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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二十六·為華夏歷代先賢跳舞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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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時節。

  謝衍一大早就起來穿衣打扮,陳尚書給他安排了兩個侍女,還請來一位專門修面的老師傅。

  今天要拜文廟!

  謝衍已經開始長胡子,毛茸茸的,短到只能湊近了才能看見。那些毛絨胡須,也被仔細刮干凈。

  接著是修面、修眉,甚至還修了鬢角。

  等重新把臉洗干凈,修面老師傅已離開,侍女們給謝衍挽起發髻,繼而又認真戴上儒冠。

  大明的儒冠分為兩種。

  一種是北宋末年的東坡巾,考中了進士的官員可以戴,平民百姓只要喜歡也可以戴。

  一種是由東坡巾改的,更矮更緊湊,看起來簡潔利索,乃是沒考中進士的儒生專屬。

  謝衍今天戴的便是第二種。

  他身上的儒衫,通體為白色,寓意清白做人。這其實是宋代的儒生鵠袍,也叫白袍,鵠就是天鵝,鴻鵠之志嘛。

  碧玉腰牌掛上。

  幾個侍女看得眼睛發亮,端的是翩翩白袍美少年!

  “郎君今日更好看了。”燕燕不禁贊嘆,又怨自己生得不美,否則說不定就能討得謝六郎歡心。

  她是夏老夫人從陜西帶來的,已經十八歲了,再過幾年差不多就該嫁人。

  一般是跟陳家的男仆結婚,可以繼續留在這里干活。

  如果嫁去外面,就有可能丟了工作。

  大富人家的年輕侍女,只有少數貼身服侍主人的,能被當成心腹一直用著。更多的普通侍女,二十多歲就會被解聘,合同期滿了回家嫁人生子。

  反正可以隨時招聘,十幾歲的少女更賞心悅目,客人來了端茶倒水也更有面子。

  當然,在外院干雜活的女仆就沒那么多講究,而且主要是三四十歲的健婦在做。這些健婦有力氣,干活麻利,也不矯情,使喚起來更加順心。

  謝宏和陳端已在外邊等候,謝衍收拾好了便疾步出去。

  文廟在東南城區。

  他們先把謝衍送去文廟,接著又出城前往東郊碼頭。

  謝宏要回河北,陳端要回陜西,再過兩三個月便是鄉試,他們都得提前回老家做準備。

  文廟之外的幾條街,密密麻麻全是人。

  謝衍尤為引人注目,他年紀輕輕是個少年郎,穿戴著未中進士的儒生衣冠,腰間卻又懸掛著碧玉白澤腰牌。具備這幾個要素的人很多,但同時兼具的他卻屬于獨一份。

  “可是謝朝宗學士?”一個年輕學者湊上來搭訕。

  謝衍回禮道:“正是不才。”

  那年輕學士三十多歲,腰間掛著藥玉白澤,在學者當中已算年輕有為。

  兩人沒聊幾句,又有學者過來。

  謝衍只能不停的回禮,有一句沒一句的敷衍,然后慢慢的朝文廟大門方向移動。

  終于,有禮部小吏跑來喊道:“各位學士,請先排好班子,按照學士等級排列……”

  大明的皇家學士有五個等級,分別是:翡翠、玫瑰、芙蓉、青玉、藥玉。

  宋代已經用“翡翠”來稱呼玉石,但到底是哪種玉石說不清楚。

  如今的翡翠,即后世那種翡翠,是由太宗皇帝親自命名的,當時是為了鼓勵往南方擴張。

  之所以把翡翠學士定為第一等,除了好看之外,還有就是翡翠硬度高,古代技術雕刻起來不容易。

  不容易,便是奢侈品!

  而玫瑰腰牌也非單純的歐泊,它的主體是和田玉,中間嵌一塊上品歐珀寶石。

  芙蓉腰牌也并非普通的芙蓉石,它由極品粉紅色獨山玉雕刻。

  一位位高級學士陸續到場,其中不乏行政官僚。但從衣著上難以辨認,因為今天都不穿官服,清一色穿戴祭祀用的禮服。

  謝衍雖然受邀參加正式大會,但祭拜文廟卻沒啥特殊照顧。

  由于人數太多,他甚至無法進入內院,只能跟著一群碧玉學士,在文廟大門內側空地祭拜。

  更低級的藥玉學士,甚至排在文廟大門外。

  謝衍已經聽父兄說過了,大明的文廟不是孔廟。

  孔子的親爹,以及一大堆孔門弟子,早就已經被請出文廟。取而代之的是歷代先賢,不僅張衡、沈括這些被請進去,甚至連飽受詬病的蔡倫都有份。

  太宗皇帝親自下令請進文廟的最后一人是畢昇,跟蔡倫一樣對文化傳播有著重要貢獻。

  還有祖沖之、劉徽等古代數學家。

  還有賈逵等天文學家,裴秀等地理學家。

  文化方面的先賢也挺多,連王羲之、吳道子、李白、杜甫等人都請進了文廟。

  文廟里那些牌位,就蠻擠的。

  當朝只有一位學者被供奉,那就是大明開國太祖朱國祥!

