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無關，這項目不是我搞的。”
當天下午，祖母綠的實驗室中，圓滾滾的妖精人偶雙手一攤，頗為光棍道：“就算你再問一百遍，我的答案也是這個，國度研究院從來沒有進行過‘登王之門’相關的研究項目。”
“我相信你的說法，首席閣下，但是，就算研究院本身沒有研究過登王之門，研究院資助的外圍項目呢？”
坐在她對面的矮桌旁，翠雀一手覆在膝蓋上，一手托著腮：“要不然就是寶石權杖個人投資的民間項目，也可能是你的那些‘朋友們’私下里的個人研究……”
“當然是也沒有，我沒有在跟你玩文字游戲。”
祖母綠無奈地嘆了口氣：“現在的我在很正經地回答你的問題，那就是‘這件事的確和我無關’，后生。”
翠雀聞言眨了眨眼，沒有多話，只是有些驚奇地看著祖母綠。
祖母綠頓時有些不樂意道：“怎么？聽上去有那么讓人不可思議？”
“的確挺不可思議的。”
翠雀誠實地點了點頭：“畢竟你之前也說過，‘不允許魔法少女的能力范圍內有自己沒能掌握的技術’這樣狂妄的話。沒道理不去調查這種聽上去煞有介事的傳聞。”
“真應該讓你來當我的首席秘書，小祖宗。我現在的秘書都沒你這么會翻我的舊賬。”
妖精人偶翻了個白眼，很難想象“翻白眼”這樣生動的表情居然能出現在一個外表頗為簡單的人偶之上：“但你也要知道，前提是那真的是門技術……我是個學者，又不是偵探，世上的傳聞如此之多，我怎么可能每一個都當真的一樣去調查，查也該選擇那些更有事實依據的吧？”
“你是說，‘登王之門’這個傳聞其實并不靠譜？”翠雀從祖母綠的話中聽出了另一層含義。
“沒有時間，沒有地點，沒有目擊情報，哪怕作為傳聞來說，也是個徹底的三無產品。”
祖母綠毫不客氣道：“說實話，如果不是你把這件事拿到我面前來說，我怕是根本回想不起來這么個名詞。”
“那，我在綠塔上看到的那份記錄又該怎么解釋？”翠雀不禁皺眉。
“足以證明幾十年前確實有人試圖在方亭市調查些什么。”
祖母綠用玩偶的身體翹著二郎腿：“只不過，并沒有明確的證據能把你拿到的記錄和‘登王之門’聯系起來。畢竟，就算是你所說的異策局內部記錄，也沒有指名道姓地記載‘登王之門’這個名字。目前為止，我們能將那份記錄和其聯系起來，更多依靠的是主觀推斷。”
“嗯，我知道。”
翠雀輕聲應了一句：“我也沒執拗到輕易咬定一個傳聞就是事實的程度，目前來說，這份記錄到底和所謂的‘登王之門’有沒有聯系，還是一個未知數。只不過有一件事讓我感到有些在意……”
“紙上記載的某些記錄，似乎和你，或者說你的妻子成為魔法少女的年份能夠對的上，是說這個嗎？”祖母綠回憶道。
“沒錯。”
翠雀點頭：“雖然這樣可能有些太過于精神敏感，但是，我總覺得這部分并不是什么巧合。”
“……行，我懂。”
祖母綠了然：“你都這么說了，那么我會把這件事記下的，過些日子就會去調查幾十年前國度在這片州域的資源流動情況，也會成立一個小組去調研‘登王之門’相關的信息。”
“好。”翠雀認同道。
“嗯。”祖母綠便也確認了一聲。
然后，兩個人便同時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翠雀才一臉奇怪地挑了挑眉，看著祖母綠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你覺得這個布置哪里有欠缺嗎？”祖母綠反問。
“這事你就這么簡單的答應了？沒有什么別的條件？”
翠雀狐疑：“按理來說這也不屬于我們此前交易的范疇，你不應該順勢多提點條件？”
“算了吧，你現在這狀態，除了獸之源，還有什么油水是我能看上眼的？”
祖母綠拖著聲音，甕聲甕氣：“別總把事情想得太復雜，也別總把別人想得太壞，后生。你就當做這是我的追加投資吧。”
翠雀聞言略微沉吟，然后試探著開口：“那……謝謝？”
“嗯哼。”
對于翠雀那略顯不確定的道謝，祖母綠坦然受之：“當然，如果你真覺得欠我人情讓自己很不自在，那我現在剛好有件事要你做。”
“什么事？”翠雀問。
“本身也是和你有關的事，就是我之前和你說過的，關于你接下來去國度的時候，我需要你做的偽裝。”
扶著座椅的扶手，妖精玩偶緩緩地直起了身子：“我之前給你的偽造心之寶石還在嗎？帶來了沒有？”
“你說這個？”
翠雀伸手在裙子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繼而拿出了那枚芽尖模樣的心之寶石：“帶倒是帶了，這東西還有什么別的功能嗎？”
