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斯是夏玻萊大哥,同父異母的兄弟,更是名義上奧米希亞伯爵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一旦大月術師索菲亞退位,他就是下一任的銀月堡領主。
再加上他掌管著銀月堡近半的兵權,完全可以說,他就是銀月堡的第二號人物。
他親自開口招攬,對被招攬者來說,是無上的榮耀。
但事情并不是那么簡單的。
伏波斯話音剛落,羅森就微微低頭,僅用眼睛余光掃視營帳內眾人。
同時,他打開冒險日志,拉近距離,仔細觀察眾人的表現。
大部分人臉上都是羨慕,少部分人是在沉思,而中階法師荷魯斯臉上,既有沉思,也有掩飾不住的嫉妒。
從之前對話看,他應當是伏波斯的親信。
他是法師,羅森也是法師,雙方是同類人,若同為伏波斯服務,自然就有了直接的競爭。
顯然,如果羅森接受招攬,極大可能會被荷魯斯處處針對。
且他表現越出色,越被伏波斯看重,荷魯斯反彈也越劇烈。
當然,這世上處處都有競爭,羅森也未必就會輸給荷魯斯。
那能答應嗎?
可以是可以,但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首先,他現在名義上是夏玻萊的追隨者,中途改投伏波斯,就是背叛。
那他和夏玻萊的交情直接就完蛋了。
然后,大月術師索菲亞會怎么看他?
夏玻萊是索菲亞親自撫養長大,感情遠比伏波斯這位伯爵之子深厚,她會如何看待羅森的背叛?
還有導師。
導師雖然看不慣夏玻萊的惡習,但對夏玻萊也談不上厭惡,甚至欣賞其坦率的性情。
他背叛夏玻萊,導師又會如何看他?
所以,就算他還能在銀月堡待下去,以后也休想得到大法師的指點,也有可能被導師厭惡。
甚至在伏波斯接任伯爵之前,他都不可能成為正式法師。
因為要成為正式法師,必須得到領主的承認,而現在的領主,依然還是索菲亞。
所以,改投伏波斯,遠不如想象的那么美好,代價會非常非常大。
這些考量雖然復雜,但在羅森腦海里卻只是不到兩個呼吸的事情。
他先對伏波斯認真行禮,臉上無悲無喜,不卑不亢。
“元帥大人,我恐怕不能接受您的命令。”
伏波斯面色微微一沉:“為什么呢?是我誠意不夠?”
羅森繼續說道:“當然不是。準確的說,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
“不能?為什么不能?”
伏波斯瞇了瞇眼,遮住了大部分冷光。
招攬被拒,他心里很不痛快。
羅森清晰感覺到對方隱藏的怒意,心跳微微加速。
他凝了凝神,繼續道:“有兩個原因。”
“第一,我加入軍隊,是應伯爵之命。伯爵命我追隨夏玻萊將軍,我自然不能違背伯爵的意愿。”
“第二,夏玻萊將軍身受重傷,昏迷之前曾囑咐我繼續帶領銀月游俠,我也不能辜負他的托付。”
這一番話說下來,天衣無縫,伏波斯就算想要發火,都找不出借口來。
當然,這話一說,羅森也徹底得罪了這位元帥。
他以后麻煩肯定會非常多,尤其是那個隨軍法師荷魯斯。
既已生出嫉妒之心,那這嫉妒就不會憑空消散,非得宣泄出來才行。
‘哈哈哈哈’
伏波斯大笑起來,但眼睛卻始終定在羅森身上,眼神一片冰冷。
“果然是能得到伯爵看重的年輕人,果然非同凡俗。既是伯爵的命令,那你就繼續跟著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當個游俠法師吧。”
“多謝元帥大人理解。”
“退下吧!”
羅森再行一禮,便轉身退出了營帳。
他一走,荷魯斯就湊到伏波斯身邊,低聲道:“元帥,這小子有這樣非凡的才能,卻又對夏玻萊有這樣的忠誠,實在不是一件好事哇。”
伏波斯斜瞥了他一眼,鼻子輕哼了一聲。
“目前最要緊的是剿滅入侵的冰矮人。其余的事情,全都放在勝利之后再說。明白嗎?”
荷魯斯感覺到了警告,心中一抖,立即微微躬身:“屬下明白。”
見荷魯斯退到了一邊,伏波斯一手撐著額頭,目光看著眼前方桌上的畫作,腦海中回想著少年那飛揚的神采,心中不由涌出一股復雜情緒。
“夏玻萊這個廢物,竟能得到這樣一塊瑰寶,真是走了驢屎運!”
雖然這么想,他卻沒有動殺心。
一個少年法師而已,就算追隨夏玻萊,最多也不過是讓夏玻萊日子好過一些罷了,難道還能讓他翻身?
好歹也是兄弟,只要不威脅他的地位,也沒必要讓夏玻萊一直如乞丐般落魄,畢竟丟的是整個奧米希亞家族的臉。
另一邊,羅森退出營帳,被寒風一吹,就感覺額頭有些發涼,抬手一摸,觸感微濕,竟出了不少細密冷汗。
當面拒絕元帥招攬,還是有很大風險的。
萬一伏波斯是個心胸狹窄的瘋子,直接把他拉下去砍了,就算事后會受到伯爵的斥責,難道他還能死而復生不成?
