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身邊,人影竄動。
一道道匆忙的身影,越過方羽,往養神堂方向而去。
那急促的步伐,好似發生了什么大事。
剛回到愚地府的方羽,顯然有些不在狀態。
莫非我團滅千戶隊伍的事跡,已經傳開了?
方羽前腳才剛把從妖魔眾里脫身,脫下面具,回歸愚地府。
準備直接去養神堂打卡溜達一圈,看看能不能找機會和堂主大人說說自己的卓越表現呢。
結果路上就看到這么多匆匆忙忙的人。
心中一動,方羽抬手抓住一人手腕。
“兄弟,出什么事……”
“放開!!”
方羽話還沒問完,迎來的就是一聲回頭怒吼。
不等方羽再說,那人竟是連刀都已經拔出半截來,雙目通紅,眼有血絲,好似處于暴怒的邊緣。
方羽連忙一松手,抬過雙手在頂,做投降狀。
“怎,怎么了,這么大火氣?”
方羽看那人也就800多血啊,放在三堂里,估摸著也就是個普通巡司的職位,怎么脾氣這么大啊?
那人倒是沒再說什么,把刀入鞘,就轉身繼續直奔養神堂而去。
有了這人前車之鑒,方羽也沒敢再隨便抓人盤問。
主要路上的人,各個都悶葫蘆似的,臉上帶著殺氣,好似別人欠他幾百萬銀子似的,臉臭的很,都在悶聲趕路。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方羽還是立刻偽裝成和他們一樣的臭臉,然后默默悶聲趕路,跟在他們后面。
按理說,如果出什么事,哪怕是在趕路的時候,都會有人竊竊私語,交頭接耳的攀談的。
可這批人,就真的只是悶聲趕路,殺氣騰騰。
就在方羽想著找個血量低一點的家伙,再盤問盤問的時候,后方忽然響起聲音。
“刁德一?”
方羽猛地腳步一停。
這個聲音,怎么會出現在養神堂的區域里?
疑惑地轉身一看,方羽不由錯愕。
“丁惠?”
來人,赫然就是丁惠。
她還是那個蓬頭垢面的,沒個正經的模樣。
不過那熟悉的平靜臉龐,以及慵懶的打著哈欠的模樣,倒是讓方羽心情也跟著平靜下來。
“你怎么來了?養神堂護衛居然給你放行?不是說養神堂內部,除了三堂的人,很少有人能進來的。”
丁惠聞言,不由翻白眼。
“什么破地方,要不是下了死命令,我還不稀罕來呢!”
方羽心中不由咯噔一聲,看著左右趕路的人,連忙拉著丁惠到了角落。
“出什么事了,莫非是禮家那邊施壓,要我們放人了?”
“和禮尋雪沒關系,是……”
丁惠剛說到重點,后方忽然有一人笑吟吟的高聲打招呼而來。
“丁惠大人!巧了,你也收到命令了?看來事情很嚴重啊,咱們順道一起趕路過去?”
聲音剛響,丁惠那慵懶的表情,立刻微微皺眉,臉上多了幾分厭惡。
方羽朝聲音來源一看,是一個瞇著眼笑瞇瞇的白發老頭,穿著上有點像云游道士,但服侍華貴很多,身邊還跟著兩名白衣侍女。
云之本:100/100。
載彤:500/500。
果樂章:500/500。
“走走走,我們快走。”
丁惠拉著方羽衣角要走。
那胖子卻一個靈活走位,快步攔在兩人面前,做拱手狀。
“丁惠大人,我送的[紫金八光爐],可還能入眼?”
紫金八光爐?有點耳熟啊。
方羽正想著呢,丁惠忽然挽住方羽的手臂,不耐煩的道。
“云老頭,我說過很多遍了,沒興趣就是沒興趣,你再纏著我,誤了大事,可別怪我相公對你不客氣了。”
相公?
云老頭明顯一愣。
“這位是……”
方羽看看丁惠,不太明白她什么意思,不過還是亮出了腰間的巡司牌子。
“養神堂巡司,刁德一。”
云老頭拱了拱手。
“原來是養神堂的巡司,你放心,既然你們愚地府讓我當了[藥云閣]閣主,享受著你們愚地府的保護,這次我必然也會全力出手,做好該做之事。”
說罷,他看向丁惠。
“那丁惠大人,我先走一步?若我也沒辦法,就還請丁惠大人力挽狂瀾了。”
“去去去。”
丁惠很沒禮貌的擺手,這老頭卻也不生氣,笑了下就帶著兩名侍女快步走了。
方羽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了。
“等等![藥云閣]閣主?云老頭?他是云神醫?!”
