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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三十一·新聞學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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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無數學者眼里,那臺天平的魅力,超出大長公主一百倍。

  他們根本不關心公主在干啥,有人轉身回去繼續擺弄天平,有人圍著謝衍詢問是否有圖紙,還有人彼此討論著接下來做什么實驗。

  大長公主完全被晾在那里。

  她也不覺得受到冷落,干脆走到聽眾席坐下,讓侍女重新給她梳發挽髻,把那些摘下來的首飾重新戴好。

  除了梳頭的侍女在認真做事,其余侍女全都在偷看謝衍。她們目睹了剛才的大場面,雖然不清楚謝衍具體有多牛逼,但不妨礙她們欣賞小謝學士的英俊瀟灑。

  其中一個叫青鸞的侍女,是大長公主的絕對心腹,曾跟大長公主一起被抓去雍王府軟禁。

  她俯身湊到大長公主耳邊:“殿下,你真把頭發送給他了啊?”

  大長公主的臉頰發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是他自己拿去的。這個小家伙啥也不懂,腦子里缺了一根弦,做出什么事來都很正常。”

  青鸞捂嘴偷笑。

  大長公主正在被人服侍著梳頭,腦袋不方便轉動,于是斜乜青鸞一眼,警告這位侍女放正經點。

  青鸞立即昂首挺胸,換上一副嚴肅表情,嘴角卻不自覺的翹起。

  門外那些太學生跟大佬們插不上話,干脆跑去呼朋喚友。

  隔壁幾個廳也在做學術報告,門窗之外趴著不少學生旁聽。正聽得全神貫注的時候,忽然旁邊就傳來議論聲。

  “快過去看,謝學士那邊出大事了!”

  “他驗證分子說了?”

  “沒有當場驗證,但也差不多。他造出一臺天平,精確到毫后面三位數。”

  “那不就是0.001毫?”

  “何止呢!我聽說他還用大長公主的頭發來稱重,稱出來一縷秀發為0.615毫!”

  “假的吧?”

  “不會有假。老會長當眾給他作揖致謝,還有好多翡翠學士、玫瑰學士和芙蓉學士也給他作揖行禮。我當時都看傻了!”

  “你沒有胡說八道?”

  “這種事情我敢瞎編嗎?”

  “走走走,快去看看。”

  從附近趕來看熱鬧的太學生越來越多,他們又不敢過去打擾,只能隔著一兩丈距離竊竊私語,順便偷聽大佬們在討論什么。

  就連一些文科生都跑來了,他們此前在聽一場史學報告會。

  有個文科生非常納悶兒:“一臺天平而已,值得這么轟動嗎?”

  當即就有理科生給他科普:“你知道天文望遠鏡吧?”

  文科生點頭:“知道啊,我還用天文望遠鏡看過月亮。”

  “謝學士這臺天平,就跟當初的望遠鏡一樣重要。沒有天文望遠鏡,就無法更直觀的觀測天體。又像搞醫學的,沒有顯微鏡觀測菌蟲。今后深入研究物理化學的,很多都要借助這臺儀器。”

  “謝學士看起來很年輕啊。”

  “聽說剛滿十七歲。”

  “端的風流瀟灑!這個月我們有一場文會,定要邀請謝學士參加。”

  “別做白日夢了。人家不知道會接受多少邀請,哪有閑工夫參加你們的文會?謝學士是理科的!”

  又一個文科太學生問:“剛才聽誰說什么大長公主的青絲?”

  “就是天平拿出來,謝學士找不到合適的稱量物,大長公主抽釵解髻,剪下一縷秀發給謝學士稱量。那縷秀發,重0.615毫。”

  “青絲稱毫,這般風雅,真乃學界一場佳話!就仿佛謝學士提筆欲就名篇,大長公主親自為其研墨鋪紙。”

  “哈哈,還是你們文科生會講話。”

  皇家學會有一位總會長、三位副總會長,下面又有許多分會長、副分會長。

  在老會長平時不管事兒的情況下,真正總攬學會事務的副總會長叫呂概。他此刻沒有參加任何一場報告會,而是在太學校長辦公室里聊天。

  北宋之時,太學校長沒有正式官名,一般是派遣某位朝官去兼管,稱作“管勾太學公事”。其副手為“同管勾太學公事”,臨時暫代的為“權管勾太學公事”。

  現在的大明有專職校長,官名為“某某太學知事”,其副手為“某某太學同知”。

  洛陽太學知事叫彭渙之,他正在跟皇家學會副總會長呂概聊天,商量讓外地進京的學者給洛陽太學生多搞幾場講座。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而且聲音有點急促。

  “進來。”彭渙之喊道。

  專管學校規章制度的太學正走進來:“出大事了!謝衍學士拿出一臺天平,精度可達毫以后的三位數。老會長和諸多學士,當場向謝學士作揖致敬。”

  彭渙之和呂概對視一眼,俱看到對方的震驚之色。

  他們蹭的站起,快步朝外面走去。

  彭渙之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問道:“那臺天平可驗證過了?”

