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楚清河所言,百曉生面容輕側,雪白的長眉亦是稍稍往上翹了一點。
視線落于楚清河身上,看著此時楚清河這氣定神閑的樣子,百曉生臉上的祥和之意不減道:“楚公子但說無妨。”
楚清河輕聲道:“一個消息,一次治病救人的機會。”
說著,拿起桌上的水杯淺淺喝了一口后,楚清河繼續道:“當然,消息也是要確定對在下有用的,便如恒山派之事,而前輩送過來的人,也需要保證不會給在下帶來麻煩。”
聽著楚清河說出來的這一個生意,百曉生即是感覺意外,卻又有一種情理之中的感覺。
幾息后,百曉生徐徐開口道:“觀楚公子這段時間的行徑,以及此前前往恒山派時那不顯山露水的作風,倒是那淡泊名利的雅士,老朽倒是沒想到楚公子會提出這樣的生意。”
楚清河臉上笑容依舊道:“手中有劍不用,和無劍可用到底是兩碼事不是嗎?正如前輩看的一樣,在下的確是對著江湖之事沒太多的興趣,但人生在世,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若是真的想要安穩,所需要做的準備自然更多。”
“而人一旦沒了安全感,難免影響心情,或許飯都會少吃一碗,到時候在下怕是只能日漸消瘦了。”
將楚清河這話收入耳中,百曉生臉上祥和的笑容依舊,只是眼中異彩連連。
“老朽倒是很少看見有像楚公子這般年紀便思慮如此長遠的人。”
微贊了楚清河這話后,百曉生話語一轉道:“不過,楚公子所謂的安全感,便是寄托在老朽和百曉堂身上嗎?這種他人帶來的安全感,楚公子能真的感受到心安?”
楚清河微笑道:“在下安全感缺的比較多,能拉一點是一點,倒是不會嫌多,畢竟機會到底是給有準備的人。”
看著對面從頭到尾都是這樣一副溫和且態度隨和的楚清河,百曉生微笑間,眼睛也是稍稍瞇起來了少許。
臉上那長期微笑所積累下來的褶皺,更是將百曉生那眼睛都是堆成了一條縫,讓人極難從此時百曉生的眼中捕捉到其他的信息。
少許時間后,百曉生才是繼續道:“看樣子,楚公子也是一開始便盯上了老朽的主意。”
楚清河淡聲道:“沒辦法,能夠意外碰上前輩,也算是運氣,現在前輩都主動送上門來了,這機會都把握不住就太暴殄天物了。”
聞言,百曉生輕輕地嘆了口氣道:“雖說老朽以前便覺得楚公子非常人,但今日一見,卻依舊是讓老朽意外,也難怪楚公子一人,便能讓百花榜上的三名絕色佳人傾心。”
楚清河輕輕笑了笑,然后拿起水壺為面前的孫白發的杯中倒了些許的茶水。
“孫前輩身上的傷尚未痊愈,多喝一杯才好。”
聽著楚清河的話,百曉生的視線在孫白發面前的杯子瞥了一眼,宛若發現了什么。
但下一刻,百曉生又是輕輕挪開了視線,神色如常。
眼見孫白發將這杯中茶水飲盡之后,百曉生拿起桌上的茶杯再次喝了一口后緩緩地站起身來。
“既然事情已了,老朽也就不再叨擾楚公子以及幾位姑娘了。”
楚清河同樣緩緩起身道:“既然如此,在下就靜等前輩的消息,小昭,送送兩位前輩。”
面對楚清河所言,小昭連忙上前幾步對著百曉生和孫白發抬手道:“兩位前輩請。”
在對著楚清河輕輕頷首示意了一下后,百曉生對著小昭客氣的說道:“麻煩小昭姑娘了。”
見百曉生這樣的人竟然如此祥和客氣,小昭心中略微緊張道:“公子吩咐,應該的。”
聽著小昭所言,百曉生笑了笑,然后帶著孫白發向著外面行去。
片刻后,在小昭送走百曉生以及孫白發回來后,曲非煙不由好奇的看著楚清河道:“公子你為何會向百曉堂提出這樣的生意?”
