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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萬里天南去,落日千山邊境來。
兩天后,一艘刻有長春派常青藤派徽的靈舟,飛過風物坊,逐漸飛向三千多里外的東域邊陲華容道。
靈舟上,黑云豹正大快朵頤,因昨日眼力勁兒夠好,得到了鶴大師的獎勵,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筑基水怪肉。
但觀察其氣息,似還沒有要突破的跡象。
這令陳登鳴也暫時打消了將積蓄滿妖元的水怪內丹,給黑云豹服用的念頭。
筑基妖獸并非各個都會凝結出內丹。
內丹這種靈元結晶化般的東西,就好似修士的金丹一般,也唯有金丹妖獸方會凝聚。
但一些水系妖獸中,也是會有少部分妖獸在筑基就會凝結出內丹,諸如蚌殼精或水怪等。
正如修士在練氣突破筑基時,需要在合適關頭服用筑基丹,才能令效果最大化。
妖獸也是一樣,在最合適的關頭服用一顆筑基妖獸凝結的內丹,也是能恰到好處,水到渠成的完成突破。
有資源不是壞處,也并不是說,依靠筑基丹或是內丹突破的妖獸或人,就會根基變差,將來成就一定比不上自然突破的。
關鍵還是要看有沒有這種資源。
故而,如今有一顆內丹,陳登鳴還是愿拿出培養一下黑云豹的,一頭筑基妖獸坐騎,日后出行將會更方便。
「師弟,黑子有這樣的資源,要不了多久也就會突破了......倒是你啊,你提前就服用了三陽晶,這后期突破到圓滿該怎么辦?」
這時,鶴盈玉修長曼妙的身影走來,俏面含笑中略帶憂慮道。
陳登鳴回首,看向鶴盈玉笑道,「師姐,你自己準備好就行,我有信心不依靠三陽晶也能突破到假丹......沒有也不打緊。」
「哦?」鶴盈玉眸中異彩閃過,「現在居然這么自信了?」
陳登鳴謙遜一笑,「也不是自信,而是我修煉至今,的確比較順,每一次修煉瓶頸都沒卡多久,可能是運氣好吧。」
他沒好意思說他壓根就沒有瓶頸,以免顯得太過高調自負,也刺激到鶴盈玉,該有的謙虛,還是不能丟。
若是換作見過長壽二祖之前,他或許會更低調謙遜,換其他的理由和口吻,安撫鶴盈玉。
但見過長壽二祖后,才知道原來諸多底細皆已被摸清。
那么一些事情,例如在修煉速度上,昔日的容貌上,自然也就沒什么好隱瞞的,大大方方承認坦白,安安靜靜做個天才,也沒什么。
鶴盈玉本還憂慮,聽陳登鳴如此一說,自信的模樣不似佯裝,也就放心了。
末了,這熱誠師姐道一句「若屆時無法順利突破,也不要打腫臉充胖子,我手里的三陽晶,也可以跟你一起用,前提是你能追上我的速度。」
陳登鳴哈哈一笑,道了聲好。
這師姐,是真的好師姐,哪怕前兩天似鉆了牛角尖,莫名其妙的生他悶氣,但聽聞他需要在去往南尋時在傳送陣外護法,還是爽快應了下來,一早就開始收拾行禮,拋下一堆煉器訂單,跟了出來。
「陳哥,已經到明月坊了,要下去看看嗎。」
這時,前方掌舵的蔣強提醒了一聲,靈舟已逐漸飛到了昔日明月坊所在的地方。
作為一個微不足道的練氣修士,能坐上長春派的大靈舟,甚至親自掌舵,蔣強可謂是感覺把幾輩子的風光,都用在了這幾天上,每日掌舵激動到不行,對陳登鳴這個大哥更是感激。
明月坊與風物坊一樣,因戰爭時期,被西域魔修最先攻打占據,早已大變了模樣,物是人非。
昔日掌控這里五百里的明家,已不復存在。
不過魔修退去后,這里因還存在一條一階靈脈,倒是吸引了另一個修仙家族前來盤踞,重新建起了一個坊市。
從目前蕭條的狀況來看,想要恢復昔日明月坊的盛況,委實不易。
「師姐,行了小半日,在這坊市停一下,歇歇腳,喝杯靈茶吧?」.