“現在沒有，馬上就有了。”
從翠雀手中拿走假寶石，祖母綠帶著它走到了一旁的某個精密裝置處：“我接下來會給這個寶石里錄入一套全新的魔法衣裝，和你原本的魔法少女形象不一樣，用來幫助你偽裝成新人魔法少女‘龍膽’。”
“全新的魔法衣裝？”翠雀跟著祖母綠走到了裝置的旁側，一邊看著祖母綠手上的操作，一邊出聲表示疑問。
“沒錯，你可以當做是一套量身定做的護甲，本身的防護能力甚至還會比你原本的魔法衣裝更強一點。”
祖母綠的聲音毫無起伏，好似“做出一套比花級魔法少女衣裝防護能力更強的裝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你只需要在變身后偷偷激活這個假寶石，它就會把內部錄入的裝備覆蓋在你原本的衣裝上，從而讓你擁有一個截然不同的造型。”
“懂了。”
翠雀略有些了然地點了點頭，然后又追問道：“但依然只是衣裝？”
“沒錯，只是衣裝，你的身高，體型，容貌都還是現在的樣子。我之前也說過，在這些東西上做文章很容易被查出來。”
祖母綠將那顆假寶石放入裝置的凹槽中，伸手在一旁的符文面板上撫動：“不過你也別擔心，考慮到你本人在國度也算是有些知名度，所以關于你偽裝的形象該是什么樣，我請了幾名很專業的造型師，幫你重新打造了一套氣質完全不同的形象。”
“哈……”不知道為什么，在聽到祖母綠的話后，翠雀心里總有種不太妙的預感：“氣質完全不同，具體是不同在哪里？”
“這就是我需要你做的事了。”
沒一會，祖母綠就把那顆假寶石從裝置上拿了下來，遞到了翠雀面前：“來，穿上試試吧。”
“我先確認一下，應該是以普世價值觀來說，能被人接受的外出服裝吧？”
接過寶石，翠雀耷拉著眼瞼：“而且理論上來說，我這次的行程最好是低調一點，所以服裝好像也不應該太惹眼……”
“試試就知道了。”妖精玩偶中傳出的聲音依然懶懶散散，但蘊藏了幾分興味。
“好吧。”
于是翠雀也不再多話，按照祖母綠先前所交代的方式，用魔力激活了手里的假寶石。
一陣藍紫色的光芒自寶石中射出，就好像真的是魔法少女的變身一般，短暫的光芒照耀后，站在那里的翠雀已經換了一身行頭。
原本披散而下的長發在腦袋后面高高挽起，被幾根頗為華美的發簪固定住，變成了一團發髻。腦袋上的波奈特也已然不見，只剩下了別住劉海的發卡。兩邊的耳畔也有一對亮銀色的耳飾垂落。
再往下，一身藏青色的洛麗塔長裙也被替換成了藍紫色的無袖立領開叉旗袍，排扣間垂下了一根東華州傳統的東華結，下擺的外側則用白與金色的絲線繪上了一副頗為秀氣的水墨畫，而畫中的內容，正是一叢草木間的龍膽花。與其腳上略微墊高的尖頭繡花鞋相得益彰。
如果說翠雀原本的那身形象看上去是個西羅州域的貴族大小姐，那么現在這一身，看上去就充滿了東華州的特色。略顯成熟的裝扮與怎么看都是小孩子的外表產生了一種奇特的化學反應，帶來了一種可愛與成熟并存的神奇觀感。
“怎么樣？”
不知道從哪里搬來了一面鏡子，祖母綠將之擺在翠雀面前：“因為前一代龍膽的魔法衣裝也是這種偏向東華州古裝的風格，所以我的人就直接把這個風格沿襲下來了，是不是感覺完全不像是一個人了？”
“大概？”
翠雀沉默地盯著鏡子看了一會，然后不著痕跡地移開了視線：“不如說，明明鏡子里面的還是自己，但是潛意識卻有種‘看見另一個人’的感覺，微妙地讓人覺得有點不舒服。”
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來還擔心祖母綠如此遮遮掩掩，這套所謂的“偽造衣裝”怕是會有些不便言說的奇葩缺點。但實際穿上以后，不僅挺好看，而且也沒有太高的露出度，以魔法少女的標準來說，可以說是一套相當正常的衣裝。
“那就都只是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了。”
祖母綠顯得不以為意：“反正，我只負責讓別人不能確信你是‘矢車菊’，再多的東西我管不著，也做不到。不如說，接下來的內容就是你的工作了。”
“是什么？”翠雀的注意力被祖母綠的話吸引了回去。
“很簡單，畢竟是偽造的身份，做戲就要做全，我們也得偽造一點‘魔法少女龍膽’在方亭市活動過的痕跡。”
祖母綠抬起爪子，指了指翠雀身上的衣服：
——“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在你前往國度之前，用這身行頭在方亭市多活動活動吧。”
