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中的戰斗愈演愈烈的同時,異策局總部大樓的疏散工作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跟著人群從大樓之中竄出,田勝在一眾同事的推搡下艱難地抬起頭,仿佛心中生出什么感知一般望向了天空。
碧空之上,樓宇之間,紫紅與蒙白交織的魔力光幕中突然混雜了幾抹熟悉的藍色。
那微弱的藍色搖曳著,閃爍著,仿佛在蓄勢一般等待著。然后,在某個時刻驟然爆發,將周圍的白霧盡數驅散,湛藍的色彩仿佛讓天空回歸了本真的顏色。
洶涌澎湃的魔力潮汐之中,翠雀左手勾著熒藍的絲線,右手緊握著紫紅色剪刀。嬌小的身姿筆直地挺立,目光悠遠而堅定。
藍與紫的魔力交錯交織,卻又隱約劃出了一道分明的界線。輕盈的絲線自她的手心發出微光,在碧空中劃過一道道細不可查的軌跡。精致的剪刀于她的手中閃爍,細小的鋒刃間隱藏著不可忽視的寒芒。
“感覺意外的輕松……”
感受著剪刀在手中的分量,她有些驚訝地發出了感嘆。
紅思與所復現出的這把剪刀,無論從外形還是手感來說都與她原本的魔裝別無二致,但是最大的特點卻是它對魔力的消耗。
魔法少女使用魔裝會消耗自身的魔力,這是一種必然,而根據魔裝自身的能力強度及使用者的掌握熟練程度,消耗也會有所差異。
原本的織命是一件對魔力消耗十分劇烈的魔裝,若非翠雀自身的魔力量在同級魔法少女里算充沛,否則還真的支撐不起這樣的消耗。
事實上,越是形態復雜的魔裝就越是如此,在國度的檔案記載之中,甚至有因為魔裝太過復雜而導致魔法少女無法晉升芽級的案例。
而現在,當翠雀手握紅思與復現出的剪刀之時,她幾乎感覺不到魔力的流失。不僅如此,甚至還隱隱約約有魔力的波動從剪刀之中反哺上來。
“雖然只能持續五分鐘,但是消耗的都是我的魔力哦。”
看到翠雀訝然的神色,紅思與按捺住邀功的心緒,撇開視線,略有些不自在地道:“所以,不需要擔心魔力量上的問題,放心地用它去戰斗吧。”
“……謝謝。”
翠雀明白,越是真誠的善意就越不需要過多的客套與推阻。用最簡短的語言表達最直接的謝意,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簡單的交代之后,她便轉過頭,嚴肅地望向了不遠處的樓宇之間。
鳶正靜靜地懸浮在那里,饒有興致地等待著。
“準備好了?可以開打了嗎?”
見翠雀將目光投過來,她重新操起了手中的水墨金屬,嘴角上挑:“用魔裝來補全魔裝,這可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我還以為你不會放過中間交接的空檔。”
翠雀輕輕揮動手中的裁衣剪刀:“為什么剛才不攻過來?”
“我說過哦,我是不會阻止別人使用自己的能力的。奇境也好,繁開也罷,只有戰勝全力以赴的對手,才能讓我感覺到滿足。”
鳶搖動手指:“通過偷襲去打斷對方的準備,就算贏了,也不是‘強大’的表現,只不過是‘勝利’的奴仆罷了。”
“我還以為爪痕里都會是些不可理喻的壞家伙。”
翠雀面無表情地搖搖頭:“可惜我沒能早一些認識你。”
“現在認識也不遲,加入我們,我們彼此也就沒有矛盾了。”
鳶微微抬手,擺出了戰斗的起手式:“不過,在這之前,先讓我見識一下你真正的實力吧,若是太弱的話,我可沒興趣帶一個弱小的魔法少女回去見首領。”
“感謝貴組織的看重,但是,我暫時還沒有興趣離開自己駐守的城市。”
翠雀同樣嚴陣以待:“還請伱們自行離開方亭市。”
“多說無益!”鳶雙腳虛蹬,大喝一聲,猛地向前躥出,“勝者主導一切!”
言罷,便無視了一旁塞米“不要自作主張啊”的呼喊,再一次拉開了戰斗的序幕。
黑與藍的魔力瞬間碰撞在了一起,澎湃的魔力潮流中,兩道人影卻并沒有拉開距離,而是進行著激烈的近身交戰。墨水般的流體金屬在鳶手中顯得靈巧無比,槍、劍、刀、匕等形態變換自如,招式刁鉆而精妙,令人極其難以招架。
但刁鉆的招數卻并沒有讓翠雀陷入劣勢,恰恰相反的是,雖然略顯被動,但她手中的絲線也隨著鳶的節奏變換著形態,不斷交織出不同的杰作。對方劈刺她便防御,對方揮砍她便回擊,兩個人劍對劍,矛對矛,以不同的方式變換出相近的兵器,用常人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高速地對拼著。
絲線與墨水,兩件看上去并非兵器的魔裝,此時卻足以代替一切兵器,在此展開一場原始而華麗的戰斗。
“居然……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能跟鳶這家伙近身過招而不落下風?”
