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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 人道不可絕偽,真尊存假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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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辭曰:

  中華人物多奇志,縱一生求索,但得美政,豈問天命?

  天命悠悠安可問?故漫天神靈,或有靈通,天道安定?

  安定古今皆賢圣,又哲王永固,雖無上真,倫理固性。

  固性從容知榮辱,忽一逢異變,卻疑鬼神,從中呼應。

  話說這一篇短辭,乃是近時一文士所作,姓劉,名無珍,人稱“老劉”是也。他這里單道那些士人之心。昔者,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故儒人必以德稱,不興鬼說,然又有“天人感應”存世。故而“老劉”表曰:舉頭仙靈,循規矩者未必全信,定也無礙;心中章制,無有定者全然不顧,那時堪憂。

  卻講他發此語,也是知曉了木由此段往史,心中喟嘆。那日這猴娃一心要搭救雪原人子,廢了這荒唐的章式,做了個虛法。只是假的立帝貨或可騙過那幫愚民,還真能瞞過這些高座者不成?這內中又有蹊蹺。

  到了那時,乃甘露王欽定之吉日良辰,這些人早已將水持請到,只待扶上獅子寶椅,一開坐床典禮,則成了新的立帝貨。再往后,便入深藏寺研習秘典,七日之后,即可解答眾生困惑。

  這天大典召開,毗沙門天王等眾護法早領著一眾天外貴客入座賓席,木由自然也混于其中。那女脩但覺此景殊勝,于旁觀看。猴娃因他在其中動了手腳,若是那些人要挑明此事,免不得會有齟齬,讓巨檑提前現身也好及時接戰。

  少年一直不敢松懈,緊咬牙關隨時準備迎接那新變,無料整個大典順利結束,毫無異議,他心中反而更不安了。從哈、無二人口吻來看,若是連這兩個都有所察覺,甘露王等焉能充耳不聞?怎地就紋絲未動呢?

  他這里百思不得其解,哪吒等便來引眾客離場。男孩側了身子,忽地拉住那天王之子的臂膊道:“汝等之對策是什么?”

  哪吒并未想到他會突然這般瘋語,一時愣在原處,怎知作何作答。良久,小將一把甩過手臂,擰眉微微不悅:“此圣地也,豈可造次!”

  他不欲旁人察覺這里出了異樣,故而出聲極輕,只是木由或要不依不饒,仍加追問。太子早已預料,便暗動一個鎖口法,將他舌頭和上顎短暫黏住,一時弗能言語。猴娃憋紅了臉,見此情狀,有些急了,再要有所動作,那哪吒又揚指使了個囚腿法,讓其雙膝并住,不得分開。小將也知這樣做無法徹底制住他,便悄然傳音:

  “待客散后,我與你后院敘談。”

  木由得了保證,遂安住此心,只等眾士離走,身上法術也解了,便赴與哪吒之約定。雖然前去,心中猶自狐疑,暗道:那廝莫不是騙俺的,只待自己解了脫,再不見我?

  真個去了,果然眼瞧院中立著尊小神仙,正是天王太子。此將視他已到,將槍隨意一杵,面露微笑問:“你但有何疑,均可問吾。”

  孫木由撕下虛情,怒容畢現,憤憤語:“你們這些神將怎么總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倒顯得旁人是無理取鬧了!”

  哪吒悠悠搖頭,其軀側壓于槍桿之上,環抱雙臂,撇嘴言說:“何曾有人說甚么無理不無理?你心中有未平之事,若能自解,皆大歡喜,如要問吾,但講無妨。”

  少年獨愣了會兒,眸中卻也少了三分戾氣,只清嗓詢他:“你果真知無不答嗎?”

  對曰:“那要看是什么問題了。”

  木由略一遲疑,便將自己記事以來所感,簡略訴說,從與猴母相遇及分離、孫闖乃至仙長之事,又如地獄及尼瑪袞諸般,一一講之。他自覺凡自所喜,終將遠離;凡自所惡,究不可避,仿佛冥冥之中有大手操縱于他。

  則如此次入烏鹮之境,也屬機緣造化,偏就惹出立帝貨一劫。他欲叛天命,從心所欲,故而封了水持,容后安置,這里換了假體,權作傀儡。那木人千年不壞,便可保證這些時里,不會再有人受立帝貨之苦。

  太子得他忠言,微微頷首,道:“你若深覺自己事事遭人操縱,怎么如今惹出這般難來,就不是那人要你做的?”

  木由曰:“此行出自吾心,我心當有所感。”

  小將曰:“非也,汝且看那里。”

  正說間,卻聽得穹蒼一聲震耳霹靂,一尊銀盔銀甲的非凡大將騎著兇猛惡獸,劈云攪霧,于萬丈虛空飛躍而下!那怪口噴幽蘭灼焰,凡遇者皆瞬息殞命,眾生百姓,苦不堪言。這撼世的兇魔孫木由卻認得,正是:

  初入福國已相逢,

  荒原百難更相從。

  盤陀無可分善惡,

  安辨如今是晦明?