翠雀的新衣服在據點中得到了一致的好評。
祖母綠所言非虛，這套衣裝的確堪稱是大師手筆，無論是結構和走線，還是各種外飾的搭配，都堪稱是匠心獨具，美觀度上完全無可挑剔。以至于她穿著這么一身在據點里一亮相，就引來了好幾名魔法少女舉著手機一通猛拍。
“太……太美了，太可愛了，太有誘惑力了，前輩！”
其中拍照勁頭最猛的大概就要數紅思與了，手中的手機閃光燈狂閃之余，其溢美之辭也是源源不斷地往外冒：
“國度的時尚月刊都應該找你去當封面人物……不對，應該是年度封面人物！”
“真的有這么夸張？”翠雀忍不住挑了挑眉頭。
“那，那還用說，你現在去王都大街上走一個來回，怕是一路上的女生都要用驚艷羨慕的目光看著你！”
紅思與激動到滿臉通紅：“啊，能夠看到前輩像這樣好好打扮一回，我現在就算是死也無憾了……”
“別因為這種無聊的理由去尋死。”
翠雀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我現在穿成這幅模樣，其實非常顯眼？”
——“量化一下的話，如果說小前輩原本走在大街上的回頭指數是70分，那么現在就已經到90分了，這樣的感覺？”同樣拿著手機在拍照的夏涼思索著說道。
“回頭指數是什么？”
“大概就是說‘看到這個人以后想要回頭再看一眼’的想法強烈程度。”
夏涼嬉笑著豎起一根手指：“怎么樣，是不是聽起來很形象？”
“……我覺得我應該去找她們重新做一套低調點的衣服。”翠雀低頭審視著自己身上的旗袍，然后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別啊，前輩，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對呀對呀，難得有這么一套好看的衣服，送回去也太可惜了！”
只不過，這個決定很快就在七嘴八舌的反對聲中被勸服了。
最終，翠雀也不得不接受了自己接下來一段時間恐怕要時常以這身行頭在外活動的事實，然后，不顧紅思與的阻攔，解除了偽造寶石的衣裝外表。
令人安心的藏青色連衣裙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一天的工作已經結束，該處理的事項也基本都得到了處理，翠雀便順手做了會家務，帶著林小璐和白靜萱看了會電視，然后和麻生圓香一起做好了當天的晚餐。
也直到晚餐時間，此前一直都不見蹤影的柏安市小隊三人組，才終于從樓上走了下來。
雖然并不知道這三人此前究竟去做了什么，但是根據翠雀所掌握的消息來看，想必也是因為木百合已經完成了自己來到方亭市想要達成的目的，所以重新商議了何時回歸柏安的問題。
接下來在飯桌上的談話也證實了翠雀的想法。
找到了“登王之門”的線索后，木百合自然是不再有必須賴在方亭市的理由，和白薊也就達成了和解，兩個人在餐桌上一起為前一日的爭吵表示了歉意，然后再一次向方亭市小隊表示了告別。
離別的日子被定在了下周，差不多也就是方亭市出發前往國度的前一周。
哪怕是魔法少女，想要在城市之間反復來回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此番告別，想再次見面大概就是相當一段時候以后了。
“那么，既然如此，果然應該好好搞一次送別晚會吧？”飯桌上的夏涼是這么說的。
“不不不，我們這段時間的叨擾已經足夠多了，不需要各位再在這件事上花費額外的經歷了。”
白薊立刻推辭道：“何況各位接下來還要去國度考試，時間非常寶貴，我們也不應該再占用你們的時間了。
“但如果就這么不管不問，我們心里也說不過去呀。”
一旁的紅思與開口了：“就算是只占用一個晚上也好，我們是不是應該干點什么？”
白薊還想出言推辭，但是話還沒說出口，一旁的林小璐就突然發話了。
——“干點什么……那不就是廟會嗎？”
她口中含著筷子，一臉一所當然道：“時間也對得上，行程也對得上，月底的時候寺廟那邊會有一場新年祈福大會，干脆所有人一起去唄。”
這個提議讓桌子上的眾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然后，除了依然糾結的白薊，以及并不知道“廟會”是什么的白靜萱以外，得到了餐廳中所有人的全票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