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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為王者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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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可是夫子無惑?

  齊無惑微微抬眸,這個稱呼,他已許久不曾聽到過了,不,甚至于可以這樣說,在這個時代里面,幾乎不可能有誰以夫子這個稱呼來喚他,少年道人的腦海之中有無數念頭閃過,最后鎖定在了眼前這少年郡王那本該在歷史軌跡之中死去了的姐姐。

  那個本來該被毒死的姐姐,卻帶著他離開了京城,離開了皇帝的視線。

  以及這個稱呼……

  瓊玉?

  齊無惑抬眸,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之前要他解惑的,那個詢問陰神修行可否證道的,也是山神瓊玉嗎?

  但是今日她未曾過來,似是托病。

  聯想到自己之后要做的事情,以及山神瓊玉如今的處境。

  并不適合在太子還在的時候讓其過度活躍。

  那是害她。

  于是平和道:“不是。”

  少年秦王臉上的興奮逐漸消失,轉而遺憾,卻又自然灑脫地笑了一下,道:“也是,天底下哪里會有這樣巧合的事情?不過,齊先生雖非無惑夫子,倒是也足可以證明,這天下的豪杰雄才,數之不盡。”

  忽有斟酌。

  外面似乎傳來了七皇子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大笑著道:“二郎,二郎!”

  “差不多得了啊,你這都已經問了一個多時辰,再問下去,天都黑了。”

  “今日左右無什么大事,哥哥我還想要去中州平康坊,聽聽美人唱曲兒。”

  旋即便是四皇子的呵斥聲:“七弟,慎言。”

  少年郡王忽有決斷,起身繞過桌子,就在齊無惑面前深深一禮,道:

  “七年之前,錦州之恨后,小王時常聽聞父親嘆息扼腕,言道輕信于人,以致于不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父親死后,吾亦深感此痛,只是皇帝權勢已成,錦州三百余萬百姓之血海深仇,吾父早亡之恨,以我之力都無法復仇。”

  “今得聞先生之言語,如久旱忽逢甘霖。”

  “心不勝歡喜。”

  “愿拜先生為師,謹遵先生教導。”

  “上報錦州百姓之血恨,亦可為吾亡父報仇。”

  齊無惑都稍有驚愕于眼前少年秦王的決斷。

  “你要拜我為師?”

  “為何?”

  少年秦王回答:“一則我看到了先生吞吐天下之心。”

  “四兄,七兄,雖然各有才華,文治武功,都在此刻的我之上,但是他們畢竟是現在那皇帝之子。”

  “恐怕做不得先生手中之刀。”

  “殺不得那獨夫。”

  齊無惑抬眸,眼前這少年幾句話里面,終于展露出來的那種,和施粥時不同,和與小道士明心閑聊時稚嫩不同的凌厲決然,讓無惑夫子都覺得訝異,旋即忽有明白,當年的皇帝為什么要把他死死扣在了京城。

  秦王微往前,躬身道:“第二,則是我與先生利害一致。”

  “先生為錦州之事而奔走,吾也同樣。”

  “無需擔憂我背叛。”

  少年道人看向他,詢問道:“是為了百姓的血仇,還是為了自己的血仇?”

  一時間安靜。

  秦王咬了咬牙,如實回答:“為報父仇。”

  “然吾愿為先生之刀以殺一獨夫。”

  少年道人閉目許久,端坐在了椅子上,雙手垂落,各自落在膝上,道:

  “你拜師吧。”

  “我不教導伱修行,只教導你一些簡單的事情。”

  “之后如何走,看你自己。”

  秦王欣喜,當即也不講究,而是撩起衣擺,鄭重拜下,口稱一句老師。

  再度起身的時候,齊無惑忽而若有所思,指了指桌子,道:“以你隨身的印璽,寫一封尋我為師的任命書。”

  秦王雖是不解,但是仍舊照著辦了。

  當隨身的秦王璽壓下的時候,齊無惑分明感覺到了一股來自于人皇氣運之道的力量浮現出來,而后他就發現,自己已可以凝聚抽調來自于天地間的人道氣運——

  先前只是去吸收太子逸散在外的力量。

  現在是可以自主凝聚。

  郡王府教習這個職位是從九品,位格不高。

  凝聚的速度和量都有其上限。

  但是齊無惑只是將這一絲絲力量匯入了殺賊劍之中,讓這口劍淬煉強化。

  秦王以細帕子擦拭過了膝蓋,將上面褶皺撫平,恢復了原本模樣,這才走出去,一出去就已經被七皇子一把攬過去,大笑著道:“哈哈哈,二郎啊,你就這么喜歡和老齊談論嗎?來來來,問了些什么?”

