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波瑞狄斯利剛走,芙蘭卡就從二樓下來,詢問起盧米安:
“祂找你有什么事情?”
“自救。”盧米安回答得言簡意賅。
芙蘭卡念頭電轉,思索著說道:
“你和‘深淵’、‘被縛者’兩條途徑都沒什么關系,祂找你能怎么自救?”
“借助我和災禍兩條途徑頂端力量深度密契的過程。”盧米安中間那顆腦袋笑了笑道,“具體你就不要問了。”
“我懂,我還不是天使嘛。”芙蘭卡自我調侃道。
她望著盧米安,咕噥著道:
“說真的,必須等到最終決戰的時候,我才能找到機會完成儀式,晉升‘災難魔女’?
“最近沒有平替?”
盧米安認真想了下道:
“晉升儀式是‘以參與者的身份制造一場影響整片大陸的災難,在災難中晉升’,其中,‘參與者’這個定義說明你不用是主導者,負責整場災難的一小部分就行了,‘影響整片大陸’其實是一個非常含糊的描述,大陸有大有小,人口有多有少,什么樣的大陸才算滿足要求?
“我個人的理解是,這個描述等價的是‘波及范圍很廣,遭受災難的城市或者說生靈聚居點數以百計,因此造成的損失相當大’。
“從這個角度講,接下來有場災難是滿足條件的。”
芙蘭卡聽得眼睛一亮:
“什么災難?”
她旋即問道:
“和你對付‘原初魔女’的事情有關?”
盧米安點了下頭道:
“我們將給魔女教派帶去一場災難,這會在保護區外進行,如果我最終達成了目的,那必然伴隨‘原初魔女’的隕落。
“你也看到了,‘永恒烈陽’的隕落對整個世界都造成了影響,許多人都有目睹,而且,直到現在,廢墟界都沒有太陽,全靠‘偉大母親’的新生力量維持自然界的循環,參照這個例子,作為災難源頭的‘原初魔女’,若是隕落,大概率會出現波及整個世界的災難,這不就滿足儀式要求了嗎?
“反正保護區有兩位存在的力量阻擋災難,西大陸有天尊的封印隔絕影響,而廢墟界還活躍的生靈不是‘母親’的眷屬,就是邪教徒和魔女教派高層這種不容于保護區的非凡者,讓他們遭災受難挺好的。”
“嗯,我對付‘黑之魔女’等圣者層次的魔女也算是參與者。”芙蘭卡先是點頭,繼而自嘲一笑,“幾年前,剛成為‘女巫’的時候,哪敢想自己晉升儀式所需的災難是讓‘原初魔女’隕落……”
別說剛成“女巫”那會,就算獲得不老時,她都沒敢這么想!
盧米安轉而說道:
“我們去拜訪‘隱者’女士吧。”
深藍的海洋上,夕陽已經落下,紅月帶來了黑暗。
“星之女王”嘉德麗雅的旗艦“未來號”靜靜行駛于波濤之間,像是已陷入了沉睡。
盧米安和芙蘭卡的身影剛勾勒于甲板之上,就看見一名水手迎了過來,笑容滿面地說道:
“船長讓我帶你們去她的房間。”
“她預言了我們的到來?”芙蘭卡愕然側頭,望向盧米安左肩那顆戴著暗金色奇異面具的腦袋。
不是說真神乃至大部分偉大存在都無法預見這顆腦袋的行動嗎?
那名水手笑著回答了芙蘭卡的問題:
“船長預言了你的到來。”
好吧,是我的問題……芙蘭卡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她這才發現對面的水手好像有點奇特——腦袋上頂著一朵可以充當雨傘的、紅白相間的巨型蘑菇,蘑菇的根須似乎已鉆入了頭皮、鉆進了顱骨,同時,蘑菇還垂下了兩條觸手般的事物,一左一右搭在了水手的肩膀上。
霍然間,芙蘭卡腦海里冒出了一個名字:
李克己!
不,在外界要尊稱他偉大的德魯伊弗蘭克.李!
