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黃王失落的記憶。
但陳景卻很難相信……
曾經的黃王竟然會狼狽到這個地步!
在進入記憶秘境的同時,許多零碎的“信息”出現在了陳景腦海中。
他所處的這個地方是一片畜牧牛羊的牧場,而這片牧場則又是由一個名為[諾曼穆爾]的邊陲小鎮管轄,小鎮則是隸屬[曼荼帝國]……
這個國家盛產一種名為“靈翡”的礦石。
所以絕大多數平民都生活在礦區,只有一些未滿成年的孩子,或是祖上對帝國有所貢獻的,才能被放在西部地區的草原上……
黃王就是這么一個例子。
他的祖輩都曾追隨“曼荼王”征戰沙場,但在帝國成立之后也難逃兔死狗烹的下場,幾代人茍且延續下來又回到了平民的起點。
到黃王這一代則更慘。
因為帝國實施的某項新舉措,他的父母以及祖父都被送到了礦區當苦力,三年前就因為一次塌方事故死在了礦洞之下,而黃王作為家中唯一的活口,不僅沒有得到任何安撫賠償,更是讓帝國的社會安全員送至這處草原放牧牛羊。
在這個國家,滿十四歲便是成年。
所以黃王十四歲之前都需要在此度過,滿歲成年了則也要步上父輩的后塵,被強制送往礦區當做苦力,直到年滿七十周歲才能換到別的地方去工作……
這就是曼荼帝國。
一個除了權貴之外,其余人皆為工具的國度。
用曼荼王的話來說。
能讓國內的子民吃飽穿暖已是恩典,能讓外界戰火不再波及至內陸亦是恩典,所以……國內上下的子民都欠著“曼荼王”天大的恩情。
這個恩情數百年來都還不完。
曼荼王也不允許有人還完。
所以用民間的話來說就是……曼荼王的恩情利滾利,世世代代都還不完。
來到這處草原參與工作的第一天開始。
黃王就覺得這些被放牧的牛羊很古怪,當然這也跟他從未吃過肉有關……這些在草原上隨處可見的牛羊幾乎長相相同,像極了那些退化返祖而長滿絨毛的人類,唯一可以區分它們的地方就在角上。
羊的角是螺旋狀的。
而牛的角則就是尋常的樣子。
它們被放牧的時候一聲不吭,被宰殺的時候也是安靜得嚇人,除了流幾滴可憐巴巴的眼淚之外就沒有別的反應了,甚至都不會反抗或是逃跑。
黃王覺得它們像極了自己,也像極了曼荼帝國的每一個平民。
“真抽啊……”
在劇烈地痛苦之后,陳景感覺自己好像被什么東西剝離出來了,意識也逐漸變得混沌……當他再次清醒時,只發現自己懸浮在空氣里,而黃王則是變成了一個立體的人物。
換言之。
他發現自己從第一視角切換成了第三視角。
也是至此他才看清黃王的全貌。
黑發,瘦小。
身上穿著一件破爛的袍子,手里還拿著驅趕牛羊的長杖。
或許他才不過十歲。
那柔和的眉眼讓人難以想象這會是未來的黃王。
“亞境人的面孔……”
陳景注視著那個捂著臉蹲在地上的男孩,只感覺那張臉莫名有些眼熟,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忽然。
畫面一轉便是深夜。
陳景也從草原上忽的一下來到了小黃王居住的帳篷里。
“十三,一只眼睛還能看清嗎?”
“勉強。”
“我去給你拿件干凈的袍子來,你身上這件沾滿血的我拿去洗了吧!”
“我自己去就行了……”
帳篷里,小黃王身邊蹲著一個也是亞境面孔的女孩,年齡與他差不多大,黃王的傷口便是她處理的。
至于她口中稱呼的“十三”,這就是黃王的名字。
或許也不算是名字。
只是被帝國賦予的一個代號。
在開始工作的第一天,帝國就賜給了他這個名字。
牧十三。
西部草原第七號工區的第十三位牧羊人。
至于黃王本來的名字,在這里從來沒有人叫起,連他自己也快忘了……
“十三!往左!小心撞上門!”
“……好。”
“十三你可以走慢一點!那里是壓帳篷的石頭……呼好險!”
“我沒那么笨!”
在腦海中那些零碎的信息里,陳景找到了許多關于這個女孩的記憶碎片,她也是被驅逐來草原邊境放牧牛羊的童工之一,也是黃王在此結識的第一個朋友。
因為童工內部的某些矛盾沖突,黃王不止一次幫她打過架,雖然每次都讓人按在地上揍個半死,要不是治安員及時趕來恐怕他早就涼了十幾次了……
“十三!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你一只眼睛看不清路怎么辦……”
“沒關系的。”
換好衣服的黃王坐在地鋪旁,借著幽幽燈火看著那張杵在自己面前的小臉,臟兮兮的好像一輩子都洗不干凈,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來經常被人欺負,臉上的笑容總帶著一絲討好與怯弱。
“我很快就能恢復過來了……”黃王捂著沾滿金色血液的紗布,喃喃道,“或許明天一早就可以……”
“明天……應該要一周才會不疼吧!”女孩怯怯地說道,“要不我幫你吹吹吧,吹一下會好受很多哦!”
“不是疼不疼的事,是……算了。”
黃王搖了搖頭,忽然轉頭看向女孩。
“如果我要從這片草原逃出去,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女孩呆呆的好像沒什么主意,聽見黃王這么說也只是點了點頭。
“不怕死?”黃王問。
“我不知道……”女孩撓了撓頭,“但我知道你不會害我呀……”
黃王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那些封鎖草原的守衛都很厲害的,他們都是覺醒的神種……我們逃出去會不會被抓住啊?”女孩好奇地問了一句,倒不像是在害怕,似乎對黃王有莫名的信心。
“不會。”
黃王抬起手來,在油燈昏暗的光線下,白皙修長的手指顯得格外粉嫩,完全不像是一個干活的人。
而且也不知是光線的原因。
還是女孩恍惚間看錯了。
只見他手掌中有點點金光正在跳動,像極了從木柴上崩出來的火星。
“我被他們送回來的時候好像覺醒了……”
“你覺醒了?!”
“小點聲!是的!覺醒了!”
黃王急忙伸手捂住了女孩的嘴,生怕她再叫出聲來,說話間好像也覺得自己的經歷難以置信,黃王略顯稚嫩的臉上都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受傷的時候,意識變得有些模糊,好像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呼喚我,我也回應了它的呼喚……”
“誰在呼喚你?”女孩好奇地問道。
聞言,黃王搖了搖頭說不知道,因為他也看不見呼喚他的人,只知道對方的名字。
“它說,它叫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