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壯行酒,一萬大軍便跟隨馮誠,自北大門出城。
沿途的漢族軍民,全都默默立在道旁,目送著他們遠去。然后加快腳步,奔赴各自的目的地,抓緊時間搶運糧食,決不能把他們用生命爭取到的時間,白白浪費掉。
一萬大軍沿著官道一路北行,直到天黑透時,馮誠才下令全軍休息。
因為是急行軍,大軍不下營不生火,當然更不能喧嘩。全體在道旁山坡上休息,外圍有斥候和游騎警戒。
將士們坐在山坡上,安靜的吃著干糧。
俞敏也靠在鋪蓋卷上,解開了干糧袋。
干糧都是提前制作好的,以便將士隨時食用。
俞敏的干糧袋里有米有面。其中米是炒米,先將米下鍋用鹽炒黃,然后研磨為粉,用水一沖就能吃。也可以就著水干吃。
面則是蒸麥面。將麥面蒸好后,用鹽、醋浸透,曬干、再浸,直到浸不入為止,研成麫,包裹好。同樣可以就水干吃,也可以泡成糊吃。
而且干糧也不是隨便可以吃的,只有在戰斗中,或來不及生火做飯時,由軍官下令,才允許吃干糧。甚至一次吃多少,也必須遵照命令,絕對不能多吃。
這都是明軍多少年戰斗的經驗結晶,嚴格執行總沒錯。
俞敏取出今日定量的干糧,便將干糧袋扎好,然后就著涼水開吃,那口感可比中午時的酸菜臘肉紅米飯差遠了。
他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當時就不該想太多,結果那幾片臘肉都沒吃出滋味來。
正懊惱間,忽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俞敏抬頭一看,忙輕聲道:“千戶……哦不,副指揮。”
那人是戚祥,他按住要起身行禮的俞敏,在其身邊坐下,摸著他的腦袋笑道:“你小子又落我手里了。”
“嘿嘿。”俞敏咧嘴直笑,今天唯一高興的事,就是重新整編后,他又成了戚祥的部下。忙小聲問道:“副指揮的腿徹底好了?”他記得自己出院的時候,戚祥剛甩開拐。
“還是叫我千戶吧,副指揮總感覺在叫別人。”戚祥苦笑一聲,拍了拍自己的左胯道:“也是到年紀了,腿腳老是不利索,好在老子有馬了,不影響啥。”
“千戶都是副指揮啦,應該在后方坐鎮才是,還上啥前線啊?”俞敏輕聲道。
“這不是軍情緊急,城中無人嘛。”戚祥笑道:“選鋒都選到軍醫院里,召集輕傷病號了,我這個有職無官的副指揮,哪還能呆得住?”
其實還有個原因他沒說,那就是官職升的太快,一下子從正五品的千戶,升到了從三品的副指揮使,讓他心里有些不安。
他知道這是沐英郭英出了力的結果。雖說朝中有人好做官,是天經地義的事,但他也得給他們長臉才行。當然更不能給皇上丟臉。所以戰必爭先是最基本的。
簡單跟俞敏聊了兩句,戚祥撐著他的肩膀起身,同時將一樣東西塞到他懷里,然后繼續向前巡視。
俞敏打開油紙包一看,原來是一根醬鴨腿。
大軍休整一夜。次日天蒙蒙亮,便再次開拔,一日不間斷行軍后,在黃昏時抵達了祭蟲山。
這時,派出去的斥候也帶回了最新的敵情。
根據斥候稟報,嵩盟方向來敵共兵分三路,一路向鳳凰山方向而來,一路向祭蟲山而來,還有一路走的官道,準備從大板橋入壩。
馮誠馬上令人打開地圖,按照斥候所報看了片刻,嘆了口氣道:“我們也必須得分兵了。”
戚祥幾個高級軍官,聞言點點頭。
昆明壩子有好幾個入口,而且都無險可守,不然當初梁王也不會聽說曲靖失守,直接嚇的逃出昆明城。
當初對他們有利的地形,現在卻成了不利因素。敵軍兵分三路,從不同方向入壩,顯然就是在防備他們集中兵力進行阻擊。
這時候大軍要是還集中在一處,就很可能會被另外的兩路叛軍抄了后路。前后夾攻之下,局面就太危險了。
但他們兵力本來就有限,再分兵的話,同樣不樂觀。
可是他們別無選擇。阻擊戰本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
于是馮誠決定分兵,他親自帶領三千兵馬駐守祭蟲山,另外一名指揮使帶三千兵馬去鳳凰山。然后他看著戚祥道:“戚指揮,你再帶三千兵馬去大板橋布防,把敵軍攔在大板橋三天,就算完成任務。”
“是!”戚祥忙沉聲應下,這還是他頭一次單獨帶兵,沒想到就這么嚴峻。
最后他又看向自己的騎兵千戶道:“柳千戶,你帶領一千騎兵作為預備隊,在三條防線之間游弋,哪里有需要,就補哪里。”
“遵命!”柳千戶高聲應道。
“都去吧!”馮誠朝眾將點點頭,沉聲道:“三天后咱們再見。”
“是!”眾將轟然應下,分頭去了。
戚祥也帶著自己的三千兵馬,趕往十里外的大板橋。
大板橋是一座石板橋,屬于官道的一部分,當時明軍大軍就是踏過這座橋,開入昆明壩子的。
戚祥帶著三千兵馬抵達大板橋時,遇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如何處置這座堅固的石板橋。
他先命將士們馬上在岸邊挖壕溝、設鹿寨、立射樓,構筑防御工事。自己則帶著俞敏站在橋上陷入了沉思。
按說應該第一時間拆掉這座橋,延緩敵人過河的。但站在橋上就能真切的看到,橋下的寶象河并不是一 條大河。要是春夏豐水季時,水流湍急還好些,現在已經是九月底,水流放緩,河面只有十幾丈寬。
比起當初百丈寬的白石江來,簡直不是一個量級。
看著橋墩子上露出好大一塊白色的水漬,他就知道水位已經下降了很多,用竹竿試了試,河面最深處才一丈。
也就是說,敵軍想要渡河,無論是架橋還是造筏,難度都不大。
尋思良久,他終于拿定了主意,沉聲對部下道:“不拆橋了,留著讓他們攻吧。”
“這是為何?”手下呂千戶不解問道。
“有橋的話,他們會先從橋上攻。”戚祥指了指腳下僅有七尺寬的石橋道:“而這座橋,會抵消掉他們的兵力優勢。”
說著他又指了指河面道:“相反,沒有這座橋,他們一上來就會扎筏子強渡,那才是發揮他們兵力優勢的正確戰法,我們要讓他們醒悟的越晚越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