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工科書友提醒,原諒老王這個文科生吧。今天仔細研究了一下轉爐和回轉窯,發現自己對轉爐的理解都大錯特錯。)
(花了一下午時間查資料,還下載了冶金和水泥制備的相關書籍。所以,今天只有一更。)
清晨,工部。
“謝學士早。”
“有禮了。”
謝衍一路點頭致意,快步走上三樓。
他已經跟一些工部官吏混了個臉熟,但人們還是經常對他投來探究目光。
沒辦法,他在工部的名氣太大了。
一部分因為學術,一部分因為公主。
負責跟他接洽的工部主事叫范英,正五品官員。平時負責處理來往公文,也偶爾管理一些中小型項目。
謝衍跑來查資料,用不著他親自盯著,純粹是想借機跟謝衍搞好關系。
畢竟,謝衍在陳尚書家里住了一段時間!
“謝學士,昨天的資料可看完了?我又找到一些。”范英的態度極為熱情。
謝衍點頭微笑:“多謝范主事幫忙查找。”
這幾天,謝衍在工部的資料室里,主要閱讀各種爐、窯信息。有高爐、轉爐、石灰窯、陶瓷窯、玻璃窯等等。
幸好他對冶金一竅不通,否則大明的相關技術發展,又會給他一種時空錯亂的魔幻感。
就拿冶煉鋼鐵的高爐、轉爐來說。
各種配套工藝的科技水平,如果換算成另一個時空的年代,可以從乾隆中期一直延伸到第二次鴉片戰爭。某些工藝還停留在乾隆朝,某些工藝已經到了咸豐朝。
熱風爐已經搞出來了,但采用的是外加熱,而非蓄熱式熱風爐。
轉爐也已經搞出來七年,但采用底吹空氣的辦法。煉出的鋼材太硬太脆,韌性、耐久性和疲勞壽命都較差。
說白了,就是鋼材含氮、含磷、含硫過高。
目前的徐州鋼鐵廠,年產生鐵4500噸、熟鐵200噸、粗鋼1000噸。
不要用后世的轉爐代入原始轉爐,以1892年的美國舉例,110座轉爐的總年產量才470萬噸鋼,平均每座轉爐的年產量只有4.27萬噸。
大明此時的轉爐技術,遠遠不如1892年的美國,連鐵、碳和其他元素的比例都沒完全搞清楚,尚處于依靠經驗進行配料的階段。還經常因為故障而停爐檢修。去氮、去磷、去硫工藝更是摸都摸不著。
徐州鋼鐵廠的年產量,已經是全國獨一份,因為這里的鐵礦品質最高,所以朝廷優先發展徐州那邊。
再說各類窯。
鎮窯的溫度最高,窯體內壁與外壁設置了空氣間隙,形成保溫層來減少熱量損失。
謝衍打算借鑒各種爐窯的升溫、保溫方法,搞一個水泥立窯出來。
水泥回轉窯太高端了,他完全沒有任何頭緒!
范英隔桌坐在那里,裝模作樣看資料,時不時眺望謝衍在畫什么。
似乎在畫圖紙。
畫著畫著,似乎哪里不對,換一張紙重新畫。
謝衍嘴里嘀咕著:
“李家用的是普通煤炭,很難完全燃燒,得改用無煙煤或焦煤。傳統提升窯溫的方法已經做到極致,那就得采用其他手段。”
“可以把投入的物料分層。最上面為預熱層,中間是燒結層,最下方是冷卻層。應從冷卻層附近鼓風進去,加速熟料冷卻的同時,還能提高助燃空氣的溫度。”
“這樣煅燒和鼓風,再加上料球受熱體積改變,極可能造成邊風過剩,而中間的通風性減弱,導致一窯物料加熱不均勻,而且熟料冷卻時間也會延長。這他媽該怎么解決呢?我操,得搭窯做實驗,憑空想不出來的。”
“還有整座立窯的高徑比,每個物料層的體積比例,該如何達到最優效果,這尼瑪全得做實驗才能確定。”
謝衍畫出粗略圖紙,遞給范英說:“這是一種水泥窯,跟冶鐵煉鋼無關。”
范英笑道:“既然報備過了,以閣下芙蓉學士的身份,就算跟冶煉鋼鐵有關也可以。”
“這幾日多謝照顧,我有急事就先告辭了。”謝衍拱手說。
范英立即起身相送。
謝衍坐著馬車,急匆匆前往公主家。
門子熱情地請他進去:“殿下有令,謝學士若來,不用再行通報,可直入內院那邊。”
謝衍有些尷尬:“進內院之前,能否安排個人帶路?這里廊徑太多怕走錯了,前兩次來的時候忘了記路。”
門子立即安排。
好不容易走進內院,謝衍再度停下。內院里邊還是需要通報的,否則都不知道上哪兒去找公主,而且公主也需要花時間打扮。
不多時,青鸞喜滋滋跑來:“郎君快請里邊來。”
謝衍摸出一對耳墜:“上次忘了帶禮物。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幾貫錢買的,送給幼娘聊表心意。”
青鸞笑得更開心,趁著左右無人快速收好:“公主正欲用餐,六郎吃午飯了嗎?”