“不然呢,這老東西煩人的很,既然他想出風頭,那就讓他先去救治就是。”
“救治?什么救治?”
話剛出口,方羽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但很快方羽反應過來,丁惠是知道自己底細的人,失言就失言,無所謂的。
“你不知道?”
丁惠疑惑的看著他。
“知道什么?”
方羽撓撓頭,而丁惠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猛地臉色大變!
“你們養神堂堂主巫綠竹,被妖魔襲擊,現在重傷昏迷,讓我們這些醫師趕忙過去救治呢。”
8000血的巫綠竹,他們養神堂的頂梁柱,高山仰止的養神堂堂主的大人,居然被妖魔襲擊,而后重傷昏迷??
什么情況?
特么什么情況?
我出去殺個幾個千戶,回來愚地府怎么天翻地覆了???
方羽蒙了,人傻了。
回過神來,他連忙抓住丁惠的手。
“走!我們趕緊去看看堂主的情況!對了,他人在哪?”
“靜心樓啊,你沒看路上一批批的醫師在往同一個方向去嗎?還有你們養神堂的人也聞訊……等等!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知道?你之前干嘛去了?”
“等會再和你說,我們先去靜心樓!對了,堂主是被什么妖魔傷的?在哪里傷的?他有沒有被妖魔折磨過的痕跡,話說你們,不是,是我們養神堂的高層,應該都挺能抗的吧?”
方羽感覺自己頭皮發麻。
要是他內鬼的身份,被養神堂堂主已經供出去了,那他現在出門,隨時都可能遇到暴怒的舒鳥妖,以及……某個方羽實在不想成為對立面的人。
內鬼,在哪都是不受待見的,是優先被清除的對象。
哪怕自己有著套娃的雙面間諜身份,但也很難說,妖魔那邊是認為自己屬于妖魔臥底,還是被人類派來的人類臥底。
“被什么妖魔所傷我哪知道,等會看傷勢才能看出來點端倪,至于在哪里受的傷……聽說是在林家附近遇襲的,所以運氣比較好,被林家人帶隊趕來救援,及時救下,才沒當場殞命。”
“本來是準備直接在林家療傷的,但不知為何我們這邊的人堅決不同意,要把人帶回愚地府,讓自己人來療傷。不然我都不用跑這一趟的,林家作為五大家族,他們養的醫師也各個實力不俗的。”
兩人說著,前方已經能看到更多的人在一同趕路,各個臉色難看。
方羽這時候自然也知道這批人為什么脾氣這么臭了。
這不是什么小打小鬧,下面百戶千戶陣亡這種消息,而是愚地府的頂尖戰力,三堂堂主之一的養神堂堂主,被妖魔襲擊,重傷昏迷。
這等于妖魔的宣戰,等于愚地府的臉面被妖魔踩踏在地。
每個人心中都憋著一團火。
等方羽趕到時,靜心樓外的街道上,兩側已經站滿了人,穿著差不多款式的官服,沉默站在兩旁,好似參加葬禮似的,讓方羽感覺怪怪的。
而且氣氛異常的壓抑,特別是現在已經過了午后,屬于下午了。
天空飄過幾朵大黑云,遮蔽了陽光,整個愚地府里都暗沉沉的。
這些人候在兩旁,似乎不準備進入里面。
只有一些穿著華麗,血量動則四五千的人,快步進入靜心樓里。
或者血量比較低,手里拿著藥箱子的人,看都不看兩側的人,直接步入院內。
方羽帶著丁惠,本來也準備快步進入里面的,卻因此引來不少人的冰冷視線。
而后,方羽聽到了一人出聲。
“刁德一!”
方羽抬頭一看,赫然就是卓雪兒。
她微微有些怪異地看了看,方羽抓住丁惠的那只手,而后出聲道。
“過來,一起候著。”
卓雪兒身邊的人,也紛紛看向方羽。
看著兩人攜手而來的動作,都微微有些錯愕。
“刁德一原來有女伴?”
“這女人是誰?”
“我認得,她是研魔府的府首,丁惠大人。”
竊竊私語聲輕輕傳開,但也只是如此。
方羽一愣,立刻意識到,他這個身份,確實不適合進入靜心樓那種顯眼的地方。
“……是。”
然而方羽剛要走,丁惠卻不松手。
“他和我一起來的,卓雪兒大人,還是別多管閑事為好。”
卓雪兒愣了下,沒想到丁惠會這么說。
想到堂主大人還在里面危在旦夕,能否挺過去,全靠愚地府里這些醫師,不由放低身段。
“丁惠大人想帶何人進去,就帶何人進去,是我多嘴了。”
卓雪兒身邊的人紛紛露出驚訝之色。
卓雪兒大人脾氣,他們怎會不知,此刻竟是服軟了?