但現在看來,伏波斯還是有那么一些肚量的。
定了定心神,他邁步走向了醫療營帳,但離門口還有十幾米,就被兩個身穿白袍的神殿武士攔住。
“醫療重地,閑人免進!”
羅森道:“我是夏玻萊將軍的副官,想知道夏玻萊將軍的傷勢。”
神殿武士卻不讓開:“祭師正在為夏玻萊將軍治療,目前沒有生命危險,你放心就是了。”
眼看對方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羅森也沒辦法,只能轉身離開。
只是偌大軍營,除了夏玻萊和幾個銀月游俠外,他一個人都不認識。
這時又一個游俠都沒見到,他都不知道該干嘛了。
想來想去,就只能站在醫療營帳邊等待結果。
等了一會兒,幾個熟悉的面孔走過來,仔細一瞧,發現是哈米爾隊長和他的手下。
幾人都已經清洗完身上的血跡,傷口也都得到了包扎,臉色也都還不錯,應該都傷得不重。
羅森迎上去:“怎么樣?沒問題吧?”
哈米爾隊長面露憂慮:“我們都是小傷,就是將軍恐怕有點不好。”
其他游俠也都是面色沉重。
羅森能理解他們的心情,一方面是擔憂夏玻萊的安危。
另一方面,也是擔憂自己的前途,畢竟外出作戰,自己沒事,主將卻身受重傷,這已經是罪過了。
這時候,誰都沒心情說話,羅森便道:“那我們都在這等吧。”
“是。”
眾戰士都點頭答應。
等了大約一刻多鐘,醫療營帳的簾門被拉開,一個略有些熟悉的人影走了出來。
羅森定睛一看,發現是治療祭師維娜,立即壓著嗓子喊:“維娜女士,維娜女士,夏玻萊將軍怎么樣了?”
或許是因為羅森這個小孩在軍營里比較顯眼的緣故,維娜還記得他。
她抬手在嘴邊比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后對攔路的神殿武士說了幾句,神殿武士就讓到了一邊。
羅森立即快步跑過去,其他銀月游俠也都急步跟上。
到了近前,羅森忙道:“維娜女士,夏玻萊將軍傷勢如何?”
維娜滿手都是血,正朝水桶走去,顯是打算洗手。
羅森見了,立馬拿起木勺,舀了一勺清水,幫著她洗去手上血跡。
維娜一邊洗著血跡,一邊道。
“夏玻萊將軍傷得很重,臟腑遭到了嚴重打擊,出現了許多破損。但好在他身體強壯,加上治療及時,在床上躺個一兩個月,應該就能恢復行動,但想要徹底恢復,至少要半年。”
“半年啊?”
這時間有點過長了,等夏玻萊重新爬起來,戰肯定打完了。
維娜示意羅森繼續舀水,等清水澆下后,她繼續道:“能夠恢復如初,就是非常好的結果了,哪里還能強求恢復時間呢?”
說的也是,這么重的傷勢,能不留后遺癥,就已經是萬幸了。
維娜洗干凈了手,又伸手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白銀打造的圓盤,大概有半個巴掌大,上面繪制著奧米希亞家族的徽記。
她將圓盤遞給羅森。
“喏,這是指揮兵符,夏玻萊將軍中途醒了一次,執意要我轉交給你。他說,讓你代為指揮銀月游俠。”
羅森怔了下,心里有些沒底。
雖說早知道這事吧,但他畢竟沒正經學過帶兵,這時讓他帶兵打戰,哪怕只是兩隊銀月游俠,他心里也虛的慌。
正猶豫該不該接的時候,哈米爾隊長聲音從身側傳來。
“羅森法師,既然是將軍的意思,您就接下吧。我們都愿意遵從您的命令。”
“是啊!”
“就接下吧。”
“總要有個指揮官的,沒人比您更合適了。”
眾游俠都表示支持,那羅森心里就有底了,至少手下不會陽奉陰違。
至于具體的軍事知識,從實踐中學就是了。
于是,他接過兵符,貼身藏好:“我會盡我所能。”
維娜臉上顯出溫和的笑意,又伸手拿出4小瓶藥水遞給羅森。
“綠色是恢復藥水,急救用的,有三瓶。藍色是碧藍藥水,你拿著,緊急時候用。”
這可是救命的東西,雖然他們都帶著簡易的急救物品,但遠不如神殿出產的藥水好使。
羅森心中十分感激:“維娜女士,非常感謝您的慷慨。”
維娜拍了拍羅森肩膀:“你們在前線拼命,是我該感謝你們。總之,千萬小心。”
這個治療祭師身上有一股難以描述的親和力,平常的語句卻透著溫暖人心的力量,讓人心中十分暖和。
等她轉身離去時,哈米爾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道:“溫柔、仁慈,真不愧是侍奉黃金神的祭師啊。”
再看其他銀月游俠,也都是面露崇敬。
羅森心中微微一動:“神殿收買人心的功夫,真是不錯呀。”
當然,他個人并不反感這種收買方式,對方救死扶傷,贈送藥水,于他個人而言,是大大的幫助。
只是,帶領銀月游俠.這事他心里可一點譜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