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太陽有些大,不便在室外活動。兩人又喝了酒,于是前往閣樓休息。
謝衍還行,掙脫侍女的攙扶,自己扶著欄桿上樓。
公主卻是被青鸞攙著上去的。
他們在琴室坐定,醒酒湯很快端來。
朱棠溪已有些放飛自我,暈乎乎還鬧著要撫琴。謝衍喝了兩口醒酒湯,便靠在椅子上聽著琴聲睡著了。
“殿下,殿下……”青鸞連聲提醒。
“嗯?”
朱棠溪醉眼朦朧,雙手停下,迷迷糊糊抬頭。
青鸞說:“謝學士已睡了,殿下也午睡一陣吧。”
“也可。”朱棠溪搖搖晃晃站起,青鸞趕緊搭把手扶著。
主仆二人離開琴室,走向隔壁的休息室。
行在廊檐下,來自人工湖的微風一吹,公主的酒意突然清醒了三分。
“好風!”
朱棠溪站著不走了,轉身趴在欄桿上,半瞇著眼憑欄眺望。
池中青荷,亭亭玉立,隨著午后微風輕輕搖動。
朱棠溪站立一陣,徹底清醒過來,想起席間的親密舉動,感覺自己當時就跟失心瘋一樣。
我為何要跟著他胡鬧?
平白讓他輕賤了!
琴室之內,兩個侍女吃力攙扶,想把謝衍扶到客房。
扶了半天,紋絲不動,反而把他弄醒了。
謝衍比公主喝得還多,半醒不醒的,夢游般配合站起,被兩個侍女攙去客房躺下。
一覺睡了兩三個小時,醒來仿佛置身香國。
床榻被褥是香的,整個客房都是香的。一旁的香爐里,不知燃著來自哪國的香料。
意識漸漸蘇醒,聰明的智商重新在大腦里占據高地。
我操!
我都干了什么?還特么讓公主喂飯。
太油膩了!太惡心了!
那也不是白酒啊,純粹當啤酒喝的,沒想到喝著喝著就上頭了。
今后得悠著點,喝醉之后,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會干出啥來。
謝衍起床穿鞋子,只弄出一丁點動靜,就有個侍女在外頭敲門:“謝學士醒了嗎?”
“醒了。”謝衍隨口回答。
侍女快步跑開,也不知道去干啥了。
謝衍穿好鞋子,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再活動活動腿腳,才走去把房門打開。
侍女已經走到門外,雙手還端著一盆熱水:“謝學士醉眠初醒,不妨在屋里多坐一陣。”
謝衍退后兩步,把侍女讓進來。
他準備等侍女將盆放下,再去洗一把臉。誰知那侍女動作麻利,放盆擰毛巾一氣呵成,展開熱毛巾就要幫謝衍擦臉。
這萬惡的舊社會,謝衍感覺自己快被腐蝕了。
難怪有那么多紈绔子弟,天天享受著被人伺候的生活,久經考驗的老干部也扛不住啊。
謝衍奪過毛巾自己擦著:“殿下可醒了?”
“在醉臥看書呢。”侍女答道。
“煩請姐姐帶一下路。”謝衍喊姐姐都喊順口了,逮誰都叫姐姐。
侍女雖然高興,卻低聲提醒:“郎君既然叫了殿下姐姐,就莫要再這樣稱呼別的女子。”
謝衍聞之恍然。
看來公主是個小心眼,而且占有欲很強烈,以后再亂喊別人姐姐會吃醋的。
朱棠溪心煩意亂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是兩人酒后胡鬧的畫面。不但她喂了謝衍吃菜,謝衍也還喂了她呢,酒酣耳熱之下當時不覺什么,現在越想越覺得羞惱。
主要是發展得太快了,前后不過才第三次見面。
橫豎睡不著,朱棠溪干脆拿出一本。
這是她去年讓青鸞買的,當時一共買了二三十本,從筆記到詩詞話本什么都有。
如今手頭這本叫《女王國記》,講一個大明落魄文人,科舉落榜還慘遭悔婚。迫于生計,他隨同鄉出海賺錢,遭遇海難流落至一海外藩邦。
這海外藩邦也是奇特,講的居然是大明官話,男主角可以無障礙溝通。由于他自稱大明舉人,在這小國受到熱情接待,就連公主都對他青睞有加。
很快老國王死了,作為獨生女的公主,按照該國制度應該繼任女王。但女王的族兄謀反,帶兵殺進京城,大明書生護著女王一路逃跑。
男女主角經歷了各種磨難,說服許多貴族勤王,最終成功奪回王位。從此他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書生輔佐女王以仁義治國,受到萬民的衷心擁戴。
說白了,就是一本古代YY,寄托著落魄文人的美好幻想。
這本《女王國記》,能在眾多同類作品中脫穎而出,無非是依靠以下三點:
第一,作者估計真出過海,把海外風土人情寫得活靈活現;
第二,文筆極為出眾,尤其是感情戲描寫細膩;
第三,整顏色,打擦邊球!
書中有不少的擦邊情節,但又寫得隱而不露,既讓讀者浮想聯翩,又能正常出版不會被禁。
去年青鸞買回許多書,朱棠溪也看了這本。
當時覺得庸俗不堪,只讀幾章便扔到一邊。尤其是那書生,第一次見面就言語挑逗公主,這讓朱棠溪感覺特別扯淡。
換成自己被這種無恥之徒冒犯,定然當場下令打斷其狗腿!
如今再讀,卻又看入迷了,她竟喜歡那些挑逗情節。
“咚咚咚!”