「師弟你安排就好,不必問我,不過我就不下去了,不喜見太多陌生人。」
「好!強子,你把靈舟停好,要下去轉轉,就自己去轉。」
陳登鳴變幻了容貌,飛身下舟。
他主要也是想下去看看這昔日舊地的狀況,同時也放出祝尋在附近溜達一圈,助其恢復部分靈智。
先前在風物坊時,他也嘗試過此類遛魂的做法,的確是有一些用處。
祝尋的靈智似因故地重游而復蘇了一些,距離突破更近了。
此地的修仙家族早已大老遠就觀察到靈舟,本還一陣緊張兮兮,以為有門派看上了這邊的靈脈,準備前來攻打,立即通知家主。
結果靠近才發現,竟是長春派的靈舟,頓時也就放松了下來。
眼見陳登鳴這位身穿長春法袍的筑基修士從靈舟上飛掠下來,此地修仙家族的家主立即主動帶著一干親信迎了上來,堆滿笑臉。
「長春派道兄親臨我談家四蛟坊,當真是令我談家蓬蓽生輝啊,在下談四龍,有失遠迎,還請道兄海涵......」
「談家,談四龍?這不叫四龍坊,而改稱四蛟坊,雖是滑稽,倒也是聰明......」
陳登鳴察覺迎面而來的當首之人是筑基初期的修為,心下了然,也含笑客氣拱手。
「哪里哪里,談家主客氣了,在下與師姐來此也只是暫時歇腳,四處轉轉,稍后就走,并無它意。」
「哦?原來還有位道友在靈舟之上?那不如......」
談四龍邊說話邊觀察陳登鳴臉色,眼見這位長春派道兄的確不愿久留的模樣,當即含笑客氣了幾句后,也不再強邀,恐人不喜,遂安排懂事聽話的家族子弟,全程陪同,服務到位。
「前輩,晚輩黎蘊......」
「晚輩鄺燕寧,愿聽從前輩差遣......」
幾名伶俐嬌俏的女修上前行禮后,畢恭畢敬聽候陳登鳴的差遣。
陳登鳴眼神閃過一絲訝然,目光掠過其中一名黎姓女子。
此人竟就是昔日明家那位黎姓女修。
「沒想到明家滅亡后,這黎道友倒是活了下來......」
陳登鳴裝作不識,任由這兩名女修陪同帶路,在坊市內轉悠,言語間則詢問起昔日此地被魔修進攻后的事情。
「當初一眾魔修襲擊到這里之時,明家家主率先帶頭撤逃,家族修士都作鳥獸散,最終不少人死在魔修手中,卻也有一些逃了出來......」
黎蘊一邊恭謹回應昔日景象,一邊小心觀察陳登鳴的側顏,眼神閃過一絲疑惑,「這位前輩......」
她總感覺這位前輩,似與一個故人頗為相似,但這念頭也只在心底閃過,不敢有絲毫表露。
這前輩,可是大宗門的筑基修士,她昔日能認識什么故人,與這位前輩牽扯得上干系。
陳登鳴溜達一陣子后,走到昔日桃花坊的舊址,便揮手遣退二人。
而后放出幡中兄弟祝尋,任其故地重游,觸景生情,恢復靈體中的智慧靈性。
「哫哫——」
這厲鬼祝來到故地后,果然表現也與尋常時期不同,顯得安靜了不少,不那么焦躁。
陳登鳴環顧四周,此地已無桃花林,昔日在此修煉時,是仙風飄渺 留何處,只在桃花明月坊......今時卻是人面猶在,已無桃花笑春風,故地變遷,故人也是死了不少,不免感慨唏噓。
他沒有停留多久,見祝尋一副安靜若有所思的呆滯模樣,體內流轉的魂力加速運轉,顯然收獲不小。
當即收起幡中兄弟,在談家修士相送下飛上靈舟,婉拒了談家家主備好的「土特產」,駕舟迅速離去。
此后一路坦途,靈舟一刻鐘即可飛出千里,半個時辰不到,就越過了華容道,正式進入了南域,飛到了昔日的萬里邊陲,散修聚集地附近。
這里緊鄰東域邊陲,似也在戰爭時期受到了魔修侵擾。
陳登鳴本還以為會重新看到聚集地,看到當初趕走駱家霸占了駱家山的朱家。
結果重回故地,卻是物是人非,只余一片狼藉。
散修聚集地已是消失不見。