“這是最新型的蘑菇?”盧米安一邊跟隨水手往船艙走去,一邊指了指他的頭頂。
那水手笑容滿面地說道:
“是啊,它的觸須能捕捉空氣中游離的水分,將它們轉化為牛奶,還可以不間斷地釣魚補充蛋白質。
“它和我已經共生,能隨時根據我身體的狀況給予相應的補充。”
說話間,那巨型蘑菇傘蓋和傘柄上的觸須張揚了起來,向四周的空氣蔓延而去。
與此同時,水手拿過垂在自己右肩的觸手狀事物,塞入口中,大口吸吮了起來。
他嘴角流下了淡淡的牛奶,又被觸須們吸了回去。
“你們看,這樣一來,我永遠都不會口渴,不管在哪里都不會口渴,哈哈,永遠都不會口渴!”那水手精神抖擻地放聲大笑。
媽的,這是被弗蘭克.李污染了,還是被“偉大母親”異化了?芙蘭卡忽然有點理解現在負責照顧簡娜哥哥的貝拉為什么那么害怕被遣返“未來號”。
她和盧米安跟著那水手進了船艙,路過通往下層的樓梯時,那水手忽然壓低嗓音,神神秘秘又暗藏畏懼地說道:
“絕對不要往下面去。”
芙蘭卡快速點頭,從善如流。
一路來到船長室門口后,那水手敲了下門,得到了允許。
他隨即打開房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盧米安和芙蘭卡并肩而入,看見套著黑色巫師袍、戴著厚重眼鏡的“隱者”女士嘉德麗雅立在窗旁,微笑對自己兩人點了點頭:
“晚上好,‘戰車’先生,‘圣杯二’女士。”
“晚上好,‘隱者’女士。”盧米安和芙蘭卡禮貌地做出回應。
芙蘭卡望了眼重新關上的船長室房門,試探著說道:
“女士,您不管管這種拿人體做蘑菇實驗的行為嗎?剛才那位不是罪犯,也不是戰俘,是正經水手啊。”
“隱者”嘉德麗雅沉默了一秒道:
“實際上并沒有,你看見的只是假象。”
“假象?”芙蘭卡愕然反問。
“這里是保護區,一些瘋狂混亂、突破限制的想法會對周圍的人造成一定的影響,從而帶來表面上的異常,在現實里,剛才那名水手,頭上并沒有長蘑菇。”“隱者”女士簡單解釋道,然后又補充了一句,“即使是罪犯和戰俘,除了那種完全無法挽救的,我都不會讓弗蘭克碰他們,只是讓他們定期旁觀弗蘭克的實驗。”
做得好啊!芙蘭卡很想給“隱者”女士鼓個掌。
知曉保護區本質的她非常輕松就理解了“隱者”女士剛才那些話語。
盧米安帶著笑意聽完,對“隱者”嘉德麗雅道:
“女士,我想請你借助我身上的奇克臉孔預言奇克的下落。”
“好。”“隱者”女士沒有多問,取下了架在鼻梁上的厚重眼鏡。
她已經是序列2的“賢者”。
保護區剛構建出來的前面幾個月,頻繁發生牽涉高層次力量的災難,所有半神都疲于奔命,忙著應對,這些大部分被阿蒙解決了,部分被大天使和天使們阻止,少量則靠著圣者們拼命才消弭或撐到了救援來臨。
這給了嘉德麗雅完成儀式的機會。
她對此并不是很開心,她寧愿沒有這樣的機會,寧愿人類還在保護區外面正常地生活。
“隱者”嘉德麗雅的目光望向了盧米安左肩那顆腦袋,但沒敢停留于戴著暗金色面具的臉孔。
盧米安左肩那顆腦袋轉了過來,洋溢著母性光輝、美艷又精致的奇克臉孔笑吟吟看向“隱者”嘉德麗雅,一臉期待。
嘉德麗雅深紫近黑的眼眸忽然變得極為幽深,茫茫一片,沒有焦點。
隱隱約約間,那片幽深里似乎有畫面閃過,有水銀色的虛幻河流浮現又消失。
“隱者”嘉德麗雅猛地后仰腦袋,眼角有鮮紅的血液流下。
她嗓音飄忽又淡漠地說道:
“我看見你和奇克在南大陸的原始雨林內戰斗。”
“謝謝。”盧米安誠懇地道了聲謝。
他轉而說道:
“還請你聯系‘神秘女王’,我想請她也做一次預言。”
“好。”“隱者”嘉德麗雅先是答應了下來,接著擦了擦眼角的血液,不太理解地問道,“那為什么還要請我預言?”
直接請女王不就可以了?
盧米安笑了起來:
“一是每個人預言到的畫面可能會不太一樣,綜合起來說不定能解讀出更多的信息,二是幫你消化‘賢者’魔藥,如果你的預言真能導致代表災難的邪神隕落,不就完美體現出了‘賢者’的真意嗎?”
“隱者”女士默然了兩秒:
“我會盡快和女王聯絡,確定時間和地點,然后告知你們。”
“好的,謝謝你。”盧米安帶著芙蘭卡消失在了船長室內。
“隱者”嘉德麗雅目送他們離開后,并未立刻戴上那副沉重的眼鏡,她將目光投向了甲板。
漸漸地,甲板,船艙,乃至整條船都在她的視界內變得虛幻,飛快消失,周圍深藍近黑的海水也褪去了顏色,顯出幾分渾濁。
渾濁之中,幾萬個人類重疊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球,其中就有剛才那名水手和嘉德麗雅本人,他們皆閉著眼睛。
類似的人體圓球還有很多,密密麻麻地漂浮于渾濁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