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安那州，新奧爾良市。
米丘德制片廠里，天剛剛發亮，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多輛拖車開了進來，停在最大的攝影棚附近。
早上七點半，馬丁準時出現在片場，進入最大的那輛拖車化妝。
布魯斯見造型師還是試鏡時那位，直接跟進拖車，一直盯著他看。
造型師的娘里娘氣，在老布虎狼般的眼神中，以極快的速度消散，又變成了正常的男人。
布魯斯就一直坐在角落里盯著，他說過守好馬丁后面，就一定會守好馬丁后面。
另外兩名助理也都老老實實為馬丁做著造型。
化妝持續了一個半小時，臨出去之前，造型師又取來一頂藍色的帽子，小心的扣在馬丁頭上，罩住了所有頭發。
馬丁起身，拿起拐杖，走了幾步。
造型師拍了下手掌：“完美。”
布魯斯打開拖車門，馬丁提著拐杖出了拖車。
進入攝影棚，各種幕后演職人員正在忙碌。
馬丁自然而然的進入角色狀態，仿佛風燭殘年的老人，拄著拐杖顫巍巍進入片場。
大衛芬奇正在跟一個金發女孩說戲，旁邊還跟著女孩的母親或者家庭教師。
“導演，你不用讓媽媽跟我交流。”艾麗范寧仰著小臉，一本正經的跟大衛芬奇說道：“我演過很多部電影，能聽懂你說的戲。”
大衛芬奇笑了起來：“好，我以后直接跟你講戲。”
他看向顫巍巍走過來的馬丁，仔細打量，無論神態，還是走路姿態，乃至眼神中的滄桑與純真，都與那些即將走到人生盡頭的老人無異。
馬丁緩緩走了過來。
大衛芬奇不但不著急，反而稱贊道：“果然，我的眼光沒錯。”
艾麗范寧眼中全是好奇，問道：“這位藍帽子……爺爺，要與我演這場戲？”
馬丁嘶啞著喉嚨說道：“你是黛西。”
頂多十歲的艾麗范寧拼盡全力想要表現出成熟的模樣：“你好，我是出演黛西的艾麗范寧。”
馬丁記得她還有個姐姐叫達科塔，這對姐妹屬于特別有靈性的童星。
因為造型的關系，他扯出的笑容有點難看：“我叫馬丁，出演的角色叫本杰明。”
艾麗范寧繞著馬丁轉了一圈：“你看著一點都不像馬丁，更像我爺爺……也不對，你比我爺爺還老。”
大衛芬奇沒有打斷男女主角演員的交流，他認為這對拍攝有好處，畢竟老的老，小的小。
馬丁問道：“你幾歲？沒有十歲吧？”
艾麗范寧特意說大一點：“馬上就十歲了。”
馬丁好奇問道：“我記得黛西還有不少十四五歲年齡段的戲，不會是你姐姐演吧？”
艾麗范寧停了下來：“你知道我姐姐？”
“達科塔范寧。”馬丁實話實說：“看過幾部她演的電影，比如《世界大戰》。”
艾麗范寧搖頭：“達科塔不會出演這個角色，她檔期比我緊張多了，總有拍不完的戲。”
她不無羨慕：“好像她比我更受歡迎。”
曾經，馬丁看過達科塔范寧的不少電影，童星時代的范寧讓人印象極其深刻，長大后反而不記得她演過什么了。
大衛芬奇四處看了看，拍拍手掌說道：“伙計們，準備開拍了。”
他臨出片場前，來到馬丁面前：“保持好狀態。”
馬丁微微點頭，與艾麗范寧一起，在背景板樣的演員群中連著走了兩次，以熟悉走位。
隨著場記打板，拍攝開始。
馬丁準備的充分，進入狀態很快，艾麗范寧也很有靈性，第一條兩人牽手走在養老院中聊天的戲份，很快就宣告通過。
后面幾條，雖然偶爾會有中斷，但整體還算順利。
原本兒童與動物演員被譽為劇組最難以控制的兩大不穩定要素，但在艾麗范寧身上，根本看不到這些。
馬丁覺得，范寧姐妹能接到那么多片約，不是沒有道理。
劇組進入休息階段，馬丁回到休息區，扔掉拐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演了大半個上午的垂垂老者，其實非常累人。
造型師趕緊過來補妝。
布魯斯拿了吸管杯給馬丁喝水。
等到造型師和兩位助理離開，馬丁左邊的位置上，坐了個仿佛患有抽動癥的年輕人。
希亞拉博夫主動說道：“酷老頭，聽說你跟尼克爾森和萊昂納多組建了一個混蛋三人組？”
這在圈內根本不是秘聞，馬丁應道：“沒錯，一起胡鬧的。”
希亞拉博夫很認真的說道：“我想認識尼克爾森，幫忙介紹一下吧？”
馬丁問道：“為什么？”
“上次，就在派拉蒙制片廠，你也看到了，我扶了布蘭切特一把，結果她罵我。”希亞拉博夫的憤怒就寫在臉上：“尼克爾森做的太棒了，幫我出了一口惡氣。”
馬丁點點頭：“你想表達感謝？”