駱家山則被另一個修仙家族占據,還開設了坊市。
仔細一看,竟赫然就是曾經的錦繡坊土皇帝林家。
「強子,看來朱家還是沒有卷過林家啊,與虎謀皮后,最終被吞得連骨頭都不剩......」
陳登鳴搖頭一笑。
蔣強則是唏噓搖頭。
朱家爭來爭去,最終爭到了個什么呢?下場只怕比駱家還慘。
昔日二人身為散修時,在這萬里邊陲四處奔波,夾縫求存,何其艱苦,無論是朱家還是林家,都是他們得罪不起的大勢力,想要留在環境好一點的坊內生存,還得辛苦賺租住費用。
如今再歸來,卻是乘在大宗靈舟上,談笑風生,境況可謂已是天差地別。
靈舟橫空而過,引得遠處山上的林家諸多修士一陣騷動,各個仰頭去看。
「嘰——」
一只巨大黑羽妖禽倏從遠處樹林沖騰而出,爪下還抓著兩個練氣修士。
林外十幾名住不起坊市的散修驚惶四散奔逃。
「陳哥,是曾經錦繡坊外的那頭妖禽......沒想到竟然又來到這邊捕獵了......」
蔣強色變。
「這也真是老演員了,林家又換個地兒打獵了......」
陳登鳴心里暗道,現在有實力了,該出口當年被妖獸攆著四處追殺的惡氣,那就出口氣,憋著氣不順,也不爽。
當即對一旁吃了就睡的黑云豹吹了個口哨。
「黑子,去把這頭鳥干掉,接下來一陣子這就是你的口糧了,沒干掉你就餓著肚子吧。」
黑云豹本是翻個黑鬼式白眼,表示「本豹不喜與獸爭斗,見獸先謙讓三分,你教的嘛主人」。
一聽沒吃的,頓時又一骨碌爬起來,瞅了眼遠處的妖禽,確定不是什么狠茬子后,振翅一躍飛了過去。
沒多久,遠處空中傳來風雷之聲,妖禽慘叫的凄厲聲音傳出老遠,空中黑色羽毛伴隨妖禽血液不住傾灑。
那頭妖禽盡管也是練氣十重的妖獸,卻又如何是黑云豹這種快突破筑基的名牌妖獸的對手,眼看著岌岌可危,就要喪命。
地面上,諸多驚慌逃散的散修見狀,目瞪口呆,只覺劫后余生,眼見平日里四處行惡的妖禽陷入危境,各個拍手稱快。
駱家山方向,此刻卻迅速傳出了一聲大喝。
「何方妖孽?竟敢在我林家門前撒野?」
一股磅礴強橫的筑基中期威壓爆發,霎時倉啷一聲龍吟,劍光從林家內平地驚起,跨越五六里地,直奔黑云豹殺去。
「放肆!敢欺負黑子!」
鶴盈玉蹙眉,正欲出手。
「師姐無須動手。」
陳登鳴一笑 ,隨手掐訣,神變刀剎那飛出,迸發出道道電光,如同銀練一般,激起了一片雪白光芒,宛如夭矯龍蛇,閃電般朝那劍光攔截劈去。
「鏗鏘」一聲爆響宛如平地一聲焦雷,空中爆開一團電弧。
那林家飛出的飛劍哀鳴彈回,林家傳出一聲悶哼,下一瞬,一股神識力量傳出怒聲質問,「何方道友?何以阻止我斬妖?」
陳登鳴雙目神光一閃,磅礴神識之力直接將林家筑基的神識壓制,淡淡客氣回應。
「這位道友是否誤會了?那黑云豹乃是在下座下護洞靈獸,眼見那妖禽四處傷人,在下便驅使此豹去斬除妖禽,莫非這妖禽乃是道友所養?」
「筑基后期?!」
林家內,一名神色威嚴的中年男人面色微變,仔細觀察了靈舟上的圖徽片晌,臉色變幻,勉強笑著傳出神識回應。
「原來是誤會一場,道兄說笑了,那妖禽怎會是我林家所養?我本也是準備近期出手將之獵殺,方才看到又出現一頭黑云豹,誤以為又來了一頭妖獸,因此才出手,沒想到竟是道兄坐騎,道兄不愧是長春派高人。」
這時,黑云豹也已成功將妖禽獵殺,妖禽凄厲的慘叫聲令林家筑基心里直抽搐,心在滴血。
這可是他精心培養多年的黑翼雕啊,如今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被人坐騎所殺,他還不能承認與此雕有關,不敢出手救援。