  少年眼看乾坤欲裂,雪峰盡崩,飛濺的白芒俄頃蓋過了天日,蕓蕓萬物正苦痛哀嚎。內心驚駭而悻怒:“干呆么,那石盤陀昏了腦袋!緣何亂殺一通?他又焉能進得此處?你那日不是說要了結此人嗎!”

  哪吒隨之起身,眼眺上空之激斗,話語卻向著木由所在之處傳來:“吾雖欲畢其功于一役,父王卻叫我留他,以成因緣。如今此獠不知用了甚么邪術,入得見立帝貨,又未曉問了他何等問題,便致如此了!”

  猴娃見那畜生一路狂卷奔襲,真氣如絲宛若亂刀飛割而過,使得屋塌樓陷,殿毀閣絕,只是須臾間,遭他毒手的無辜生靈不計其數,不免悲情頓起,含淚掣檑,就要動身前去阻攔,順帶又叱斥那仍原地佇立的太子:

  “你這也不知,那也不明,怎能做護法!”

  木由說這話,喚來飛云,往上一蹴,追逐而離。哪吒本就心高氣傲,盡管無所謂生民死活,卻也中其激將之法,怎又聞他遠處傳音來:

  “還不快出手相助,更待何時?”

  這小將苦笑搖頭,轉而化出滔天怒相,周身燃遍赤紅,也把那紫焰蛇矛火尖槍、翻江倒海混天綾等一眾先天法寶召出,縱足一踏千百丈,登空舞兵便迎戰!

  這石盤陀一路暢行無阻,就連毗沙門天尊也不曾攔得住他,那甘露王至今還未露面,只是讓雪原諸將擺開八象陣勢,將他圍在虛空的大圈里,卻無人敢擅自上前,只能徐徐試探。

  豈料孫木由怒火已至,哪里有半點恐懼之心?只瞬息間,真氣涌入全軀數百穴竅之中,其身頓漲數丈,顯出三目八臂,英姿神武,雙臂高舉碩大巨檑,那攜恨一擊便狠狠撞在這惡獸的頭顱頂上,霎然腦漿迸裂,血骨橫飛,棍下只剩嗚嗚慘叫尾音,片刻便沒了動靜!

  少年正喜,卻覺手感一變,那檑底肉醬般蠕動的尸體竟赫然凝聚,將他武器撼動著掀翻過去,露出里面毫發無損的巨怪身形!

  石盤陀飛馳而至,眼見此狀,哈哈大笑道:

  “孫兄,你還不曾知我這般戰斗之相吧?過去我在神魔之間游移不定,一面要做善類,一面難抑恨心。昔日千方百計要入烏鹮,便是尋那立帝貨為吾解難,以往屢不得進,如今卻未看那大賢處有結界封閉,求見易如反掌。我遂問他如何取舍,賢者云:‘就依心意,有何不可?’吾既得此教誨,如今也再無必收斂,且將這烏鹮秘境隨心攪動,自此百戶鎮服,再無人敢說我是外道邪眾也!我若能得此洞天寶地,轉日尋那十車王,大仇焉能不報?”

  孫木由知此緣由,心如刀割,便明白自己又闖了大禍。那木頭哪里能解答疑惑,若問得它也不能決策,便只會答“就依心意,有何不可?”卻導致今日生靈涂炭,百姓遭殃。

  少年強忍不適,沖他拱手:“石兄,你的仇怨我早有耳聞,那十車王因你殺他之子而結怨,汝并非毫無過失,豈可恣意妄為呢?”

  石氏狂笑未止,長發皆興,大手一攏擒來數十兵卒,當眾人面,五指頓合,但見血迸三尺,殷紅縫流,骨碎嚎叫之聲蕩于耳畔,只聽他陰惻惻言道:“如今誰也無須同俺講理,我至強,則天理在吾,余事免談。爾等若愿助我一臂之力,便可相從,不然,切莫阻礙,壞爾性命!”

  木由看得急切,目眥欲裂,哪里肯依?便要同他死戰,這盤陀娛心未盡,瞥見少年來勢洶洶,也要捉住戲弄一番,以表先前共赴沙漠之情。

  正欲出招拿他身子,卻頓感背后一陣火辣熾熱,不敢生疑,急忙側閃躲開,便視一道驚芒追襲而至,卷著烈焰擦過其軀,險些戳穿腰部,更未力竭,直直沖了數百余米,插在遠方重山之間,其尖燃燒之火,餓然氣化了半里雪峰,剎那生出一片氤氳之色!

  石氏穩住心神,見高處懸立之人,冷眸與之相對,遂語出譏諷:“我當為甚?原是你這小娃!怎地?恁爹先前都奈吾不得,叫俺騙入虛空,斷了出路,莫非你也想進去陪他不成?”