然而他們又怎知,堂主大人,對卓雪兒有著何等恩情呢。
家父早亡,沒有堂主大人的提攜,她哪有資格站在候補副隊長的位置上,又哪能有如今的成就?
眼下何事最為重要,她還是分得清。
將頭埋的更低,她誠懇道。
“還請丁惠大人能全力出手,救回堂主大人,卓雪兒……感激不盡!”
“知道了。”
丁惠擺擺手,拉著方羽往里走。
這次,倒是沒人再攔著了。
等方羽和丁惠踏入靜心樓后,后方又有一人姍姍而來。
看到卓雪兒他們,連忙入隊。
“卓雪兒大人,堂主情況如何啊?”
卓雪兒看了眼剛趕來的鎖鳳香,微微搖頭。
“不知道,我們在此等候消息,心中為其祈福即可。對了,幽書陽呢?”
她手下這么多人里,現在就差幽書陽沒來了。
“不知道,我順道去了趟幽府,幽師兄不在府上。”
卓雪兒眉頭皺起,她這時候心中升起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莫非……幽書陽,并非本人,而是妖魔?
潛伏到愚地府,而后捕捉到堂主行蹤,再尾隨上去,將其重傷……
不然,本土潛伏的妖魔,哪里有妖魔敢對堂堂養神堂堂主動手!
只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來妖魔,才敢對堂主這個級別的存在動手。
或許是心煩意亂,或許是想到對她照顧有佳的堂主大人可能永遠沉眠,卓雪兒感覺誰都無比可疑。
“再等一刻鐘,若幽書陽還沒來,你就帶上一批百戶,去找他下落。”
鎖鳳香一愣,沒想到卓雪兒大人對幽師兄下落這么上心。
隨即,她想到了剛剛打聽來的一件事。
“卓雪兒大人,就在剛剛大廳到,愚地府有四名千戶不知道從哪得到消息,突然秘密帶隊,突襲多處街道,武館,見人就殺,竟殺出大片偽裝成人類的妖魔,立下大功。”
“接著他們一路橫掃,偵破多地妖魔偽裝聚集的盤踞之地,最終卻因為沒有得到愚地府的及時支援,寡不敵眾,盡數倒在了妖魔的襲擊中。”
“后面雖然我們這邊立刻派人增援了,但還是讓這批妖魔們逃走大半。”
“現在下面的百戶和千戶都因為此事義憤填膺,要找出那些潛伏在天圓鎮的妖魔,在大面積的地毯式搜索那些妖魔下落,所以現在能調用的百戶,恐怕數量不多。”
“我想如果幽師兄不在府邸的話,恐怕也是去找那些妖魔下落去了。你也知道,幽師兄是從百戶提上來的,對于下面的百戶千戶,很有感情,平日也多有走動,一直多有照顧。現在出了這事,他可能聽到消息就去幫忙了。”
這分析,倒也有道理。
卓雪兒嘆了口氣。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天之內,愚地府連出兩件大事。
“那你邊去事發之地,尋尋他的下落,找到了就讓他速速歸來。那邊的事不急,等明日再帶隊搜尋妖魔下落就是。”
“好,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鎖鳳香點點頭,正轉身要走,忽然停下。
“對了,怎么沒看到刁德一?”
這話,問的卓雪兒等人面面相覷。
忽然有人連忙湊到鎖鳳香耳邊低語幾句,鎖鳳香臉色頓時變了。
還有這種事??
鎖鳳香有些氣呼呼的,就好似到手的鴨子忽然被人拐跑了一樣。
哼!強扭的瓜不甜!
還好我還有幽師兄,我去找有師兄去!
憤憤的踩地兩腳,鎖鳳香大步離去,讓留下幾人神色間都面露些許尷尬。
而這番插曲,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們的視線,都集中在那高高的靜心樓上,心系堂主安危。
忽然,前方有人喊道。
“明堂堂主到!”
眾人心中一驚。
明堂堂主?