因激烈的戰斗而被甩到一旁的塞米穩住身形,望著不遠處的交戰現場,不禁瞪大了一對貓眼:“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也無怪它會驚訝,只因為哪怕在爪痕內部,鳶都是出了名的近戰狂魔,近身肉搏能力一頂一的強悍。爪痕成立這么多年,其出手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只要進入近身戰的領域,就沒幾個人能在她的手下頂住那狂暴的攻擊。
而矢車菊,作為一名曾經出了名的魔法少女,塞米也知道她的活躍時間不超過三年。換言之,這樣一名只有三年一線戰斗經驗的魔法少女,在近身戰中與鳶打平了。
當然,它的想法無從影響戰局,交戰中心的兩人短短兩分鐘就已經戰至白熱化,拳打腳踢撞出聲聲悶響,刀光劍影令人驚心動魄。
只不過,也只有翠雀才能夠感受到與鳶交戰的壓力。
事實上,哪怕重新執掌了剪刀形態的魔裝,她在近身戰之中也只能做到不落下風而已,想要尋找到進攻的時機,那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更麻煩的事情還不局限于近身戰中招式的變化,而是鳶身周所籠罩的那層蒙白霧氣。
翠雀沒能分辨出那是什么,但這些霧氣卻隨著鳶的一呼一吸而不斷地維持著流轉,在這片霧氣之中,所有魔力攻擊的威力都被壓縮到了極致,她的魔力幾乎無法脫離身邊。
“這些霧氣……不是你的魔力,也不是你的魔裝。”
幾番感受后,翠雀于某次攻擊的間隙架開了鳶的劈砍,篤定道,“它應該也和殘獸的力量無關,完全是其他的東西。”
“魔力?當然不是,這些是我的‘氣’。”
似乎因為在戰斗之中感受到了樂趣,鳶完全沒有隱瞞的意思:“我雖然是魔法少女,但更是一名武道家,這份力量來自東華州域的古老傳承,和魔力自然不是一種東西。”
“氣?”翠雀不禁皺起眉頭,“我可沒有在跟你聊武俠。”
“的創作往往來自現實,書中會提到‘氣’,自然不是空穴來風。”
鳶微微瞪大雙眼,目中的陰陽魚緩緩轉動:“當然,現在的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無法適應時代的東西會被時代所淘汰,最終淪為歷史的塵埃,武道不過是那片塵埃之中的一角,與它者亦無不同,沒什么好被銘記的。”
“無法適應時代?”應付著對方的攻擊,翠雀微微后仰脖子躲過了一記刺拳,“為什么?”
“因為所謂的武術,所謂的道業,作為人護身的異術,完全無法與魔法術式相比。”
鳶的情緒頗為高漲,話語聲也頗為洪亮:“修持慢,成本高,天賦要求更是萬中無一,而修煉到最后,也終究只能與凡人相搏,面對真正的危機和災難——殘獸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無論是怎樣天資縱橫,怎樣才思敏捷,又是怎樣豪情萬丈。一代代武人在這條道路上的探索未能將這條道路變得更加長遠,恰恰相反的是,越是修持武道,越是會發現這是一條死路。”
“武術寄托于年輕的肉體,需要旺盛的氣血和生命力。然而隨著武人年歲上漲,氣弱血衰,再怎樣的滿腔熱血都無法保持住身體的狀態,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向衰弱,最終再也無法向上攀登。”
“所以,曾經的我才選擇了加入國度,以魔法少女的不變之身獲得更長久的時間,想看看以魔法少女的身份是否能夠走得更遠。”
與激烈的交戰之中一刀擋開面前的杰作,鳶咧嘴一笑:“而你看到的,就是我在這漫長歲月之中的修習成果。”
“那么你為什么要加入爪痕?”
將絲線收回手中,翠雀略微調整了身體的姿態,然后仿佛不知疲倦般再一次開始了進攻:“背叛國度,與殘獸同流合污,這樣的道路是你想要的嗎?”
“背叛?同流合污?”
