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焰早在兩天前就已經匆匆返回宗門,不過在聽聞已經應付過四海修仙聯盟的摸底小隊后,也就放心了下來,暗道自家道子已成氣候,可獨當一面,她并未在宗門坐鎮,卻也化解了這一樁麻煩。
原本四海修仙聯盟的摸底任務,將是會對長壽宗極其不利。
可以預料到,這一行人會揪著魔修位置的情報不放,若給不出合理的回應,只怕很難將這些人打發走。
結果永信劍子過于急功近利,導致做出魯莽理虧之事,丟了面子又丟了理子,后續的摸底任務,自然也就失去了底氣和氣勢,被陳登鳴以涉及長壽宗道統之秘,無可奉告為由唐塞過去。
此時,天險殿內,陳登鳴和蘇顏焰、刑慧光三人齊聚一堂,代表了如今長壽宗的最高層權力中心。
蘇顏焰叮囑提醒陳登鳴道,“永信劍子在天道宗和蜀劍閣,都是賺足了面子,卻在你這里落了面子,只怕已是將你視為眼中釘。”
陳登鳴放下手中茶杯,笑道,“師叔,我們現在也不是在西魔海,玩的不是西魔海報仇不隔夜、睚眥必報的那一套。
永信劍宗在外風評聲譽也都還不錯。
這永信劍子,除非是不想要平日里維護的好形象和好名譽了,否則就算是日后想要針對我,也絕不會太過明顯吧。
總之,若只是光明正大的出招,我接下便是,但若是他要玩小手段,我也只能說走著瞧.”
“不錯,你還是要小心。”蘇顏焰微微頷首。
世人均不知,長壽道子身兼兩大道統。
她卻是知道陳登鳴的真實實力,畢竟能從森羅本尊口中都能逃脫的人,永信劍子即使是玩陰的,也未必就能讓這師侄吃虧。
“現在他們摸底的修仙聯盟小隊已經離去,此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刑慧光搖搖頭凝重道,“不過這次他們摸底,主要也是為敲打熟悉我們海外各宗,摸清楚我們各宗的實力,為真正的反攻做準備。
依我看,未來三十年內,可能就要打回去了,我這次回來,主要也是提醒這件事.”
“未來三十年?”
陳登鳴和蘇顏焰頓時臉色肅然。
這個時間,就比較緊張了。
三十年時間,陳登鳴心里一算,自己應該還處于長壽功八九層的樣子,未必就能突破到金丹圓滿。
不過細想一番,也確實無法繼續再拖延太久了。
再久一些,四域可能就已被域外邪修打造成了大本營,再想拿回來可就難了。
三人繼續聊了片刻未來的形勢和宗門規劃后,刑慧光倏然鄭重其事地掐訣施展了一個屏音術。
陳登鳴神色訝然,蘇顏焰卻神色如舊,似已是知曉刑慧光接下來要說什么。
“這是我們長壽宗的掌門權柄,也是掌門至寶長壽玉璽。”
刑慧光鄭重從儲物袋內取出一枚氤氳乳白靈光的玉璽。
在殿外透射進來的陽光照射下,這玉璽折射多彩,眩目神異。
但這玉璽正面為圓,底面為方,似預示‘天圓地方’,與天仙殿恰好相反,正面鐫刻古字‘天’,底面鐫刻古字‘壽’,予人一種厚重古拙之意。
刑慧光神色凝重道,“這長壽玉璽乃是以天仙壽殿的道蘊玉缺下的一角煉制而成,蘊含天仙道力,亦可增強天仙道力和神通,乃是代表我長壽宗掌門身份的至寶.”
陳登鳴本是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長壽玉璽,聽到這里,突然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
不是?
這刑師兄的口吻,怎么像是要托付掌門之位的意思?
