓一切恢復原狀?
不過,也是她的這個表現,忽然讓肖囂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就連兔子老板這樣的人,都迷戀著神秘源頭帶來的變化與力量,那其他人呢?”
“大部分異鄉人應該都是想著要逃離的,因為不堪被神秘源頭支配,控制。”
“可是,并不是所有異鄉人都是被支配的,有些人早就已經脫離了這個層次,自身實力越強,神秘源頭對自己的威脅便越小,甚至可以反過頭去威脅神秘源頭……”
“那么,這群已經獲得了強大力量,又不受支配的人,把自己當成了什么?”
“神嗎?”
“看樣子,我得回去,找楊佳商量一下了。”
肖囂心里默默的想著,不再想這個問題,而是抬頭,看向了已經被擠在角落里,手里還拿著酒瓶,幾次想偷偷溜出去,卻又被五大三粗的惡棍給嚇的退了回來的江誠。
臉上堆起了客氣的微笑:“過來敬酒的?”
江誠已經嚇的額頭滿是冷汗,聞言呆了一呆,慌忙點頭:“是是是,過來敬酒的。”
肖囂不太好意思的笑道:“但我們這里還沒上菜,也沒上酒。”
“沒……沒關系。”
江誠尷尬的躬著身子:“我先回去……不,要不就我請吧,我去喊服務員上菜。”
“那就麻煩你了。”
肖囂向他道了聲謝,然后向兔子老板道:“咱們這行,有把兄弟們請過來幫忙之后,請人家吃頓飯的規矩是吧?”
兔子耳朵看了一眼江誠,捂嘴笑了起來:“是的呢!”
“那就留兄弟們坐下來吃飯,吃好,喝好,菜撿貴的上,千萬不要客氣。”
肖囂笑著起了身,好好的安排了一下,沒有再與江誠打招呼,便向著門口走了過去,兔子老板好奇的跟著他走了出來,道:
“沒看出來啊,你都這么大本事了,還這么遵守江湖規矩?”
如果只是一頓飯的事情,那兔子耳朵沒有必要跟著出來問一句,但肖囂卻只是向著她點了點頭,笑道:“都是人,當然要守人的規矩了。”
感受著安提博士已經離開黑門城,肖囂走在了繁華的街道上,兩側行人車輛快速流過,如同虛假。
他心里已經隱隱明白了什么。
現實,便是大海的表面,所有人都生活在了表面上,把深處的事物隱藏起來。
但也有人不是,有人甘心留在大海深處,因為在大海深處,雖然與壓抑,瘋狂為伴,卻可以看到海面上的一切,可以操控海面上的一切,那么,面對這個問題,自己又該怎么做呢?
他幾乎沒有用思維爆炸的能力,便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自己是渴望回到大海表面的,這也是自己與楊佳交流起來舒服的原因,因為大家本質上相似。
楊佳是不甘忍受被束縛,被蒙蔽的感覺,自己呢?
他默默的想著,大概,只是因為,自己已經在海底呆了太久的緣故吧?
想著這個問題,他給楊佳撥通了一個電話:“你的老師已經離開了,我們聊的還是挺開心的。”
楊佳似乎也隱隱松了口氣:“那我們后面的事情怎么處理?”
“其實還是很簡單的。”
肖囂道:“我們已經有了龍骨,需要的便只是賺錢而已,積分,我們需要特別特別多的積分,在做好沒人幫助我們的準備下,賺取海量的積分。”
“聽起來很難,不過不用擔心。”
“我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了……”
一萬字更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