平日里,他們都是聽命于三堂堂主,雖知道還有明堂暗堂這兩堂口,但幾乎互相獨立,所以沒有多少干預。
因此明堂堂主,和暗堂堂主,是愚地府里所有堂主中,最神秘,也最陌生。
有人好奇看向那邊,卻只見一行人抬著黑色驕子而來,進入靜心樓中。
后面陸陸續續亦有隊長副隊長這個級別進入靜心樓里,只是造成的動靜,就沒堂主這個級別這么大了。
靜心樓頂樓。
“吼……”
虛弱的吼聲,無力在回蕩閣樓之中。
聲音波及到周圍,像是觸碰到無形的墻壁,很快蕩起漣漪,化作無聲無息的存在。
卷安堂堂主,視線看向旁邊之人。
“張真儀,你說你們是在林家不遠處的漫水街道遇害的?”
“是!”
“共有三頭妖魔?”
如回答無數遍,張真儀低著頭,肯定得答復道。
“是!”
“查出是什么妖了嗎?”
“我畫下了外貌,根據調查,應該是七絕鳥之一的舒鳥妖,極寒之地的冰仙妖,以及萬木長春里的青木妖。不過最后的青木妖還有待確認,因為樹妖變種極多……”
卷安堂堂主被氣笑了。
“那可真是天南地北湊一起了。”
卷安堂堂主以兩指揉了揉額頭,看向‘牢籠’中躺在地上的七尾竹節食鐵妖,那腹部大開的傷口,如不會愈合般,不斷往外流淌血液。
“說說吧,為什么把巫綠竹帶回來,而不是留在林家治療,你應該知道,他傷的很重。”
張真儀噗通,直接跪了下去。
“回大人,林家終究只是外人,五大家族與我們愚地府的關系遠沒有外界想的那般親密,且那幾頭妖魔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林家附近,伏擊我等,這如何解釋?他們林家難道……”
張真儀還沒說完,卷安堂堂主就左手掏出一紙,朗聲打斷道。
“張真儀,全族死于林家一次滅妖行動之中,僅其一人存活,由養神堂堂主巫綠竹親自帶回愚地府栽培成長,一年后,成為百戶,又三年,晉升巡司,往后職位一年乃至半年一變,直至成為養神堂風雨雪三隊之一風隊隊長,才停止晉升。”
卷安堂堂主這時看了眼已經無聲的張真儀。
“若非我知道巫綠竹是什么人,恐怕都要以為你是他私生子了。”
頓了下,他繼續念道。
“從百戶,到巡司,到候補,到副隊,乃至隊長,但凡任職期間,你都多次與林家人發生沖突,甚至有過幾次斬殺林家之人……”
“大人!”
張真儀忽然高聲一喊,咬牙道:“大人,這次絕對不是我私心作祟,是我真的懷疑林家有問題,才帶堂主大人回來的!堂主大人待我如再生父母,天地可鑒!我若因對林家之偏見,而不讓堂主大人留在林家救治,從而錯過最佳治療時機,那我豈不是豬狗不如!請您一定要相信我!”
卷安堂堂主將手中紙張一撕,手一撒,化作漫天碎紙。
“你最好是。否則我會讓你知道愚地府最黑暗的角落,究竟是什么樣的。”
而后卷安堂堂主抬頭看向門外。
“都來了,就別在外面等著了,進來吧。”
咯吱,大門打開。
張真儀一驚,回頭一看。
只見茶道堂堂主,掌心拖著一根染著血色燭光的蠟燭而來。
而他后面,則分別是明堂堂主,以及暗堂堂主。
通過大門縫隙,能看到外面有很多與他同級的隊長,都靜候在外。
愚地府,五大堂主,此刻竟全部齊聚一堂,可見今日之事,到底有多么驚世駭俗!
茶道堂堂主一進里面,就笑呵呵的道。
“先救人?”
卷安堂堂主皺眉道。
“別把火對著我。”
旁邊的明堂堂主,伸出兩只手指掐住蠟燭燭芯,火紅燭光立刻熄滅,發出滋滋之聲。
隨著卷安堂堂主露出些許肉疼之色,明堂堂主道。
“能把巫綠竹逼出七尾,看來那三妖是把他逼到生死邊緣了啊。”
“別說了,先救人吧,下面醫師來的差不多了。”
暗堂堂主插話道。
“行。”
幾人對視一眼,都沒意見。
暗堂堂主上前,手掌貼在無形牢籠的邊上,用力一震!
頓時如聲浪刺激平靜水面,激起劇烈的漣漪,那七尾食鐵妖發出無聲的吼叫,徹底昏迷過去。
“走吧,張真儀也一起來。”
暗堂堂主隨手扛起七尾食鐵妖,帶著一群隊長,一起下了樓。
隨風吹過,房門自然關上,只剩下三位堂主,留在頂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