刑慧光雙目炯炯有神,看向陳登鳴道,“以這長壽玉璽,還可冥冥中感應到天仙壽殿的位置所在。
自多年前,初祖通過‘天意’聯系到我們,指點了我后,這幾年來,我一直沒放棄通過玉璽搜尋初祖的位置所在。
直到最近,我已基本錨定了一個可能進入破碎天仙界的入口,也許可以通過該入口進入破碎天仙界,尋找到初祖和天仙壽殿。
只要找到了初祖,就等同于找到了壽、命二殿,甚至福殿,就是一個完整的天仙道統”
陳登鳴聽到這里,已不禁屏息,眼睛也有些瞪大。
這意思是,現在通過長壽玉璽,就有希望去往破碎天仙界之中,得到完整的天仙道統?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蘇顏焰在此時道,“破碎天仙界的入口,很可能是在四域中靠近東域邊緣的某個位置,說不定就在墮落絕地中,具體還要前往勘察后才能確定。
但告訴你這些,不是鼓動你去往破碎天仙界,那里面太過危險。
只是說,若日后反攻大戰爆發,情形危急之下,你或許能嘗試躲進破碎天仙界,那種地方,也唯有我們繼承天仙道統之人才可深入”
陳登鳴愣住,愈發感覺現在的氛圍充滿不對勁,正欲說話。
這時,刑慧光突然將手中的長壽玉璽雙手捧起,鄭重嚴肅遞給陳登鳴道,“我長壽宗歷代規矩,當代掌門若是突破元嬰,便自行退位讓賢,將長壽玉璽以及掌門之位,托付給下一任掌門。
這長壽玉璽,我本應是多年前就交給你,如今交出來,也算是不辱使命!”
陳登鳴呆坐當場,愕然看著被遞送到面前的長壽玉璽。
盡管早就察覺不對勁,但現在真實就這么發生了掌門傳位的狀況,還是令他感覺荒唐兒戲,有些發懵。
反應過來的剎那,陳登鳴立即起身,“刑師兄”
“哎!”
刑慧光也跟著起身,把長壽玉璽宛如老農剛從地里拔出的蘿卜般,直接塞到陳登鳴懷里一扔。
“說傳位給你,就傳位給你了,你平日里喜歡謙讓我知道,但這份長壽宗掌門的職責,你謙讓也沒用,就該輪到你了!”
陳登鳴忙接下扔過來的長壽玉璽,唯恐這玩意兒掉地上摔碎,盡管那也不太可能發生,但現在聽到刑慧光這撂攤子般的話語,也是感到哭笑不得。
不過,他才抓住長壽玉璽,就明顯感覺體內的天仙道力似振奮活躍了起來。
而這長壽玉璽內,似也充斥滿了天仙道力,令他感到極具吸引力,似能與他體內的天仙道力形成某種特殊的共鳴共振。
“如今諸位師兄以及初祖不在,這掌門傳位之事,一切從簡。”
蘇顏焰在此時凝望陳登鳴,俏容間浮現鼓勵微笑,道,“按照我宗歷代掌門傳位的規矩,只需當代道子健在且能當大任,便可傳位道子,其他人選不作考慮。
唯有道子不在或不可擔當大任的情況下,方可考慮其他人選,要召開長老執事大會,商討共議選出。
你這些年的表現,已表明你是可以擔當大任的長壽掌門!”
陳登鳴看向蘇顏焰那副恬靜淡雅的超然神態中浮現的鼓勵,只覺平時還挺靈活善言的嘴巴,這一刻竟是不知該說些什么好了。
這大概就是.被師叔疼愛照顧的感覺?
接下來的過程中,蘇顏焰與刑慧光你一言我一語,逐漸就將傳位掌門的這件事定了下來。
陳登鳴只感到自己稀里糊涂就接了長壽宗掌門的大位。
只需在幾日后正式召開的傳位大典上出席一番,完成一套繁文縟節的祭拜天仙的禮儀,借此正式通知諸多長壽宗弟子以及諸多附屬勢力的修士代表,也就算是徹底坐上了長壽掌門的位子。
而根據蘇顏焰的意思,便是他如今還年輕,潛力無窮,并未到盡頭。
且如今也不是昔日四域元嬰條約的時期,他也不需要壓制修為,反而因海外海內戰爭的威脅,需要盡快提升實力。
故此,即便接替掌管了大位,也可將主要精力放到修煉上。
處理宗門事務的事宜,交由一個分身代理,管朝等多位長老輔佐即可。
這種安排,也正合陳登鳴心意,讓他內心最后的一絲顧慮和遲疑,也就此消散,繼而感到一陣汗顏慚愧。
他這稀里糊涂當上的掌門,也的確稍顯輕松了些。
不過,再一想曾經他在墮落之地內歷經生死探路。
來到東仙海后殫精竭慮尋找宗門福地。
找到宗門福地后又不遺余力扶助守衛門派等種種功勞.