“殿下,謝學士求見。”
正斜倚著身子的朱棠溪,瞬間坐直把書塞到枕頭下,跟做賊被人當場抓住一樣,慌亂朝外面喊道:“帶謝六郎去西樓候著。”
接著又喊:“青鸞進來為我洗梳。”
足足梳妝打扮四十分鐘,朱棠溪終于再次露面。
端莊高貴,氣場十足,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見謝衍正趴在窗前看滿池青荷,朱棠溪仰首挺胸走去:“六郎可清醒了?”
謝衍轉身,尷尬致歉:“今日是我唐突……”
“咳咳!”
朱棠溪兩聲咳嗽打斷:“時辰不早了,六郎可急著出城?”
謝衍愣了愣。
這是在下逐客令?
咋一覺醒來就翻臉不認人了?
壞女人,你還我那個風情萬種的公主姐姐!
謝衍躬身作揖:“能得殿下款待,榮幸之至。在下先行告退,改日再來拜訪。”
朱棠溪突然有些患得患失。
我剛才是不是太冷淡了?他不喊我姐姐,改口稱呼殿下,肯定很不開心。
其實還好,謝衍只是有點懵,搞不明白女人心。
如果是玩電子游戲,他們單獨喝酒的時候,親密值少說也達到80了。這他媽就睡了個午覺,親密值一下子給降到60。
差評,退錢!
兩個侍女把謝衍送出去。
行走一陣,青鸞氣喘吁吁追上來,讓那兩個侍女先回去。
“殿下給你的,莫要拿去四處炫耀。”青鸞把一個香囊塞到謝衍手中。
謝衍心頭的郁悶一掃而空,拱手說:“多謝姐姐。”
青鸞提醒:“除了殿下,你不準再喊別人姐姐。喊我也不行。”
謝衍問道:“那該如何稱呼?”
青鸞想了想,居然有些扭捏:“我做侍女之前,在家里行末。有旁人在場時,你可直呼青鸞。若……若只有我們兩個,你喚我幼娘也可。”
說到后面,青鸞已然羞澀低頭,把謝衍看得頭皮發麻。
這啥情況?
穿越者前輩作證,我真沒招惹這位啊。
一路把謝衍送去外院,青鸞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香囊里那些香料,是我跟殿下一起挑的。”
“幼娘的心意,我記住了。”謝衍不知如何應對。
讓他單線操作已是拉滿算力,若雙線操作肯定CPU過載崩潰啊。
老子雖然想得花,卻不是真的渣男。
青鸞又說:“你交代的那些事情,殿下明日就著手去辦,六郎在家里等著消息便是。”
謝衍說道:“請幼娘代我多謝殿下。”
青鸞左右看看,確定四處無人,鼓起勇氣湊到謝衍耳邊:“公主殿下還是完璧之身,你今后莫要太魯莽,別有那些過分的言行,一定要把她當姑娘家對待。”
“啊?”謝衍瞠目結舌。
這前夫究竟是氣性大,還是那方面不行啊。
青鸞低聲解釋道:
“成婚那天,駙馬喝得酩酊大醉,什么事情都沒做。次日就搬去駙馬第居住,在駙馬第另養著妾室,跟殿下分居足足半年之久。”
“后來被先帝知道了,把駙馬叫去一番斥責,駙馬這才假惺惺搬回來。但三天兩頭跟公主吵架,殿下被欺負的服軟了,竟同意駙馬把妾室接來住。”
“很快公主又后悔了,駙馬總是睡在妾室房中。公主就去纏著先帝,把駙馬外放做了一年縣令,不許那個小妾跟隨赴任。本以為這樣就能夫妻和睦,誰知駙馬又在轄地內納了一個名妓為妾。此事被言官彈劾,先帝怒而罷了駙馬的縣令職務,駙馬與公主的關系就鬧得更僵。”
謝衍心想:這前夫哥的氣性是真大啊,犟得跟頭驢一樣。
青鸞叮囑說:“所以,公主還是姑娘家,六郎莫要過于輕浮。今日殿下酒醒之后,已是有些氣惱了。”
謝衍終于弄明白了,難怪親密值突然降低。
青鸞不再說話,把謝衍送到一處偏廳,跟安排在那里的兩個隨從匯合。
目送謝衍帶著隨從走遠,青鸞藏在袖子里的帶鉤,緩緩滑落到手心里捏著。她也準備了禮物,但不能送出去。公主不方便的時候,她可以奉命分享,卻萬萬不可主動搶男人。
甚至,她都沒資格自己選擇男人。只有公主喜歡上哪個,她才能跟著默默喜歡。
這就是命。
青鸞回去復命:“殿下交代的,奴已跟謝學士講了。”
朱棠溪問道:“你沒有多說什么吧?”
青鸞答道:“該講的都講了,不該講的萬萬不會胡說。”
朱棠溪有些著急:“那個……你有沒有說?”
青鸞婉轉回答:“謝學士不會看輕殿下的。”
“知道了,你退下吧。”
朱棠溪從枕下抽出,卻沒心情再看。
在屋里走來走去一陣,朱棠溪又把青鸞叫來:“兩個事情。一是派人進宮,我要求見太后,看太后哪日有空閑。二是派人邀請皇家學會的呂副會長,請他到我這里來坐坐。”
“是。”青鸞微笑離去。
她知道公主在忙活什么,無非是想早點辦成謝六郎交代的事情。
朱棠溪又翻箱倒柜,找出許多賬本,仔細計算自己能拿出多少錢財。
那小冤家既然想辦廠,她不論如何也是要幫忙辦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