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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六 六元歸宿位,神主應在人道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悟空悟空!

  方才交手已罷,少年也知尼瑪袞法力非凡,何況日袍妖王仍不知藏在何處,或正等著坐收漁利呢。因此,既放了火,搞亂了那一班魔眾,又有六人殿后,他即攜了纓速速撤退。雖然山中營寨已經并非絕密穩妥之地,但上有地利可供周旋,因此去往那里總比到別處好。

  然而,木由行動迅捷,卻抵不過尼瑪袞也能瞬時追至。無奈,盡管已知難敵,但他還是喚檑迎戰。果真如此,一面需護衛懷中女子安穩,一面要對抗兇猛惡漢,著實吃力,僅個三兩余合,木由血灑高空,已露敗象。那天仙一手掣劍,一手掐訣,猴娃勉強能躲劍鋒,卻斷不能避開咒術,直直地被從云頂劈落,半鑲在碎瓦爛木之內。

  方才火起之后,妖眾欲救災,卻被目勝等人拖住,而尼瑪袞則朝燃勢強猛處出咒道:

  “北動南休,壬左破丁,癸右消丙,疾疾!”

  深霧霎時翻涌,凝珠頓落如雨,流水涓涓而下,似天傾了瀑布,自空中斜倒來,灑出一片彩虹。數里赤焰驟然熄滅,尼瑪袞見狀大聲令:

  “專心迎敵,莫要走了驅魔人!”

  自那開來,木由心中已經疑惑倍生,這仙尊初聞名時,是聽護竹女提及,稱他是人天怙主,降妖伏魅,怎么如今反助妖怪,而且那些魔兵還聽他話?

  只是戰情緊急,怎也顧不上考慮這些。這頭錐地,那邊妖兵們在下頭借助,十余眾齊抬上他,就去用沾了神仙氣的繩索綁了。自此纓與孫木由皆落入敵手,便以此為質,那六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但見尼瑪袞自空而下,一臉不解地望向木由,言:“你靈明天體,根性純良,假以時日,終成大道,豈這些凡俗可比?為何我屢次相勸于爾,總要與我相悖呢?”

  少年聽聞此話,心已猜出七八分來,昂首犟勁,怒目斥喝:“非同道人,無必多語!”

  尼瑪袞愕然,久而無聲,乃慘笑以至失態,陰郁其面,作冷哼狀:“是也,你我殊途,我行事果敢,汝幼稚矯揉,自是吾障目錯信!今欲邀爾視之,故作多情,又是何等下場!”

  說訖,他瞥了眼伏地的纓,暗默心念了甚么。須臾,該女子于迷離中聽得有聲言:早知汝渴求碩力,能解萬厄,今日已得機會,何必錯失,學那優柔寡斷之人?

  這音如雷震,似乎將何隱秘之思喚起。她忽憶得昔日單獨出尋尼瑪袞,無料失手遭擒,眾妖士欲行不善,有一人出阻,世人皆稱之日袍天尊。

  待諸雜妖散后,魔主不由分說,對她施了道法,只徐徐暈去,再醒來,早已忘卻一切,因此這段再難于腦中浮現過,便一直以為從未發生。

  而今卻覺察出只因她一時將心念篤定在尼瑪袞那里,偏巧叫他抓住時機,植下一尾妖性,若終生安然,或可沉寂,一旦遇到絕境,但凡生起渴求力量的念頭,這怪兒便覺醒也。

  尼瑪袞僅個厲喝幾聲,果真將那怪兒復蘇。蓋因久歷困途,常常絕望,女子內心早已根植對巨力的執念,就算還存半絲清念,也再無法與根性對抗,便又喚出自身之寶劍,要重歸斗爭。

  天仙笑若藏刀:“哈哈!少年人,你又怎會是我對手,可惜,就這么除之,倒也無趣。你若知此女先人曾為我族大敵,便也能聽懂這道笑話了———世代蕩妖屠魔之梅陽姬族,如今也成了妖女…不令人捧腹嗎?”

  這時,孫木由仍未愿纓此前心心念念的尼瑪袞大師真是那魔主,這才稱得上是最大的諷刺。他切齒問曰:“你果然是妖王日袍?”

  大漢笑聲如雷,氣勢陡然一震,視遠方連綿的殘垣焦木,夕陽殘紅,曾經雄霸古樸之帝都,如今已化土而絕,空留數百里斷壁,獨面極北大海之向。

  他呼出氣來,眄睨對方,悠悠輕嘆:“妖王?的確為爾等對吾眾之稱,不過我不在乎,正如你們這些傲慢的人眾,以為蒙神護佑便自命不凡,殊難料在遙遠的烏鹮禁域,早已有了大國,又豈知那里,尼瑪袞便是他們的怙主。”

  “彼國眾生聞吾名頓起恭敬,合十贊頌,學士仙人,原展毫墨,造像作歌,揚吾威名,愿誅人眾,解其困厄——知曉與否?于他人眼,爾等才是妖魔,你們那為權貴捉妖以供樂的驅魔人,何嘗不是吾百姓目中的日袍妖王呢?”