似乎一路走來,也是頗為坎坷,并非躺贏得到這個掌門的,現在其實也算是臨危受命。
腹黑一點去想,可能刑慧光手中的長壽玉璽,之所以遲一些年才交到他手里,也是諸位師叔都還在觀察考驗。
接下來數日,長壽宗迅速熱鬧起來。
諸多長壽弟子,都已收到長壽道子將晉升成為掌門的消息。
各大長壽宗附屬勢力,亦是紛紛收到長壽掌門傳位大典的邀請函。
蘇顏焰與刑慧光在數日之間,分別約談管朝等長老,詢問誰贊成,誰反對,確保在傳位大典那天無人鬧事。
盡管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卻畢竟涉及到宗門的威嚴以及掌門顏面,不可輕忽,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
天險峰道子洞府之中。
陳登鳴拿起手中的靈筆,佯裝在玉簡上寫寫畫畫,跟著很快又無奈放下,轉首看向廳內正硬拉著小陣靈挑選合適法袍樣式的鶴盈玉,道。
“姐兒,我說了,咱們長壽宗就有掌門法袍,直接穿那法袍就行了,何必再煉制一件,太費靈材,也累著你。”
“沒事沒事。”
鶴盈玉拿著幾張設計好的樣式圖在小陣靈面前攤開,忙得不可開交,頭也不回道。
“哎我說了師弟,你就什么也不用管,就聽我的。
宗門的掌門法袍是好啊,但大典過后,我們在宴席上接客待客,總不好還穿著那古派嚴肅的法袍。
咱們就穿得更光鮮亮麗些,不只是你,還有黑豹,那天都要風風光光的.”
說著,鶴盈玉又抽出了幾張準備為黑云豹煉制的珠光寶氣的坐鞍,笑吟吟拿給陳登鳴看。
“你看,人靠衣裝,豹靠好鞍。這鞍呀,我刻意設計將它肚皮下那兩排字顯露出來,好叫八方道友都知,這是我們陳家豹”
洞府門口,正探頭探腦豎起耳朵狗狗祟祟偷聽的黑云豹,聞言頓時豹眼發光,張著大口發出一陣克制的笑,似已臆想到那天陳家豹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豹假虎威’的時刻。
“哎,隨你吧,只要你不覺得麻煩還開心,我都行。”
陳登鳴搖搖頭,突然眼尖看到鶴盈玉設計的女性法袍中,竟還有‘油光絲襪’這一款式,不由愣住,一瞬不瞬地呆瞪著,有些錯愕。
“師姐,你不是說這.只在洞府內穿,不給外人看。”
鶴盈玉‘呀’地驚呼一聲,俏臉立時飛起兩朵奪人眼目的飛紅,鬧個大紅臉,忙將圖紙收起來,嗔怪橫了眼陳登鳴道。
“這就是那天晚上洞府內再穿的,本來是偷偷給你準備的驚喜福利,你也太眼尖了”
小陣靈在一旁看得是雙頰紅暈,想裝不懂單純,但紅霞很快似瘟疫般蔓延至耳根和粉頰。
陳登鳴心領神會,扶住額頭轉過腦袋,安心看靈文,不再多說,也不再多問,只管自家這姐兒一手安排就行。
這一刻,他只覺自己一百多歲的閱歷都不夠用了。
還是太年輕了,竟然還這么快就已經教無可教了,逐漸已被姐兒領先了潮流。
不過,這樣也挺好,也算是修煉不知年歲,恍惚甲子百年過的淡漠修仙生涯中,不多的還能令人感到‘人情’、‘紅塵’、‘煙火’的氣息了。
修仙、修仙。
一人一山是為仙。
人在山之前,方是一尊仙。
若修仙修到最后,徹底丟失了那最初的一絲人味兒,豈非便是‘仙’字少了人,那便是一座山。
山石無感,滄海桑田,人情種種,過往云煙。
自己曾經是誰,是人是鬼,只怕也都已是忘記、丟失,又談什么初心勿忘,仙道長青(加更了,今天總共九千多字,求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