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黑白無序,動蕩不安的年代,拼死拼活也只是為吃一碗飽飯,縱使警察也被冠以一個花名——有牌爛仔!”
何定賢穿著一身綠色軍裝,腰間插著木棍,脖頸掛著警哨,手里捏著一支好彩香煙。
三伏天酌熱驕陽的日照下,一出差館就曬得汗流浹背,負責帶他的老差人見狀揮揮手,帶他一同來到間涼茶攤坐下。
上一世還因顛沛流離,從小就夢想發財被人騙到緬北,最終因不想被噶腰子而殺人逃亡,走上條不歸路,帶著幾名落難人開始干亡命的無本買賣。
這一次一醒來就端上鐵飯碗,不得不說是上天眷顧,何定賢也很珍惜,小心翼翼,花了半月的時間熟悉環境,兢兢業業,在同僚間混了一個“老實人”的名聲。
其實他上輩子可是敢打敢拼,一連在東南亞綁了幾個當地富商,還劫過金鋪,搶過銀行,最終惹到一個跟軍方有關系的老板,被當場槍決在圍捕現場。
上過泰國新聞,上過國際報紙,上過國內新聞,也算是逞兇一時,小有名氣的悍匪。
不過,正因干過壞事,朝不保夕,才知走歪路的難,非常滿意在香江做一名小警察的日子。
感謝上天給的機會。
讓我做個好人。
而他自從見到一個叫“潮州鄒”的江湖大佬,在石硤尾屋邨兜售大煙后,也明白自己來到的是平行世界。
這個世界有尚未發跡的尖沙咀倪家,也有如日中天的船王許艾周,有豪賭一場的小輩“飛艇泰”,也有贅婿翻身的猛人“鯊膽鄭”,
走在路上碰見的人可能是杜笙、葛兆煌、何鍵、葉問,最出名的女星叫夏夢、蝴蝶、藍鶯鶯,最有名的大亨是何東、馬印彪,許艾周。
即然重生一世,怎會甘于平凡,何況,此時警察雖然被戲稱為“有牌爛仔”,但是一身綠皮換來的權力毋庸置疑。
這已經是平民家庭最好的上升途徑。
何定賢上輩子沒少看成功學,觀察了一個月,發現電影世界跟前世同年代的社會環境大差不差。
心里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創富計劃,只是目前自己在警隊地位低下,還需要一個出頭的機會。
這時老差人錢偉善喝完大碗涼茶,用手上軍警帽扇風,走到攤主面前滿臉不耐的伸出帽子,不僅不付茶錢,還欣然接過了攤主遞來的五元港幣。
“走啦,阿賢!”他動作嫻熟的抖抖警帽,在飛騰間一把抓住硬幣,塞進口袋里講道:“下一家!”
“知道了,長官。”何定賢站起身把警帽戴好,路過攤主面前順手掏出一枚硬幣丟去,表情輕松的跟上長官。
攤主面露驚喜,千恩萬謝,像是收到施舍的乞丐。長官卻還教育道:“果然是新丁,以后跟別的同僚出來巡街,不管是喝茶還是吃面,千萬記得不要給錢。”
“人人都不給錢就你給,你是很特殊,還是很威風?”
何定賢表情敷衍道:“唔好意思,善哥,下次一定改。”
心里卻更加肯定了:“在這個年歲,有多大權,賺多大錢,當多大官,創多大業!”
可他上世作為一名悍匪,隨心所欲慣了,愛付錢就付,同僚間的潛規則算乜野?
街邊涼茶攤主的錢都不付。
一輩子就都是小癟三。
錢偉善瞥他一眼,不再說話,叼著煙把上海街沿途一間間店鋪,餐廳,攤位的保護費都收入囊中。
現在開一間茶餐廳要交五道保護費,軍裝、便衣、消防、食品局、還有黑社會。
碰上海鮮、航運、開在海邊的餐廳,水警還要爬上岸多收一道……
每月一號,有關部門都會派人一條街、一間間店的收過去。
因為每個月只能收一次,凡有私下敲詐都是“違背規矩”,所以,交錢成為規矩,這筆錢便稱作“規費”。
上海街的街頭,何定賢,錢偉善兩人來回穿梭,于中午時間,順順利利把商鋪的規費收齊。
一起帶著滿布包的鈔票回到警署,油麻地差館,二樓警長辦公室門前,五六名軍裝同僚已經拿著規費排隊。
“我先下樓吃飯了。”何定賢說道。
錢偉善講道:“留下來跟我一起去見長官,混個臉熟先,將來對你有好處!”
何定賢覺得有道理,點點頭道:“多謝善哥。”
軍裝警長“陳立”是油麻地華人警員的第二號人物,僅次于油麻地華探長“曾少珂”。
當然,軍裝警只負責治安,佩戴警棍,手里沒槍,說話也不夠硬氣,論聲音還不如一個便衣組的探目大!
當警察的做夢都想混進便衣組,不僅收的錢多,手上有槍,站出來也威風。
陳立則是一個兩鬢斑白,笑眼瞇瞇的中年人,收到錢后,把錢交給旁邊的手下清點,前面叫來的鈔票已經碼得整整齊齊,擺在桌面堆成一座金山。
錢偉善彎腰屈膝,表情諂媚的遞上香煙,陳立接過煙后,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神定格在何定賢臉龐。
“警號1101,何定賢,你老豆是潮義勇的雙花紅棍汗巾青對不對?”
何定賢連忙立正敬禮,出聲喊道:“是,長官,我老豆叫何青!”
陳立笑呵呵的擺擺手:“別緊張,我跟你老豆也算朋友,你能進油麻地警署就是我開口的。”
何定賢回過神來:“多謝長官!”
錢偉善表情驚訝的扭頭看他。
這新丁不聲不吭的,原來早跟警長認識。
陳立則吸上口煙,嘆息一聲:“雙花紅棍的仔來當警察?呵呵,沒子承父業去混社團,足夠證明你老豆除了身手好,腦子也靈光,可惜太早入江湖,死了。”
他也不需要何定賢的回答,扭頭就跟錢偉善說道:“今天基仔生病沒有來上班,你順便把上海街賭檔的規費收齊,辦得好將來上海街的賭檔都歸你收。”
錢偉善激動的立正敬禮,眉飛色舞的道:“多謝立哥!”
何定賢看見陳立眼里帶著盼望之色,就知道上海街賭檔的規費絕不好收,再回頭錢偉善已經走出辦公室,情緒卻還沉浸在受到提拔的喜悅中,有坑還不自知,千萬別把自己帶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