鳶眨了眨眼,片刻后突然一哂:“抱歉,在你們看來是這樣的事嗎?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
“首領找到了我,告訴我加入爪痕可以看到新的力量與可能性,然后打敗了我,所以我就跟著她走了。”
“反正對我來說,力量的形式和形態都是外物,只有沿著變強的道路不斷走下去才是唯一的追求。善與惡,美與丑,功與罪,都與我無關,我也不在乎這些東西。”
激烈的對拼之后,兩人短暫地分離,鳶微微頓足,面上帶著頗為爽快的笑容:“世人的看法并不重要,我在變強,這就足夠了。”
她這么一說,翠雀就知道,想用談話去說服對方是行不通了。
雖然與對方接觸的時間十分短暫,但是翠雀已經隱隱地感覺到,鳶作為一名來自爪痕的“惡人”,與黑燼黎明中那些十惡不赦的惡棍似乎并非一路。
再加上對方的戰斗力很強,單純依靠戰斗很難將之驅逐,這才讓她一度產生了通過言語說服對方,讓對方主動放棄的念頭。
只可惜,這番話一出,她便明白,鳶雖然并不是一個單純的惡棍,但也沒什么單純的善念。對方并不在乎所謂善惡的概念,之所以沒有成為惡棍,只不過是因為覺得沒有意義,就像她現在同樣也算不上好人一樣。
這樣的人,如果是同伴,那還有溝通的可能,但如果是敵人,便已經沒什么話好說了。想要解決眼下這場危機,還是只能靠武力戰勝對方。
只是,經過了方才的過招,翠雀已經意識到,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對方的近身戰水平并不弱于自己,甚至還隱隱占優,若是無人從外部干涉,這場戰斗想必還能繼續持續下去,但是戰斗中的翠雀知道,自己并沒有那么多的時間。
紅思與復現出的魔裝只能維持五分鐘,意味著五分鐘結束以后,自己無論是魔裝的完整度還是魔力量都會大打折扣,必然無法像這樣戰斗下去。
所以,想要解決戰斗的話,自己就只能盡快,速戰速決。
念及此處,她微微凝神,開始大幅度調用右手中剪刀的魔力,毫不猶豫地動用了織命的剪刀形態。
高強度的對拼間隙,小巧的裁衣剪刀于她的手中綻放光芒,然后,翠雀毫不猶豫地將剪刀對準了鳶身周的白霧,刀身微微張開,然后猛地合攏。
喀嚓。
一聲脆響之后,圍繞在兩人身周的白霧猛地消散了一大塊。
也幾乎是同時,不遠處懷抱著書冊的紅思與也面色一白,身后的書墻隨著剪刀的揮舞一下消失了三分之一。
“唔……咳咳咳!”
她略微向后退了幾步,靠在了已經淪為廢墟的會客室墻面處,捂著額頭,半天才緩過勁來,露出一個苦笑:“這種程度的魔力消耗,原來前輩一直在用這樣的魔裝戰斗嗎?真的是……太夸張了。”
她這邊反應激烈,戰局中心更是因此而受到了巨大的影響,鳶的攻勢差點因此而停下,就連呼吸都亂了許多。她如同被嗆到一般咳嗽幾聲,略微拉遠了與翠雀的距離,深呼吸幾下后,有些疑惑地挑起眉:“我的氣……被削弱了?”
不遠處,握著剪刀的翠雀也略有些氣喘。
這還是她第一次用復現的剪刀去使用其能力,現在看來,雖然能用,但對于紅思與的消耗確實太大了。
而剛才那一剪造成的效果,便是剪刀本身的能力——分離。
織命的剪刀形態,雖然大多數情況下都需要搭配奇境使用,以此去進行大規模的概念去除,但這并不意味著剪刀本身沒有功能。
事實上,這把剪刀即便沒有奇境的配合也有十分強大的能力。便以目前的境況來說,翠雀只是輕輕動刀,便將鳶所使用的“氣”與之分離了。
雖然這樣做有些卑鄙,但這也是她之前要詢問對方白霧是什么的原因,當鳶交代了“氣”的本質和原理,使得翠雀對其產生一定的理解之后,她就可以發動這個能力,將之與對方進行“分離”。
當然,這種分離并不是永久的。
分離的瞬間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不說,想要維持這種分離的狀態,也需要她持續地向剪刀之中輸入魔力——這部分現在就全變成了紅思與的壓力。
也正因如此,所以之前在月圓節的夜晚,為了對大規模的“殘獸”概念進行永久去除,翠雀才不得已崩毀了自己的剪刀。如果不那樣做的話,她根本就沒有魔力去實現那樣的效果。
而現在,為了盡快解決戰斗,她也只能動用這個能力了。
休息了兩天,感覺勉強恢復一些,所以今天把更新憋出來了。
讓大家久等了,抱歉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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