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嗬……”
空曠廳堂里，低沉吼聲此起彼伏。
一個個干枯腐敗的身影嘶吼著掀開蓋在身上的白布，層層灰塵簌簌而落。
紀年轉頭望去，正對上一雙雙渾濁微凸、血絲密布、透著野獸般瘋狂的眼眸。
就像叢林中饑餓許久的猛虎，哪怕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猛男叫做“武松”，也要咆哮著猛沖過去，嘗試撕下他的血肉。
這群視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尸妖皺著鼻子，發出“嗅”、“嗅”的聲音，然后一齊將頭轉向粽子哥的方向，兩臂前伸，雙腿邁動，猛地前沖。
“嗬。”
粽子哥低吼一聲，似在嘲諷。
胸背起伏，兩行尸氣順著鼻孔緩緩飄出，宛若游龍。
似是嗅到了尸氣的味道，那一張張腐敗面孔，神情愈加瘋狂。
喉間不斷發出咆哮，眼底除了貪婪，又添一抹狡黠。
竟是以一種果斷狠辣的陣法，將一人三卡靈圍于角落，然后同時出手，攻向粽子哥各個要害。
粽子哥卻是不閃不避。
不同于綠僵階段的死板僵硬，毛僵階段的它已經可以稍顯遲滯地展開一些基礎動作。
比如雙臂環抱、頭微昂、以鼻孔看人、露出歪嘴龍王笑。
作為由尸妖及其他稀有素材合成的卡靈，它能很好地向尸妖傳達自己的情緒。
一套流程下來，成功讓對方感受到了濃濃的嘲諷之意。
“嗬啊！”
于是，為首的大個尸妖憤怒嘶吼著，十根仿若鉤刀的手指，直刺向粽子哥的脖頸。
其他尸妖要么露出鋒銳指甲，要么顯出兩排暗黃尖牙，就像動物世界中圍攻老邁獅王的鬣狗那樣，陰狠而毒辣。
只是它們和粽子哥之間的實力差距，遠比鬣狗與獅子大得多。
作為僵尸，粽子哥也不存在所謂的“老邁”。
只要站在那里，就是最佳狀態。
更重要的是，這尸氣濃郁的殯儀館可不只是尸妖們的主場，對它來說也一樣。
于是，當尸妖們的攻勢襲來，只聽一陣金鐵交加的碰撞聲響起，刀刃崩斷的聲音隨之傳來，與之相伴的是一聲聲凄厲的怒吼，指尖、尖牙崩飛四濺，干枯腐朽的身形從半空墜落，渾身震顫。
——毛僵階段的粽子哥可不只是體魄雄健，一身煞氣也凝為實質，裹在身上，就是一層厚厚的鎧甲。
哪怕站著不動，尸妖們也破不了它的防。
“嗬……”
粽子哥喉間發出一聲嘶吼，嘴角勾起一抹笑。
轉頭望向紀年，得意的小眼神似在問“哥牛逼不？”
“牛啊牛啊。”
紀年比著大拇指贊了一句。
七爺也笑得十分燦爛——祂在眼前這傻大個的身上，看到了自家兄弟的影子。
只是祂家兄弟自幼好武，有事沒事都愛練兩手，可謂是實打實的“卷”。
一點也不像對方這么懶。
能坐著不站著，能躺著不坐著。
這不，一場架打下來，手都沒動，只是靠強橫的防御退敵，就已經“困”得直搖頭，想找地方躺著了。
“粽子哥，那邊還有一個。”
紀年遙遙一指最靠里的那張架子床，開口提醒道。
粽子哥聞言微微頷首，及腰白發隨夜風飄動，單手伸出，慘白掌心緩緩露出一個像是人嘴的缺口。
伴著氣息涌動，滿屋漂浮的尸氣隨即匯聚成流，朝著缺口方向奔涌。
倒在地上哀嚎的尸妖也漸漸沒了動靜，本就干枯的身形就像被戳破的氣球，很快干癟下去。
“巴適”、“美了”、“得勁哦”。
類似情緒順著識海反饋而來。
紀年忍不住撇了撇嘴，眼看著粽子哥大模大樣地朝停尸房深處走去，揮動蒲扇般的手，對著微微顫動的白布就是一鼻竇。
僵尸哪里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呢？
粽子哥這一鼻竇下去，意外發現把“人”吵醒貌似還蠻爽的。
當即咧了咧嘴角，露出壞笑。
隨即雙腿發力，踏裂水泥地，越至半空，仿佛達摩克利斯之劍轟然墜落，裹挾著濃烈的陰氣、尸氣與煞氣，朝這最后一只尸妖的頭重重砸去。
它是懂“不做人”的。
于是下一刻，大堂中就響起一聲怒吼。
一只肥碩大手隨即從白布下伸出，一把握住它的腳踝，試圖甩飛這個吵醒自己的罪魁禍首。
可直至發力到渾身筋脈畢現，也未撼動這奸懶讒猾、又強又壞的老粽子分毫。
哪怕靈智不高，它也知道自己遇上硬茬子了。
于是近乎本能地催動技能特性，周身骨骼移動，整具軀體仿佛化作一灘爛泥，朝地面涌去。
直至挪到場地中央，才像某種充氣伴侶一樣，迅速恢復身形。
這是一只體型高大肥壯、軀體腐爛嚴重的尸妖王。
正常而言，尸類鬼怪的眼部一般都腐壞得很嚴重，往往什么都看不清。
可這只尸妖王的眼睛卻亮晶晶的，沒有半點眼白的純黑眼球遠看過去就像兩枚黑珍珠。
站在場地中央，它先看了眼剛讓自己吃癟的粽子哥，又瞥了瞥守在門口的一人二卡靈。
大概權衡了一番實力后，猛地俯下身，兩頰、下頜快速鼓起，朝前猛吐了一口墨綠濃稠的尸氣。
借著這股強大的反作用力，它的身體瞬間撞破受尸氣腐蝕多年、早就殘破不堪的灰墻，眨眼間就落到了街道上。
正當它準備故伎重施，逃往更遠的地方時，一只慘白纖長的手卻在這時按住了它的肩膀。
明明看上去單薄非常，卻厚重得像山一樣。
任憑尸妖王施展渾身解數，玩命掙扎，也無濟于事。
粽子哥也在這時匆匆趕至。
見它到了，七爺當即輕笑著松開壓住尸妖王肩膀的手，優雅穩重地邁動腳步。
與粽子哥擦肩而過時，還不忘輕輕一拍對方鋼鐵澆筑般強壯的臂膀，以示鼓勵。
一向喜歡摸魚偷懶的粽子哥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名為“壓力”的情緒。
升級進階以來，靈性不多的它一直認為自己并不比這位身形單薄的老大哥弱。
只是適用場景不同而已。
直到這一刻，才知道自己此前的想法都是錯的。
“太大了，差距太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