  太子聞言呲牙咧嘴,只將神槍重收回掌,怒意勃發,混天綾迎風亂舞,提氣爆射向對方,就要挑了他這煩人的腦袋!

  木由于是也緊隨其后,多人混戰之事,他向來擅長,故而僅是須臾,哪吒這邊橫兵就戳,他那里提檑便打,如此接連交錯,不合常理,一時竟壓了怪漢半分,真是個:

  盤陀驚詫,少年弘威,盤陀驚詫,要擒木由入獸口;少年弘威,神兵西來當頭砸。術施檑破,棒擊軀擋。一個為赤眉青面怪,一個乃擎空煉獄主。起初斗于虛空頂,而后酣戰谷八方。惡獸兇,尖牙利齒;不周樁,時隱時亮。咬住的盡歸肚腹,打著的輪回六道。但看那雷馳電閃,還得要真法飛揚。兩尊無畏生死苦,豈知哪個茍且哪個亡!

  但聞石氏驚吼,氣流瀉涌,狂妄言道:“老子再無意與爾等玩樂!拿命來!”

  說盡,單臂上指,只聽天鳴滾滾,乾坤洶涌,幾道霹靂閃爍而下,直落于場中數百人之頂,嗶嗶啪啪之間,慘叫連環,無數焦尸跌下地面,重重疊了百尺,鼻尖肉糜四興,惡臭滿腔。幾個瞬息,便僅剩他二人還在苦苦堅持了。

  斗不數合,縱有哪吒鼎力襄助,卻仍是不能抵擋盤陀全力之姿。眼見得新一批眾將被殺得節節敗退,身披百創,他這里即念動真言,現出那法相天地之軀。惡漢見狀,嘴角冷笑,遂也使了個法兒,變得十萬丈高大,連綿不斷,直插入云!那木由此刻再怎么壓榨周身之力,也不過勉強至其腳趾,短短剎那便被制裁下來,對方只將鞋底輕飄一抬,群山搖曳,大地悲鳴,時存神祇逃命而離,也有凡修為木由輸送真力!

  可終究難敵瀚勁,猴娃之身,僅被那腳尖隨意一擦,便猶如日月砸來,重峰壓體,頓時口吐無數血沫,肋骨盡斷,于地間翻滾了八十里余地,撞破丘嶺若干,最終力竭躺在這無名峽谷之中,氣息已然全無。

  哪吒見狀,嚇得肝膽俱裂,再不敢硬接,只收了軟趴趴兵器,撇過頭去,腳下風火輪呼呼啦啦轉的飛快,逃遁向天庭之處了。

  少年此時腦袋空空,沒由來的耳鳴,只因他昔日偷換了那立帝貨,才有今朝烏鹮之劫難。一切皆他之過,故而癱在樹邊,熱淚自眼眶打轉。

  他逐漸縮回原樣,咳出血來,閉目沉思。曩日歷經百戰,雖免不了有性命之虞,卻從未像如今這般無力過。往昔于地獄中叫敖玉等人幫助,斗尼瑪袞時有六兄為之殞命,纓也獻身而去,如今他卻覺得自己仿佛單槍匹馬斗那百萬大軍。

  其實分明是他們人多勢眾圍剿那只身一人的石盤陀,人家卻僅是狂風一掃,猛獸一吼,便喝退一支大軍,萬丈高山如草芥般卑微。

  木由死咬牙關,半天不吭聲,只默默望向遠處的漫天烈火,那曾經的雪山高峰、重樓廟宇,盡數消逝在石盤陀的嘲笑聲中去了。

  他再無法,暗與女脩通言:“如今當奈何?”

  女脩答:“汝自惹的麻煩,何必問吾?”

  少年赧然愧恥:“今日之劫我之過也,只是這般令祥和之地燃起戰亂,實非吾本心,你既隨儂左右,還望捐棄前嫌,為我指點迷津。”

  女脩便冷聲呵令:“我可助爾脫身,你須立即離開這是非之所!”

  木由聽了此話,如聞霹靂,此事因他而起,怎能撒手而走?女脩卻怒罵道:“快把你那面子之話乖乖收起吧,倘若天地失衡,自有大道收服,豈是汝能肆意干涉的?趕緊離去,給那正主兒騰出位來!”

  男孩方在猶豫,卻覺那女子只輕輕一扽,隨之眼前諸景若飛花閃過。再看時,早已出了烏鹮…

  他不忍就此離開,通紅其目,回首雪域,朦朦朧朧之間,卻望見一尊四面八臂的金色神明陡發降臨,勃然一揮瀚手,九百里妙見輪飛如迅雷……而那天地間的一切,虛空與白云,雪山與大地,猙獰的惡獸與狂者,慌張的將士和平民,全如一道驚駭穹蒼的閃電,在腦中剎那一劈,作掠影而逝。

  “走!!”

  只聽得女脩自風中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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