對方可是長春派筑基后期修士,而且靈舟上,似還有另一位筑基修士,完全惹不起。
若是因一只雕與之起沖突,林家都將有煩,尤其是如今老祖已臨近最后的突破邊緣,絕不能因此生事。
這時,黑云豹已是銜著妖禽飛了回來,妖禽血傾灑如雨。
這黑子也是行徑丑陋,飛得很慢,刻意叼著獵物在空中耀武揚威,有意顯擺腹部兩側的刻字。
「此豹有主......打豹也要看主人。」
林家筑基感覺這豹子是成了精,故意氣他,很可惡,看著這兩行字,心里一陣憋火,卻也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里吞。
「道友,你這家族外居然有這么厲害的妖禽害人,顯然也是疏于管理,日后也要多加注意了。」
這時,陳登鳴的神識再度傳來。
林家筑基聞言,哪怕心里氣得不行,臉上也還是唯有陪笑道謝。
「是是,道兄所言極是,林某日后絕對會多加管理,此次還要多謝道兄及時出手,道兄若是不急趕路,不如來我林家小聚?」
事已至此,憋怒也沒用,若是能交好長春派筑基,死一個練氣十重的妖禽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還要被老祖贊賞。
「不了!我們有急事。」
陳登鳴淡淡回應一句,而后將妖禽尸體直接收入儲物袋中,吩咐蔣強開船離去。
曾經這妖禽四處害人,他和蔣強二人還需要四處躲藏避著。
如今再回來,都無須他親自出手,黑子就能解決了,林家筑基明明是妖禽主人,卻也只能忍著不敢相認。
蔣強將這一切目睹在眼里,爽在心里,這一口惡氣,出得很爽。
鶴盈玉一直旁觀,卻是好笑,「師弟,這林家不會是跟你有仇吧?看樣子剛剛那妖禽就是林家養的?」
陳登鳴哈哈一笑,蔣強旋即將昔日在聚集地的遭遇簡要講出。
鶴盈玉聞言冷哼,義憤填膺,「養妖獸食人,這林家也是與魔道家族行徑無異,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師弟你就算將這家族滅了,我想門派也不會怪責。」
「那倒是沒必要......」陳登鳴含笑搖頭,「師姐,這林家畢竟還是有一位假丹老祖的,雖然據說是在茍延殘喘,卻也畢竟是一位假丹 我此番出手,既是出一出昔日惡氣,吐一口仙俠氣,也是滅一孽畜,還此地散修一片晴空,但更多的,我暫時也無法再幫了,有多大能力,吃多大一碗飯。
這練氣十重的妖禽,我看林家也就獨一份,斬除此獠,等同于斷其一臂,他們總不至于,直接再派家中修士外出殺人......」
鶴盈玉頗有仙俠女子的豪氣,英姿爽颯,「假丹又如何?你我姐弟聯手,也不是不能一戰!咱們姐弟一起,吃兩碗飯,不過分吧?」
蔣強憋笑。
總覺得,姐弟聯手這四個字,不如改改,聽起來很別扭。
「哈哈哈,好,日后咱們一起證道金丹,就再多吃兩碗飯。」
陳登鳴灑脫大笑,笑聲在風中激蕩,傳出老遠,落入地面一些散修耳中,皆豎起大拇指,道一聲這長春派筑基前輩,夠仗義,有蜀劍閣劍仙的真仙風范。
鶴盈玉聽著陳登鳴的笑聲,自能感受到這師弟胸臆間的天地之寬廣,真是出一口惡氣,吐一口仙俠氣,化作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靈舟疾馳,直奔五派傳送陣,五年登仙來去匆匆,莫道西風吹白發,人生只盼鄉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