  到這為止,木由算是徹底清醒了,再未對尼瑪袞抱有任何期望,他慘淡地凝望纓揮劍朝他走來,她哪里是覺醒真力之姿?分明是失神的傀儡,在眾目睽睽下,一步一步地靠近,要將劍鋒刺入綁縛著的他的身上。

  此景乃妖魔夙愿,蓋因慶峰全境已覆,勝券在握,故而樂得見仇人受虐,齊聚觀之,如臨劇場,若賞優伶。那尖銳一點點逼來,目勝等人都莫敢直視,眾妖卻在心中作歌。

  少年再難張口,于腹苦呼:纓,你還是信錯人了呀!

  利劍頃刻已然扎入胸膛,先前之傷口還未愈合,如今又流新血。木由咬死牙槽,無出一聲,既已無法挽回,那就靜看這屬于他們的最后一刻吧。

  他凝視其目,只愿明絕之時能留印記,無再忘卻。昔日見女子,雙瞳若星,今如晦月,更無光澤了。想來又是一件可笑的事,他自己倒是兩眼若辰,未知現在是何模樣。

  那長鋒愈發深入,少年早就不再瞧胸口的慘狀,那已與自己無關。然,他卻忽地從女孩眼中看出一絲怪異,繼而手中的劍仍在深入,面部卻在微弱抽搐,好像在掙脫束縛嘗試說話。

  “叫…我…”

  什么!少年有些遲疑,利刃早已突破幻海樁能給予的最大守護。一來他此時心神離散,與仙器難以聚合,二來因他心中不把來人當作敵手,巨檑也做此判斷。木由本已萬念俱灰,只求速死,可女子似未放棄。

  聲音如同耳語,卻因實在無力:“你…叫…我…”

  “叫…叫…回…我……”

  “纓——姬纓——姬纓…姬……纓……”

  待他終于反應過來,呼喚她名時,自己也已失去了神兵守護,被劍刺破了本元,渾身的靈力都在往心室聚集,試圖與入侵物對抗,其他地方再無巨力。

  怎料,昔日護竹的少女,如今仍在掙扎,淚落如血:“叫…叫……叫回……”

  “孫…”

  她音淡弱如絲,木由彌留之際,自已難覺,只留下兩行清淚,手掌竭力伸上前,企圖再撫上纓的發絲。

  “……”

  “……”

  “孫悟空……”

  猴娃奄奄一息地說了一句,他也無曾知曉自己為何要言這個,馬上就要死了,別無他念,只將雙目合攏,以待無常吧…

  此情此景,真可謂:

  往日在時渾不覺,相從逐走越重巒。

  重巒起落人無睹,花海交連勢已纏。

  一夢蘇來明共守,半生絕際欲同攀。

  回眸舊路尋前跡,不見遺蹤見翠煙。

  驟然,本就要失去知覺的他感到了錐心劇痛,讓他一激靈,隨之猛地睜眼,感到胸口利劍被抽了出去,但他已無力再思考原因,更能動彈了。

  那些原還等著見木由慘死于纓手的妖眾們都驚愕了,日袍猛地站起,似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一番迅電未及閉目之勢,纓雖身如灌鐵,卻不知從哪來的浩瀚膂力,調轉劍鋒,直逼魔首而去!

  尊者左右庇護見她來,驟然上前迎住,卻被妖王瞬息間喝走,只怒而言:

  “我欲親自了結這支陰魂不散的血脈!”

  隨即用自己之劍迎敵,卻發覺女子只在邊戰邊退,心中卻很難解。方才不過是抑制住她的本能,有意讓其慢慢虐殺了那廝。

  她如今既已覺醒妖意,本可幻爆而戰,恣意揮灑,如何還能有節有序,徐徐后逃?難道她實在是凡胎俗體,并未能承受妖性,反而更加羸弱了?

  如此正狐疑,還沒注意這纓,實是往那六人之所在后退,幾人見她揮劍而至,已明白意思,心中早做了最后的準備。

  魔主如今也無心戲耍,只想迅速了結,故而作認真態,凌空刺出一擊,寒流如箭西來,纓持兵抵擋,霎時,那家傳之劍驟然崩裂破碎,若滿天星光,而她自身也飛落數十丈,鮮血逆喉噴灑,晃晃悠悠,跌在地面,再無力站起了。

  那六人盡管目眥欲裂,但見時候已到,拼命壓榨氣力,逐漸凝連一片,于是每人各接一道寶劍碎片,皆圍日袍于陣內。

  此刻,妖王方識自己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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