以曲非煙對楚清河的了解,對于江湖之中的事情并沒有什么興趣。
加上性子的懶散溫和,基本上是處于一種能懶則懶的狀態。
按理說不會主動向百曉生做出這樣的提議才對。
聽著曲非煙所言,楚清河淡聲道:“剛剛不是說了嗎?增加點安全感。”
曲非煙:“.”
面對楚清河給出的回應,曲非煙小臉一黑。
而旁邊的水母陰姬則是開口解釋道:“百曉堂存在于江湖已經是有著數百年的時間,單單是百曉生旗下的這些榜單,都是有著百年之久,其百曉堂的分堂,別說是大明,即便是大唐,大宋,大元以及大秦四國之中都是有所設立。”
“論及情報收集以及消息的打探,放眼天下,或許無人能夠和百曉生背后的百曉閣相比。”
“因此,這看似中立的百曉閣,背地之中蘊含的能量極大,即便是頂級勢力也不會輕易招惹。”
“若是能夠和百曉閣達成合作,屆時楚公子倒是能真正意義上做到足不出戶即能知天下事。”
只是,面對水母陰姬所言,楚清河卻是聲音懶散道:“足不出戶卻知天下事不至于,畢竟我和百曉生談及的生意,只是事關我和你們以后的消息,也就買一層保險吧!”
楚清河雖說性子懶散,就喜歡窩在這一畝三分地里。
可架不住自己身邊的女人喜歡折騰。
一個東方不敗,日月神教的教主,一個邀月,移花宮的大宮主。
現在還有個神水宮的宮主水母陰姬。
按理說,都是在這大明國,憑借著三女的身份和背景,關上門三個打了玩也行。
反正關系越打越好。
但上一次恒山派的事情來看,還有外人想摻和。
考慮到這樣的情況,楚清河也只能做點準備。
自然,這個主動送上門來的百曉生,楚清河怎么會放過?
旁邊的小昭想了想道:“可剛剛公子說完后,那百曉生前輩好像并沒有答應啊?”
聞言,楚清河單手拖著半張臉聲音懶散道:“有的時候沒拒絕便是回應了。”
聽著楚清河所說,曲非煙和小昭回憶了一下方才那百曉生的反應。
而在得知了百曉生竟然同意了楚清河的提議時,小昭不免詫異道:“百曉閣在江湖之中一直保持中立,我還以為百曉生會拒絕公子呢!卻沒想到竟然同意了。”
聲音出口,位于楚清河身旁的水母陰姬開口道:“因為就楚公子的這一個提議,百曉生本身就難以拒絕啊!”
曲非煙想了想后點頭道:“是啊!就公子的醫術,天下誰不想交好。”
就楚清河的醫術而言,只要是見識過的,便免不了心生驚駭。
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
武者也是人,雖說不至于像普通人那樣生點小病小痛,但一旦出了問題,麻煩程度往往更甚。
身處江湖這一個泥潭之中,中毒,受傷本身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而且,即便是小心一些,將中毒和受傷都躲過去了,防得住外人,但防不住自己修煉出問題收點內傷斷個經脈什么的。
并且哪個武者身上沒點暗傷?
隨著身上積累的暗傷不斷增多,指不定哪天牽一發動全身直接將毛病全部給激活了。
自然,像楚清河這樣醫術可以用超凡入圣來形容的人,在百曉生等人的心中價值可想而知。
尤其是,當百曉生本身,還有著其他一些小心思的時候,就更加難以拒絕楚清河這一個提議了。
這時,曲非煙詢問道:“不過公子就不擔心到時候會帶來麻煩嗎?”
楚清河聲音懶散道:“麻煩和好處向來都是相對的,就看怎么處理了。”
曲非煙不解的看著楚清河,顯然沒能懂楚清河的意思。
對此,楚清河淡聲道:“你覺得,能夠讓百曉生這樣身份地位送過來讓我治療的,會是尋常人嗎?在給這些人治療的時候,順便做點手腳,然后以備不時之需不也是挺好嗎?”