希亞拉博夫搖頭：“不，不是，我想讓尼克爾森當老師，真的！你看，這個劇組里面的主創，人都不太正常，只有我……不，還有你，馬丁，才是正常人。像布蘭切特那樣的人，太多了。”
他腦回路跟普通人不在同一條線上：“工作環境和生存環境太過惡劣，我想跟尼克爾森學學，怎么才能保護好自己。”
馬丁詫異的看著希亞拉博夫，確定他不是在開玩笑。
希亞拉博夫突然說道：“真希望我的大黃蜂隨時跟著我啊。”
馬丁沒回應這些胡言亂語，只是說道：“尼克爾森過段時間可能會來探班，到時我介紹你們認識。”
希亞拉博夫撓著頭起來：“我要好好想想，要用什么特別的方式，來迎接尼克爾森，好讓他震驚。”
馬丁覺得老杰克可能會與希亞拉博夫有共同語言，但自己跟他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離開的時候，希亞拉博夫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與布蘭切特還有場吻戲。
想到這里，他胃直抽抽，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馬丁伸手要過拐杖，顫顫巍巍站起來，緩緩走入片場，繼續拍攝與兒童黛西的對手戲。
戲份一條接一條通過，演員良好的狀態，保證了劇組拍攝的順利。
中途，大衛芬奇又把馬丁叫到導演監視器那邊。
馬丁戴上耳麥，跟芬奇一起看上午拍攝的所有鏡頭。
看完一遍，馬丁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我說臺詞時的聲音。”
“沒錯，你在努力改變，也做到了最好。”大衛芬奇說出不容忽視的客觀條件：“但你的聲帶，畢竟是年輕人的聲帶，偽裝中年人不難，對于快要蒙主恩召的老人來說，還是過于年輕了。”
馬丁沒有辦法，更不可能為了這樣一個角色，去給聲帶動手術，問道：“這個能通過后期制作解決吧？”
大衛芬奇叫了馬丁過來，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說道：“我詢問過技術部門，后期可以通過變聲技術解決，后期制作時需要你重新為少年本杰明配音。”
馬丁應道：“我沒有問題。”
劇組中午收工，有兩個小時休息時間。
馬丁不能卸妝，更不可能帶妝去餐廳吃午飯，干脆讓布魯斯帶了飯菜回拖車這邊。
11月份的新奧爾良，午間氣溫剛到20度，自然風吹在身上格外舒服。
馬丁和布魯斯干脆在拖車邊支起桌子與太陽傘，不緊不慢的就餐。
這邊環境很好，目前是除去紐約和佐州外，好萊塢在美國本土的第三大拍攝基地，其退稅額度最高能達到42。
電影產業對于地方品牌的提升，以及旅游產業的拉動太明顯了。
新奧爾良最有名的景點，也就是橡木林莊園，因為《夜訪吸血鬼》而名聲大振，十多年來游客絡繹不絕。
布魯斯這時說道：“我剛剛聽劇組幾位制片人討論，新奧爾良現在最喜歡戰爭戲或者有大量動作戲的劇組。”
馬丁因為造型不方便，吃飯速度特別慢，問道：“為什么？”
“跟亞特蘭大一樣，破舊廢棄的建筑和工業園太多了，本地自己拆，耗時耗力耗錢。”布魯斯打聽的比較仔細：“如果好萊塢的劇組想要爆破掉，本地只收一筆垃圾清理費用，其余的隨便劇組開搞。”
馬丁不禁說道：“這買賣太劃算了。”
布魯斯點頭：“不用花費一分錢，就能清理掉廢棄建筑。”
突然，馬丁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拖車一側的主道上經過。
“你！過來！”他沖那邊說道。
那是個十四五歲的女孩，金棕色的長發在腦后扎起馬尾，脖子下面掛著一臺相機，好像要進攝影棚拍攝。
戴著相機的陌生人，根本進不了攝影棚。
西爾莎羅南聽到聲音，轉過身去，就看到了有一點熟悉卻又很陌生的老頭。
老頭造型滑稽，頭上戴著的藍帽子，遮蓋住了所有頭發。
但看到老頭旁邊的人，西爾莎羅南意識到遇見了誰。
在松林制片廠，她跟布魯斯打過幾次交道，還被對方親手抓住過。
西爾莎雙手趕緊離開相機，免得被人誤會，盡管有幾分不情愿，還是一步一步挪了過去，說道：“你好，馬丁，你現在的造型真別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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