  太子亦是狐疑。

  少年郡王一邊拍打著七皇子那粗狂有力的肩膀,一邊無奈地道:“咳咳,七哥,松手,松手,有點難受了。”七皇子稍微松開點力氣,少年郡王自然地回答道:“我問了問道長修行的事情。”

  四皇子神色復雜。

  太子都視線微凝。

  少年秦王有些自嘲道:“……幾位哥哥也知道,我往后也就是個閑散王爺,品級有,但是人道氣運修行上還是修不到多高的,只能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再專修佛門或者道門的修行,修不來氣運,當個隱居散修的人也好啊。”

  七皇子的大笑聲一滯。

  心中有一種自己不該提起這事情的念頭,于是又哈哈大笑道:“哈哈哈,那什么,無事,無事啊!四哥你也不要這樣表情啊,來來來,二郎,今日隨著你七哥來,咱們去平康坊找幾個漂亮的姑娘們給你撫琴聽曲兒。”

  “喂喂喂,四哥你什么表情。”

  “我懂的。”

  他拍了拍少年秦王的肩膀,一雙濃眉皺在一起,而后認真道:“二郎啊,這個做哥哥的得要和你認真說道說道,皇室子弟,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皇室的臉面,這勾欄畫舫這樣的地方,不能去的,就算是去了,也只能聽聽撫琴這樣的雅事,知道嗎?!”

  “可勿要給皇族丟了臉面。”

  秦王無奈點頭。

  四皇子勉強頷首,算是可以接受這個說辭。

  七皇子道:“打算做點其他的話,得換身衣服,偷偷的去。”

  于是四皇子臉色一滯。

  七皇子哈哈大笑,一只胳膊攬著少年秦王,回過身來,極熱情地邀請道:“老齊啊,你要不要也一起來?咱們不能開葷,可是你沒有這個問題啊,哈哈哈,我給你挑幾個好看的,要不然給你贖幾個回來?”

  四皇子一步擋住他,微微拱手道:“七弟在邊關這樣的地方待得久了。”

  “而今行事多少有了些兵將粗蠻之氣。”

  “先生勿要怪罪。”

  而后又約定了之后若有閑暇再見,這才離去了。

  少年道人等到了這些人離開之后,提起手中之筆,雙眸微垂,元神觀看天下之氣機,而后忽而提筆一畫,提筆如劍,截斷自身周圍的一縷命格氣機,這是云琴和他說的幾大躲老師的定式之一。

  明明只是一畫。

  卻仿佛伸出手在曬干了的沙堆上輕輕一碰,便令砂礫順勢流淌下來一般。

  少年道人周圍的天機命格被短暫地混亂了。

  如是方才摘下面具,面具下的面容是一青年,有水面漣漪般的跡象在齊無惑的臉上浮動,再一轉眼,所見的便是那少年道人,若有所思,難道說當真是打破了太子的命格,導致了氣運變化嗎?

  以賢能之名流傳于世家,素有文名的四皇子。

  武勛子弟們極心悅而誠服,年十四歲而上戰場,能斬首三級而歸的猛將七皇子。

  以及表面上看去軟弱得只是個聽從姐姐話語的少年。

  實則能說出——‘吾愿為先生刀以殺獨夫’這樣話語的秦王。

  在他說出這樣話的時候,齊無惑就幾乎可以看得出,這少年秦王他日若有一日真為人皇,恐怕自己也會成為他心中扎著的一根刺,但是這些皇子為何會突然一口氣全部都聚集在了中州這樣的地方?

  四皇子性賢能但是對外軟弱,七皇子剛猛勇烈,但是素不懷柔,不是那種與民休養生息的君主類型,而秦王年少,已是城府頗深,又有決斷,能拿得起來,也能放下。

  齊無惑許久之后,起身離去。

  小孔雀道:“阿齊阿齊,今天吃什么?”

  少年道人走在街道上,走在煙火紅塵里面,放松且舒緩,袖袍垂落下來,并沒有先前那揮斥方遒的模樣,只是微笑著回答道:“清湯面怎么樣?”

  小孔雀沉思:“有肉嗎?”

  少年道人回答:“有。”

  小孔雀又道:“有蛋嗎?”

  少年道人失笑:“你也是鳥兒啊。”

  “啊,這樣……”

  小孔雀驚訝,而后沉思道:“有,不是孔雀蛋的,蛋嗎?”

  齊無惑看它鄭重模樣,無奈笑著點了點頭。

  于是小孔雀欣喜。

  “好哦!!!”

  小孔雀的心思永遠都是這樣輕松簡單。

  之后數日,齊無惑在約定的時間與地點,和秦王見面,以那黃粱一夢之中數十年的經歷而指點他,而越來越覺得,這少年秦王確是一枚璞玉,且心思夠重,而齊無惑也推斷出,這個素來對姐姐聽話的少年郡王,拜自己為師的事情,似乎是不曾告訴那位姐姐。

  只是這樣的事情畢竟不能夠長久地留存。

  終有一日,瓊玉發現了自己弟弟的舉動異常,肅然詢問之下,少年才期期艾艾地把事情都說出來,道:“我只是想要給姐姐你一個驚喜……不只是你,我也能夠找到天下名士,能夠學到更多東西的。”

  他咕噥著道:“這天下又不只是只有你那無惑夫子才能稱得上大宗師。”

  李瓊玉眸子也不抬,發出一聲鼻音:“嗯?”