“正好來蹭飯。”謝衍說道。
二人來到飯廳,朱棠溪坐于桌前等待。
餐具大部分已改成瓷器,但留了金盞和象牙筷子,這兩樣謝衍曾戲言自己喜歡。
互相見禮,朱棠溪招呼謝衍坐下,又讓一個侍女去添飯。
謝衍是真餓了,一上午都在用腦,端起飯碗就狼吞虎咽。
朱棠溪自己也不怎么吃,只是看著謝衍吃飯,聊了幾句說:“很快就要頒布法令。你可以經商了,但我還是不可以。”
“還有這種事?”謝衍驚訝道。
朱棠溪詳細說道:“新法令頒布之后,有位號的皇親,有爵位的宗室,以及各級官吏本人,依舊不可以經商。但他們的近親已放開限制。”
謝衍評價道:“換湯不換藥。”
朱棠溪笑了笑。
如今當權的改革派們,借著改革工商稅的由頭,必然趁機染指工商業。如果法令不變,他們會讓遠親或奴仆當白手套,改了法令就直接讓近親下場。
其實都一個樣,本質沒變。
鄧公武之所以同意,也是因為事情的本質沒變,改不改禁令都攔不住的。擺在臺面上之后,至少今后更方便查處——如果有人敢查的話。
什么提高工商稅收,充實中央和地方財政,再借此讓地方廢除苛捐雜稅。這個方法,只在工商業發達的府縣有點用,對于廣大落后地區而言純屬扯淡。
大明的地域發展極不平衡,落后地區的農民,負擔會越來越重。唯一的解決辦法,只有清查田畝和改革賦稅,攤丁入畝也好,一條鞭法也罷,本質上就是一個東西。
但沒人敢對農業動手。
別看鄧公武態度強硬,其實他也心虛,他也對改革農業毫無信心。
王安石和張居正之所以敢動手,那是因為財政困難不改不行了。窘迫的國家財政,催生出一批改革派官員,他們硬著頭皮去變法圖強。
而此時的大明財政,在多年未有大戰的情況下,已經變得寬裕起來,甚至可以稱得上盈余頗多。
既然沒被逼到那個份上,支持改革農業的官員自然很少。鄧公武找不到足夠的同道之人,他再有一腔熱血也是白瞎。
聊了幾句變法之事,朱棠溪問道:“六郎改進水泥可有眉目了?”
謝衍放下筷子說:“正為此事而來。我需要搭建水泥窯做實驗,而且不止搭建一座兩座。挺費錢的,但我手里的錢不夠。”
“需要多少?”朱棠溪問。
謝衍說道:“目前還不是很清楚,一千貫肯定綽綽有余。搭窯的地皮找李家借用,實驗水泥的物料他家也有,其他原料我也請李家幫忙購買。事成之后,我免費讓他們使用十年專利。”
朱棠溪問道:“要做多久的實驗?”
謝衍搖頭:“說不準。可能一個月,可能要半年,甚至可能是一年。我現在只有大致的想法,更具體的細節,全都要通過實驗來調整。”
“那你不去太學讀書了?”朱棠溪又問。
謝衍說道:“請假唄。如果時間過長,干脆補辦休學。”
朱棠溪沒再說什么,只是跟謝衍吃飯閑聊。
午飯過后,朱棠溪把謝衍帶去一處房間,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寶鈔說:“這是一千五百貫,用完了再來拿。”
“用不著那么多,一千貫綽綽有余,剩下的錢留著我們一起辦廠。”謝衍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數了一千貫寶鈔直接收下。
朱棠溪笑著收回多余寶鈔,也不寫借條什么的。
一來談錢傷感情,二來不怕謝衍賴賬。
賴賬的后果很嚴重!
謝衍說道:“等我們的水泥廠生意紅火了,到時候我來養姐姐,不需要再花皇室和朝廷的錢。”
“誰要你養?”朱棠溪啐道,心里卻頗為期待。
那天醉酒之后,有了過于親密的行為,放在這個時代就得結婚啊。
兩人的關系,基本已經確定。
謝衍也不想著三妻四妾了,有一個公主打底,還有漂亮的侍女青鸞。這種日子以前只能靠做夢,現在卻能變成現實,說不定公主還默許自己多養兩個通房丫頭呢。
嘿嘿,謝衍早就偷著樂了,他這個人沒啥大的追求。
朱棠溪突然問:“六郎可看了這一期的《大明旬報》?”
“沒顧得上。怎么了?”謝衍問道。
朱棠溪轉身去鎖箱子,趁機隱藏自己臉上的笑容:“《大明旬報》的文教版面,刊登了前些天的學術大會。”
青絲稱毫的文章也出爐了,遠在黃州府的謝衍父母亦能看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