“治療的時候順便做點手腳?”
聽著楚清河這話,三女先是怔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但很快,三女便反應過來明白了楚清河的意思。
小昭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道:“公子伱這是準備救一個,然后再藥一個嗎?”
聞言,楚清河嘴角含笑道:“未雨綢繆嘛!”
別說小昭和曲非煙了,就連水母陰姬也是則是一陣無語。
曲非煙更是眼皮跳了跳,看向楚清河時眼神都多了幾分古怪。
當一個醫術高的人心思還多會是什么感覺?
以前曲非煙和小昭不清楚,現在看到楚清河,兩女忽然明白了。
這心思,不但多,而且還臟。
面對兩女此時這明顯多了幾分特殊味道的視線,楚清河則是一臉的淡然。
生意人講究一個價值最大化。
對于楚清河而言,自己這一手宗師級的醫術,本身就是一個工具。
既然要用,自然要將其價值體現出來。
正如之前百曉生所問,安全感這東西,能抓一點是一點。
但假手于人所帶來的安全感,哪里有自己創造出來的讓人感覺更踏實?
良久,在回味過來后,曲非煙嘆了口氣道:“以前我還覺得我挺聰明,可今天我才發現,和公子你們比起來,我這最多也就是個小聰明。”
一旁的小昭聞言也是點了點頭。
忽然間也明白了為何楚清河讓她平時不需要用多少腦子了。
畢竟,有楚清河在,自己這腦子用不用,的確沒有太大的必要。
也不怪曲非煙和小昭會這樣想。
誰能夠想得到,一次百曉生上門,楚清河竟然會在這短時間里面想到這么多?
挖坑就算了,挖的還是一個連環坑,誰讓誰能夠防得住?
少許時間后,曲非煙一臉好奇的看著楚清河道:“不過公子這樣給人挖坑,不覺得累嗎?”
楚清河嘆了口氣道:“累啊!所以才沒興趣一天到晚向外面跑啊。”
外面的老狐貍太多,一顆心千瘡百孔全是心眼,基本上說話都是彎彎繞繞帶著幾層意思。
一個不留神估計就得被人帶到坑里去了。
想要避免這樣的情況,唯一的方法就是比這些老狐貍想的更遠更加周道。
怎么可能不累?
腦細胞都得死一大堆。
所以,人生在世,到底不免為人所累。
只不過區別在于,是主動接受這一點,還是被迫承受這一點。
另外一邊。
伴隨著百曉生和孫白發從此時楚清河這宅院里面出來之后,一道道視線幾乎是第一時間便落在了百曉生以及孫白發的身上。
只是,面對這些暗中的視線,不管是孫白發還是百曉生都并未去搭理。
而是步步行走間一直進入到了這渝水城中的百曉堂內。
一刻鐘后,看著百曉生提筆間寫的東西,孫白發愕然道:“你竟然要將邀月,東方不敗和水母陰姬突破到大宗師境初期的消息瞞下來?”
面對旁邊孫白發所問,百曉生淡聲道:“不是瞞!而是將她們三人從宗師榜移動到大宗師榜的時間往后延上兩三個月罷了。”
孫白發愕然道:“雖說那楚小子給我治好了傷,可也不至于讓你這樣做吧?”
九州大地太大,而車馬的速度很慢。
即便是對于一些一流勢力甚至頂級勢力而言,也不可能像百曉生這樣無時無刻的收集天下的消息進行榜單的更新。
這也是為何江湖之中武者都會關注百曉生旗下各個榜單的原因。
皆是因為想要通過百曉生旗下的各個榜單以及那“江湖風云錄”了解江湖之中最近發生的事情。
按理來說,東方不敗,邀月以及水母陰姬現在突破到了大宗師境。
那么百曉生旗下的大宗師境榜以及宗師榜便會因為三女的原因而進行更新。
可現在,百曉生卻是將這消息往后延上幾個月。
若是這幾個月內,有針對東方不敗三女的敵人,對于三女的實力判斷,便會依舊停留在之前的宗師境界。
好處可想而知?