  于是心懷利器的少年郡王理智且干脆地跪了。

  “對不起姐姐,我不該這樣說。”

  “無惑夫子不是你的。”

  “他是你的道友而已。”

  “對不起姐姐。”

  “無惑夫子,天下無雙無對,大宗師,厲害,厲害!”

  少年麻溜地背著這些話,都已經是有些習慣的棒讀了,少女無奈,擔心弟弟被人蒙騙,復又去考校弟弟,竟然發現果有長足的長進,而且整個人似乎有所蛻變,隱隱有一絲絲銳氣了,手中捧著回答問題的答案,微微皺眉,自然而然地詢問道:

  “那先生叫什么?是哪里人士?”

  秦王回答道:

  “姓齊,名字還不曾告訴我。”

  見到眼前少女神色似乎有異,于是悄悄舉起手補充道:“不叫齊無惑。”

  “肯定不是的,我已經提前問過了。”

  “問過了?”

  那模樣清麗,眸子尤其大而柔和的少女只是微微笑了下,沒有反駁,只是道:

  “你且問問那夫子,為何選你為弟子?”

  少年秦王理所當然道:“不是因為利害一致嗎?”

  少女仍是語氣平和,道:“你且再去問,也算是我在考你的老師便是了。”

  “我倒也猜了猜他的心思。”

  “看看我們的回答是不是一樣的。”

  “你幫我將這一卷折子給他。”

  少女起身,親自研磨,以右手提筆,蘸墨,在這白紙之上寫下四個字,而后一只手提筆,一只手攬袖,看著這一行文字,似有所察覺,而后微微一笑,將手中的筆擱在了筆架之上,起身將這白紙卷起,封在匣中。

  交給了少年秦王,眸子溫柔但是幽深,且警告道:

  “勿要打開。”

  少年秦王咕噥道:“知道知道。”

  “不打開,不打開對吧?”

  于第二日的時候去見老師的時候詢問,少年道人垂眸,淡淡道:“考校我嗎?”

  “既是你的姐姐,考校弟弟的老師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齊無惑這一次以右手提筆蘸墨,寫下一行四個字,也遞交給了少年秦王,道:

  “去轉交給你的姐姐便是。”

  “不準打開。”

  又不準打開?

  我啊,秦王啊!

  不是給人傳信的啊!不是這么近你們為什么不去見面啊!

  少年秦王張了張口,一時間有些呆滯。

  覺得自己的畫風并不像是背負血海深仇,心懷大志的郡王。

  像是各家驛站養的鴿子。

  也只是拱了拱手,老老實實地答應下來。

  暗自決定,今日一定要吃鴿子湯!

少年道人目送少年秦王離開,桌子上還有一個白紙,上面是來自于明真道盟的消息,——太子麾下潛龍衛已現身,自東郡而歸,攜大鵬賦·路線如下  明真道盟的前代盟主死于錦州之劫之中。

  雖然道盟不做殺手的生意,但是若有人恰巧想要‘拜見’潛龍衛,而后‘恰巧’出了些意外,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少年道人正坐。

  劍匣之中的殺賊劍已是微微鳴嘯。

  讓少年道人的袖袍都如浸潤在了冰水之中,自有一股凌冽寒意。

  旋即看著那個木匣子。

  少年郡王一路奔走回了家中,將折子交給了姐姐。

  素來沉穩的少女揮袖讓弟弟下去。

  于是少年秦王又轉身出了門,看著天空云海,呆滯了好一會兒,忽而道:“左右,左右何在?!出來!”

  “在。”

  “去驛站找幾只信鴿來!”

  “本殿下今日要吃全鴿宴!”

  窗外的陽光正好,微風拂過,云彩也都倦了,只叫人慵懶懶的好時日啊,少年道人抬開盒子,而眸光溫柔的少女也打開了匣子,兩人同時展開信箋,都看到了那熟悉卻又多少帶了三分陌生的文字。

  究竟為何選擇了這少年秦王的理由。

奇貨可居齊惑可居  瓊玉嘴角微微勾起,而后眸光仍舊平和,只將此白紙收好,放入了梳妝之物里,藏匿在母親送她的鏡子背面。

  少年道人看著齊惑可居四個字,齊惑之言,是齊無惑。

  他神色似有溫和了些,小孔雀正在梳理羽毛,下意識道:

  “阿齊阿齊,有好吃的嗎?”

  “嗯?什么好吃的?”

  “欸?沒有嗎?那你為什么在笑?”

  “因為有故人消息了。”

  “哦……故人和好吃的一樣,是會讓人開心的嗎?”

  小孔雀疑惑,而齊無惑已起身,將那一張紙收入匣子里面,放入袖袍,而后起身把明真道盟的情報也收好,走出了道盟,道盟的情報之上是一張地圖,下面寫著一行文字。

潛龍衛所在  既有故人消息。

  那也該收一點利息回來。

  匣中劍鳴,當斬人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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