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半小時后,十臺觀微鏡就被送到了莫娜的手里。
每臺觀微鏡都被裝在一個精致的木箱里,木箱的尺寸高50公分,長寬30公分,重15斤,不輕不重。
到底是十萬克朗的大生意,莫娜不敢怠慢。
看向負責交接的煉器學徒,她小心翼翼問:“我能驗下貨嗎?”
這位學徒年紀已經不小,近30歲,方臉,神情嚴肅,薄嘴唇緊緊抿著,還有些少白頭,給人一種非常不好說話的感覺。
他先自我介紹。
“我是煉器學徒哈扎德,也將是您的隨行技術員。我的所有支出將由領主承擔,而我的工作,是輔助客戶更好地使用我新月領出產的精密法器。”
隨后,他果斷拒絕莫娜的要求。
“小姐,觀微鏡在出坊時已經仔細查驗,確保一切完美無瑕才會裝箱。”
莫娜立即軟語相求:“就驗一臺,好不好嘛?”
哈扎德仿若無情,肅然道:“莫娜小姐,您是不相信領主的信譽嗎?!”
竟是個無情鐵面。
莫娜自感踢到鐵板,尷尬一笑:“我自然相信領主信譽。那就裝車吧。”
她就要吩咐力夫搬貨。
“等一等!”
哈扎德再次喊停。
“小姐,觀微鏡是精密儀器,任何誤差都可能導致儀器失效。”
“裝車時,請先在車底鋪上足夠厚時的干草,另外還要購買足夠數量的厚棉布進行仔細包裹,且至少裹五層。相互間還要塞滿棉花,防止相互碰撞。”
“最后,我也會在貨車車身上恒定弱效瑟羅懸浮術和弱效恒溫法陣。”
“前者防止顛簸。后者防止劇烈溫度變化導致儀器變形。”
莫娜頓時就覺得這位技術專員特別專業,連聲贊嘆。
“真不愧是能洞察最細微奧秘的儀器呀。”
莫娜立即指揮仆從。
“你,去市場買一堆干草,厚棉布和棉花來,越厚越好。”
東西買來后,哈扎德立即開始指揮力夫。
“先在貨車廂里仔細布置一圈,底部,四壁都要墊滿。”
“對就這樣。
“好了,現在可以搬上去了,輕點搬,輕拿、輕放,注意上下方位,絕不能倒置!”
“相隔的箱子間也塞上棉布,對,塞滿,不要吝嗇棉布。棉布才幾個錢?”
“好了,都退開,我要開始施法了。”
好不容易將觀微鏡裝穩當了,新月鎮其他貨物也送到了。
這些貨物包括1000根進階版的秘銀石化法杖,100副精密調焦雙筒望遠鏡,1000個各類檔次,各類功能的法器及符文石。
看著挺多,其實體積不大,都是高知識附加值的貨物。
其總價值已經達到了25萬克朗。
另外,還有十把樣品步槍,卻是帶去各地神殿做推銷的。
裝載過程中,煉器學徒哈扎德都仔細指點,態度一絲不茍,勿求貨物的萬無一失。
事實上,從今天起,這將是他的主要工作。
年近三十,低階法力,煉器天賦一般,但好在有一個好記性和極其固執嚴謹的性格。
雖然煉器手法中等偏下,但他熟悉工坊每個產品的基本原理,維護方法,以及簡單的修理。
被羅森看中后,就安排了這么一個商隊隨行技術員的職位。
因為要離開家鄉,陪商隊走南闖北,而任務也重要,羅森就給了他80克朗的超額月金,且還有食物住宿甚至娛樂補貼。
對哈扎德來說,這是一份想都不敢想的高額收入。
他出身農家,親戚朋友全是泥里刨食的農夫,一年收入沒一個超過20克朗的。
他現在真正算是光宗耀祖了。
事實上,當得知他被領主收為煉器學徒時,村里媒婆就在他家門口排成了長隊。
