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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廖永忠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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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太平里、斛斗巷,相府后院書房。

  一桌二椅一盞燈,一湯兩菜一壺酒。

  胡惟庸和他侄子胡德小酌。

  “唉,怎么會搞成這樣……”胡德喝一杯悶酒,神情與其說是沮喪,不如說是恐懼。

  “牛頭馬面都到姓劉的家了,怎么就讓楚王那個小兔崽子,給攪黃了呢?”

  胡惟庸聞言白了侄子一眼,暗罵道,說老子是牛頭人,還是說周院判是馬面人?

  “別說你了。”但他實在沒心情較真,夾筷子煎炒小銀魚,味同嚼蠟道:“連老夫想了三天三夜,也想不明白。”

  “難道……劉伯溫恐怖若斯?”胡德一邊給伯父倒酒,一邊顫聲道。

  “誰知道呢?”胡惟庸搖搖頭,嘿然道:“其實劉基的死活并不重要,麻煩的是,皇上居然和他見了面。”

  “也不知說了些啥?”

  “還能說啥?就憑劉伯溫那張嘴,還不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完事兒再倒打我一耙?”胡惟庸惆悵的仰脖干一杯。

  “啊……”胡德正在給他倒酒,聞言愣在那里。

  胡惟庸拿筷子點一下侄子道:“灑了。”

  “哎哎……”胡德趕緊擱下酒壺,用袖子擦擦桌面,顫聲問道:“那,伯父,皇上會不會知道燒信的事兒?”

  “慌什么?”胡惟庸穩穩端起酒盅,定定看著明顯高出杯面的酒液。“皇上懷疑就讓他懷疑去吧。他要對付的人多了去了,一時半會兒輪不著咱爺們兒。”

  “啊……”胡德并沒安心,反而更慌了。讓皇上惦記上的感覺,也夠恐怖的。

  “伯父,快想辦法把侄兒調出親軍都尉府吧!”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胡惟庸啐一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跑哪去?再說,這時候調走,不正好讓皇上懷疑到伱頭上嗎?”

  “啊,那……”胡德一陣口干舌燥。“那就坐這兒老實等死?”

  “當然不能坐以待斃了。”胡惟庸淡淡道:“反而要主動出擊!”

  “那不死得更快?”

  “不,你錯了。現在在皇上眼里,我胡惟庸不過是大丫鬟掛鑰匙——當家做不了主,咱淮西真正說了算的還是韓國公。”胡惟庸沉聲道:

  “動了韓國公,整個淮西都要不安,所以韓國公是安全的。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趕緊取而代之,代替韓國公當這個淮西老大哥,到那時咱爺們兒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怪不得伯父要幫那些勛貴,對付廖永忠呢。”胡德恍然道。說完又覺得不對,要是伯父不對付廖永忠,不就沒這些狗屁倒灶了嗎?

  “不錯,伯父沒有韓國公的資歷,甚至連汪廣洋那個老酒鬼都比不了。不幫他們撈錢,他們怎么認我做大哥?”胡惟庸沉聲道:“不管怎么說,這次除掉了廖永忠,不虧。”

  “廖永忠不會出來了?”胡德吃驚道。

  “要么不做,要么做絕,這就是我們的洪武皇上。”胡惟庸朝宮里拱拱手道:“廖永忠這回能豎著出來,我跟你姓。”

  “他不是有鐵券嗎?”胡德還是有些不信,他整天聽那些勛貴子弟吹噓,鐵券何等何等厲害。

  “那鐵片片是誰發的啊?”胡惟庸卻哂笑道:“皇上真想弄死誰,是塊鐵片片能攔得住的嗎?”

  內官監地牢。

  朱元璋又來看廖永忠了。

  這才沒過十天,原先鋼澆鐵鑄的漢子,已經被折磨的憔悴不堪,面頰深陷,身體發著抖,似乎在發燒。

  “他怎么光著脊梁?”朱元璋皺眉問道。

  “回上位,德慶侯進來之后,每天都喊熱,我們只好幫他脫了衣裳,不停用涼水給他降溫。”劉英低聲道。

  “胡鬧!”朱元璋呵斥一聲。“趕緊給他穿上。”

  “哎。”劉英趕緊拾起丟在地上的袍子,給廖永忠胡亂套在頭上。

  廖永忠一言不發,只是抱著胳膊不斷打顫。

  “小廖,你以為咱會像劉邦殺韓信一樣,稀里糊涂殺了你嗎?”見他還剩半條命,朱元璋也懶得跟他廢話了。

  “不,咱已經把你的罪狀,查得明明白白,現在就讓人念給你聽。回頭還要張榜告示天下,讓天下人都知道,咱為啥要處置你。”

  說完,皇帝一揮手,一名刑部郎中便上前,高聲宣讀起諸如僭用龍鳳等物、包庇下屬販運私鹽,咆哮金殿等十大罪狀。

  “小廖,你現在還有什么好說的?”朱元璋看著廖永忠。

  “沒什么好說的……”廖永忠吃力的說道:“上位,別廢話了,趕緊動手吧。”

  “以你的罪名,確實該殺頭。”朱元璋淡淡道:“但咱這次還是從輕發落,改為杖四十,打完你就回家去吧。”

  “是不是咱還得謝恩啊?”廖永忠譏諷一笑道。

  “隨你吧。”朱元璋說完,便轉身準備離開地牢。

  忽然又站住腳道:“咱會讓你兒子繼承你的爵位,也會保你全家平安無事的。”

  “謝皇上隆恩。”廖永忠這才磕頭謝恩。

  “何苦弄成這樣,真難看!”朱元璋聲音低沉的說道,再沒看他一眼,便徑直出了地牢。

  朱元璋一走,便有四名身材高大的凈軍進來,將廖永忠五花大綁,然后抬出了地牢。

  內官監院中火把通明,地上鋪了氈子,行刑的凈軍手持包鐵的栗木棍立在左右,吳公公神情冷峻的立在臺階上,跟在皇帝身邊時判若兩人。

  待廖永忠帶到,便被重重丟在了氈子上。兩根棗木棒交叉壓住他的脖頸,另外兩根抵住了他的膝窩,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吳公公走下臺階,蹲廖永忠在身邊,輕聲道:“德慶侯,愿意跟皇上認個錯嗎?愿意的話,你就能活著回家。”

  “我錯就錯在跟了這么個無情無義的主!”廖永忠啐一口。

  “骨頭還真挺硬。”吳公公站起身來,雙腳腳尖一對道:“行刑吧。”

  負責行刑的兩個凈軍看得真切,便掄圓了棗木棍,全力擊打廖永忠的后腰。

  廖永忠饒是鋼筋鐵骨,可后腰也依然是要害啊。

  一開始還痛苦的悶哼,十幾棍子下去,連動靜都沒了。

  待到四十杖打完,他的脊梁和腎臟已然被統統擊碎……

  吳太監給個眼色,兩個凈軍合力用棗木棍,把廖永忠挑翻過來檢查,

  只見他有進氣無出氣,口鼻都泛著血沫……

  “快送家去吧。”吳太監揮揮手。

  聽聞老爺被送回來了,德慶侯府上下歡天喜地。

  但是天還沒亮,就變成了哭成一片……

  廖永忠被送回來才三個時辰,便咽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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