  太學正是一個純文科學者,這些年甚至連學術都不搞了,一心一意做教育系統的官僚。

  他也說不明白天平的情況,反而更關注風流雅事,添油加醋的說道:“大長公主抽釵解髻,截下一縷青絲放入天平,對謝學士說:君可量其輕重乎?謝學士言,此事易耳。當即便稱得公主一縷秀發為0.615毫。”

  “還有這種事?”彭渙之和呂概同時停下腳步。

  太學正說:“千真萬確,此事已被學生們瘋傳,大長公主還留在那里沒走呢。”

  看吧,宣傳效果就這么出來了。

  如果謝衍不用公主秀發來稱重,天平事件很可能局限于學術圈內傳播,然后再一點點的向外擴散。

  有了公主青絲,瞬間噱頭十足,估計幾天時間就能傳遍洛陽城,而且還會演變出各種各樣的版本。

  《大明旬報》的記者韓誠一,此刻也在朝著新聞現場疾走。

  如此盛大的全國學術活動,《大明旬報》自然是要關注的,而且還會在報紙的文教版專版報道。

  他一直發愁沒有趣味性,大多數的普通人,根本看不明白學術內容,這會導致新聞報道的可讀性很弱。

  現在終于不用愁了。

  剛滿十七歲的少年學士,大長公主的青絲稱毫,還有可以驗證太祖學說的劃時代天平。這篇文章只要寫出來,普通讀者肯定反應熱烈。

  韓誠一的速度比兩位領導更快,他趕到現場的時候,謝衍已經把天平圖紙拿出來,一大堆學者正圍著圖紙嘖嘖稱奇。

  他發現大佬們正在聊專業內容,于是跑去采訪附近看熱鬧的太學生。

  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后,韓誠一問道:“哪位郎君親眼看到當時發生了什么?”

  “我!”

  一個太學生自告奮勇的站出來:“我當時就趴在門外,離講臺最近。我聽到謝學士講解天平的結構和用法。”

  韓誠一誘導性采訪道:“可曾稱量了大長公主的青絲?”

  “稱了,稱了,”那太學生說道,“似是謝學士主動索要,大長公主初時不愿,后來又答應了。”

  另一個太學生立即插話:“胡說八道。明明是大長公主截下青絲,以此考驗謝學士的天平。”

  “你當時在哪里?有我離得講臺那么近嗎?”

  “我在窗戶那邊。”

  “那你就離得更遠。我都聽不太清楚,你生了一雙順風耳不成?”

  “大家都這么說,是公主截發問秤的。”

  “他們在瞎說!”

  “對對對,我們都在瞎說,就你一個明白人。”

  越來越多太學生加入爭吵,而且各種添油加醋。

  韓誠一不辨真偽,全部用筆速記下來。

  寫了一陣,他不管還在吵架的學生們,繞過門口的學者往里面看,發現大長公主和侍女還沒走。

  講臺那邊,一直圍著學者,輪流操作天平嘗鮮。

  已經沒人維持會場秩序了,韓誠一閃身入內,來到公主身前作揖:“《大明旬報》韓誠一,拜見大長公主殿下!”

  大長公主點頭回禮。

  韓誠一問道:“青絲稱毫之事,能否見諸報端?”

  大長公主的表情平靜如水:“不要亂寫,如實即可。”

  韓誠一又問:“可是公主抽釵解髻……”

  大長公主慍怒道:“難道是他幫我解的不成?”

  韓誠一尷尬微笑,不敢再多問什么。

  他腦子里正在思考如何下筆,既把青絲事件寫得浪漫風雅,又不脫離實際而惹怒了公主。

  最好是寥寥數語帶過,卻又讓人浮想聯翩,似乎啥都沒寫,又似乎啥都寫了。

  這個非常考驗筆力!

  大長公主發現自己被學者們晾了許久,而且莫名其妙變成八卦中心,干脆帶著侍女們揚長而去。

  一路上遇到許多太學師生,他們對公主行禮的時候,全都報以探究的眼神。

  這種眼神,讓大長公主有些氣惱,卻又生出一種說不清的異樣情緒。

  她急匆匆的趕去馬車那邊,上車之后,下意識的去摸頭發,很快反應過來頭發已經挽成髻了,根本摸不到被截取了一縷的地方。

  年齡還是相差太懸殊了啊。

  自己已經24歲了,小謝學士才剛滿17歲。

  那么重大的科學發明,小謝學士的等級還會提升吧,至少也是一個芙蓉學士。

  17歲的芙蓉學士,大明開國以來頭一遭。

  他不會嫌棄我太老吧?

  而且我還結過婚。

  他真的愿意為我放棄仕途嗎?

  大長公主越想越糾結,有一種想抓牢什么,卻又始終握不住的無力感。

  大長公主不敢再求誰賜婚,但思來想去也沒啥好辦法。她問唯一能坐進車廂的侍女:“青鸞,你說送什么禮物,會顯得有誠意而不唐突?”

  青鸞捂嘴偷笑。

  “快別笑了!”大長公主惱道。

  青鸞說:“不如給小謝學士寫信,請教他的分子論。他那篇論文,不是被很多人質疑嗎?肯定是期待被認同的。有了第一封信,就會有第二封,來回幾封信不就熟悉起來了?”

  大長公主點頭贊許:“記你一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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