自己兩個弟弟也直接娶上了心儀的漂亮姑娘。
所以,他異常珍惜這個機會,對領主也十分感激。
貨物價值很高,出發前,莫娜不敢怠慢,雇用了一大批好手作為車隊的護衛。
商人做生意,分秒必爭。
裝貨完畢后,車隊馬上出發,南下高地。
莫娜是個經驗豐富的商人,最得坎德拉的信重,這時一下做了這么一大筆生意,一路就親自押車。
貨物從新月鎮出來,沿平整的石化道路,快速南下到楓葉鎮琥珀川碼頭,貨物登船后,三艘大船就沿河一路南下。
經過方谷鎮時,又捎帶上大桶大桶的黏土藥水,將船隊裝了大半滿后,繼續南下。
經過杜蒙男爵的河畔鎮,再次裝上河畔鎮特產,將船裝得滿滿當當的。
論貨物體積,后倆領主的貨是新月鎮的十幾倍,但論價值,卻連前者的十分之一不到了。
按莫娜的個人想法,是懶得做這筆生意的,但這都是人情世故,也只能認了這賺不到什么大錢的生意。
最后,船隊一路匯入到寒水河,往下走了半天,就到了三境交界處。
繼續南下是東境,轉道往右就是中境。
論煉金技術,中境也遠落后于東境。
論社會活力,中境也遠不如東境。
但論學術氛圍和富裕程度,作為皇都所在地的中境卻只是稍遜于東境。
看了眼通往東境的寬闊江面,莫娜暗嘆口氣。
這一去中境,他們必定徹底被碎葉城侯爵恨上,以后東境的生意會變得非常不好做。
懷著忐忑的心情,她高聲道:“轉道黃金大運河,去皇都的大黃金湖碼頭。”
黃金之地有兩大河,東北邊是寒水河,西南邊是怒焰江,兩條河系本是相互獨立。
但在500多年前,神皇德烏塔五世集結各境之力,征發超過一百萬民夫和上萬法師,耗費十年修建起了長度超過1500拉米的黃金大運河,將黃金之地的運輸水網連成了一體。
黃金大運河分兩段,一段東南走向,一段南北走向,中間就連接著大黃金湖,而湖畔就是皇都羅密爾堡。
雖然主人坎德拉自己并不走皇都商路,但他所在的勞倫斯家族在皇都還是不少生意的,可以稍稍借力。
但到底能借多少,這趟跑商到底能不能大賺,莫娜全然不知。
她就站在船頭低聲祈禱。
“愿神護佑主人,也護佑新月鎮。”
恰好哈扎德也站在船頭,聽到后就道:“莫娜小姐擔心什么呢?”
“我家領主的貨全黃金之地找不到第二家,不可能賣不出去的。”
莫娜一聽就知道這人是新月領主的崇拜者,對自己領主有近乎盲目的信心。
這種人在新月領多得不得了,因為沒怎么出過門,見的世面少,就以為自家領主是世上最厲害的人。
殊不知,這世上強者數不勝數吶。
當然,莫娜也知道,和這種頑固份子爭論是白費力氣。
她只能點頭:“你說的對。”
當船隊進入大運河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六點。
這時,南邊大約百多里外的江面,碎葉城碼頭。
碼頭主管霍澤正大聲對手下訓話。
“領主大人發布了新命令,只要是從新月領出來的船,一律攔截,收四倍過境稅,把對方的利潤榨干凈,聽清楚沒?”
“聽清楚了!”
“但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船上裝著精美油畫,且油畫主體和公爵有關時,就什么都別管,立馬放行。”
“是,大人。”
“很好,大家都睜大眼睛,好好盯著江面。消息說了,新月領出來了新船,算算時間,最遲中午就會到!”