因此,這些年中,不乏也有突破之后想要拜托百曉閣將自身修為突破的消息瞞下來的宗師境高手或大宗師境高手。
只不過皆是被百曉生以中立之名直接否決。
孫白發沒想到此時百曉生竟然一改常態主動幫楚清河身邊三個女人推遲這榜單的更替。
看著孫白發這一幅茫然不同的樣子,百曉生說道:“你運轉真氣試試看?”
聽著百曉生所言,孫白發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按照百曉生說的調動丹田之中的真氣流轉而出。
只不過過程間,孫白發這真氣流轉的速度卻是可以放緩,并且身體也是微微緊繃,顯然是準備應對稍后真氣流轉時所帶來的噬心之痛。
然而,幾息過去,隨著孫白發身體之中的真氣在體內運轉了一個周天,孫白發頓時輕“咦”一聲。
隨后詫異道:“那楚小子不是說了運轉真氣的時候會有噬心之痛嗎?為何我完全沒感覺到?難道只是那小子嚇唬人的話?”
不過話語出口,孫白發思緒流轉下,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難道說?”
見孫白發有所察覺,百曉生才是開口道:“一分價錢一分貨啊!恒山派那次的人情,足以讓那楚公子出手為你醫治,而現在讓你免遭這一個月噬心之痛,本身就是超出那人情的另外一個價格,換而言之,就是我倒欠了他一個人情。”
明白了此時百曉生這一番行徑的緣由后,后知后覺的孫白發咧了咧嘴。
“這小子,年紀不大,心思怎么這么多?這要換了我的話,哪里看得出來這么多意思?”
百曉生沒好氣的瞥了一眼孫白發道:“本身就是沖著我來的,你看不看得出來重要嗎?”
面對百曉生這話,孫白發忽然有種胸口給錘了一拳的感覺。
旋即無奈道:“既然你看出來了,為何當時不直接出言提醒?也省的讓你現在做這樣的事情?”
對此,百曉生搖了搖頭道:“如何攔得住啊?本就是攻心之舉。”
片刻后,百曉生嘆氣道:“原本第一次見那位楚公子時,只是覺得他的身上有著影子,可今天接觸下來才發現,或許,這楚公子和他本就是同一種人。”
知道百曉生話中所指,孫白發沉吟了幾息后點頭道:“是啊!多少年了,沒見過能夠將你這老狐貍都帶到溝里去的。”
聽著孫白發開口就是揭自己傷疤的行徑,百曉生不禁刮了一眼孫白發:“你覺得是因為誰才會讓我不得不跳到這坑里?”
面對百曉生的追責,孫白發輕咳一聲后說道:“那啥,這楚小子,的確不一般,倒是比你排的那個江楓要強得多了。”
面對孫白發此刻生硬的話題轉移,百曉生心中輕哼一聲。
不過,想到方才孫白發所言,百曉生卻是皺了皺眉,隨后搖了搖頭道:“螢火與皓月如何同日而語?”
說著,百曉生吁出一口氣,語氣似有慶幸,又有幾分感嘆道:“好在這楚公子并無意踏入江湖,不然的話,這天下,怕是有的熱鬧了。”
孫白發瞥了一眼百曉生道:“我看你怕這楚小子以后成為你家大龍首的阻礙吧!”
百曉生直言不諱道:“不招人妒是庸才,能夠讓人忌憚,本身也就是一種認可不是嗎?”
孫白發撇了撇嘴道:“所以就不稀罕你們家伙,一天到晚說個話都喜歡藏著掖著咬文嚼字,累得慌。”
百曉生輕輕笑了笑,隨后放下手中的筆。
幾乎是在這筆放下之時,門外立刻有著一名百曉閣的人進入到房間里面。
片刻后,十幾只信鴿先后的從這渝水城之中飛出,分別朝著不同的方向快速的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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