“明白。”
一群碼頭稅務官就坐上專用的收稅船,在江面上來回游弋,如搜捕獵物的狼群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很快就到了下午。
江面上來了許多商船,卻沒有一艘是新月領出來的。
稅務官們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黑了,都沒發現目標。
當天徹底黑下來后,碼頭管理員得到了一個新消息。
“新月領的貨船,壓根就沒來碎葉城,直接轉道去了中境。”
碼頭管理員愣了下,立即將這消息上報給了碼頭主管霍澤。
霍澤一愣,也立馬上報。
大約1小時后,消息送進了霍倫尼爾家族高堡時,侯爵正和家人共進晚餐。
一聽這消息,臉色就是一青,體內法力涌動,眸中閃現一縷駭人明光。
‘咔哧!’
一聲刺耳的金屬裂響聲,手中的銀質餐刀直接被法師之手壓成了一坨銀錠。
餐廳里所有人都禁聲,空氣沉凝如水。
許久,侯爵臉色才恢復正常,但眼神卻陰翳地嚇人。
“呵呵,看來坎德拉是不打算做東境生意了。”
熟悉他性格的家人半句話都不敢說,大氣也不敢喘,更不敢用餐,深怕遭受怒火余波。
許久,霍倫尼爾又道:“都愣著做什么,繼續吃。”
“給我換一把新的切肉刀。”
等新刀遞過來,他使勁切了片肉,放進嘴里用力嚼著,似乎在嚼仇敵的血肉。
他今年五十歲,43歲就突破大師絕壁,晉升成為1級大法師。
如今7年過去,他已經是2級大法師,算是一個不錯的術法天才。
除了法力境界外,他在術法領域更是成果卓著,同時更是神賜侯爵,東境第六城市的領主,領民數量超500萬。
這樣的神眷之人,心中自然有遠超常人的驕傲。
當新月領傳出一種能強固40年的術法恒定結構,一下將他創造的恒定記錄提了8倍,他心中就有點不痛快。
這也就算了,畢竟是術法進步,是利好整個黃金之地的大好事。
卻沒想到,對方竟將這玩意融入了石化建筑術,并創建了一月建鎮的奇跡,更羞辱了他特意派往新月領探查石化秘密的梅森爵士。
于是,他就越發看新月領主不順眼了。
如果單單只是這樣,那也就算了,偏偏對方還特意送來了三根石化秘銀法杖。
一開始他還挺高興,覺得新月領主很上道,于是興致勃勃開始破解法杖上所謂的法術鎖。
在他想來,一個中階法師發明的法術鎖能有什么難度,有實物在眼前,就沒有破不了的道理。
結果快三個月過去了,他除了將自己搞的頭昏腦漲外,竟是毫無進展。
長期的失敗積累在心中,讓他感到十分挫敗的同時,也升起一股無形的惱怒,就感覺自己被一個中階法師給羞辱了。
那既然法術上敗給了對方,自然就從世俗上找回場子。
本想著對方會乖乖服軟,將石化術的秘密主動送上門來求和解。
結果沒想到,這年輕的新月領主非但不屈服,竟然干脆不走他這條商路了。
這一下點燃了他胸中的怒火。
‘一個卑賤男爵,就執意和我對著干嗎?’
長著一副好胡須,面容方正,神態威嚴的神賜侯爵預想越氣,晚餐的胃口都沒了。
“也好,你就做伱的小領主吧,別想出來做生意了!”
他知道對方和公主有油畫往來,公主還給了不少錢,但光有錢沒用。
若錢買不到物資,那錢就和廢鐵沒區別。
畫畫他管不著,他就攔具體的物資,尤其攔截東境獨有的物資。
比如煉器設備,稀有材料,高級煉金藥水,等等等等。
全部攔死!
只要穿過他領地的,陸路水路全攔干凈。
不僅自己攔,還要說服東境,乃至中境,甚至北境的大領主一起抵制。
口頭說服沒用,就利益交換,哪怕自損一千,也要讓新月領的生意做不成!
反正他不差錢。
而就算對方跪在他面前痛苦流涕地祈求寬恕,他也絕不原諒!
一天三更大概還會持續六天。六天后存稿足夠,會重新開始四更直到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