  一般而言,皇帝應該供奉在帝王廟,文治武功再突出也不會進文武廟。

  把朱國祥請進文廟供奉的,是朱銘那位乖孫兒、在位十八年的延淳皇帝朱棠。

  朱棠搞過許多類似的騷操作,比如取消黃帝紀元,給當朝歷史書加入神異小故事,修建紫云閣供奉四十八位大明開國文武等等。

  他甚至還想把朱銘請進武廟,反對之人實在太多才作罷。

  那么,朱國祥進文廟的反對聲音為啥不大?

  因為老朱的徒子徒孫多啊!

  當時大量的理科進士、理科學者、理科學生,跟反對者爆發激烈論戰。向來不怎么顯山露水的理科士子,突然團結起來爆發出巨大力量,他們用嚴密的邏輯思維,輕松駁倒那些引經據典的文人。

  “正獻官請上前!”

  “分獻官請這邊走。”

  “陪祀官請上前跟隨。”

  “翡翠學士請前移……”

  來自禮部的引班生,在雅樂伴奏之下,開始安排參與祭祀者的位置。

  謝衍跟其他碧玉學士排好隊,稍微往前挪動了一些。

  所有人都就位了,通贊生喊道:“禮成!”

  繼而換了首曲子,引贊生站出來,引導獻祀官到叩拜位。

  正獻官、分獻官陸續吟誦獻表,贊美中華歷代先賢的功績,又說明這次祭祀的意義,最后祝愿華夏學術繁榮昌盛。

  “跪!”通贊生高呼。

  謝衍眼睛盯著前面的碧玉學士,對方做啥他就做啥,趕緊跟著一起跪下。

  “叩首!”

  謝衍穿越之后,還沒給誰下跪叩拜過。

  此時此刻,他毫無心理負擔。里面供奉的是華夏歷代先賢,于情于理都應該跪拜,反正又不是什么活人。

  “再叩首!”

  “三叩首!”

  “起!”

  “舞之蹈之,以娛先賢!”

  謝衍跟隨著眾人做廣播體操,全身扭來扭去,為歷代先賢們跳起廣場舞。

  “收!”

  “禮成!”

  引班生已經跑到最外面:“依次退去!”

  謝衍學著其他人的樣子,保持作揖姿勢退后一步,然后挺起腰桿轉身慢慢往外走。

  挺有意思的,不僅有跳舞環節,而且全程音樂伴奏,曲子就足足換了七首。

  走出文廟所在街巷,謝衍聽到有人在喊:“有學術大會邀請函的相公們,請往文萃街那邊走,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沒有邀請函的相公們,請務必要避開文萃街,那邊已經快被堵死了!”

  謝衍沒有直接過去坐車,而是先找到自己的隨從,把裝著天平的箱子抬過去。

  他挑選最近的一輛,出示邀請函給司機看。

  車夫下意識的多看他兩眼,又仔細瞅了瞅邀請函,才笑著說:“謝學士請上車。”

  車里是空的。

  因為高級學士們,祭祀時最靠前,退場時卻排在最后。

  等了好幾分鐘,終于有人來了。

  “德光兄請。”

  “端正兄先請。”

  “還是該少隱兄先請。”

  車外幾人,正在互相謙讓,磨蹭好半天也沒人率先上車。

  “那我就失禮了。失禮,失禮。”

  終于有人拉開車廂側門,遮簾被半掀開,一頂東坡巾先鉆進來,進而又是半個腦袋。

  腦袋還沒完全鉆入呢,便瞅見謝衍坐在里面。

  這是一個小老頭兒,被謝衍給整迷糊了,連忙把腦袋縮回去問車夫:“這是前往太學的馬車?”

  車夫微笑道:“相公沒有找錯車,里面那位小相公也是學士。”

  “德光兄,出了何事?”旁邊的學者問道。

  小老頭兒哈哈一笑:“里面有人,還是個少年。”

  說完,他就鉆進車里,而且坐在謝衍旁邊,頗為感興趣的仔細打量。

  陸陸續續,又進來幾個。

  小老頭兒朝謝衍拱手:“老朽古煜,字德光,一個寫字畫畫的。小友如何稱呼?”

  謝衍拱手回禮:“晚輩謝衍,字朝宗。”

  小老頭兒還沒說話,剛鉆進來的另一個老頭就說:“你就是謝衍啊?聽說這次的盛會,就是因你而起。有人運用你的成果,造出阻尼天平,讓很多搞物理化學的突破瓶頸。”

  “也被罵得很慘呢。”另一個老頭說。

  這幾個老頭,都是搞文史、藝術的。

  他們對謝衍的學術成果并不了解,反而因此更能接受謝衍,甚至還帶著一種對天才少年的欣賞。

  天縱奇才,少年學士,說起來多浪漫啊!

  文人就喜歡這個調調。

  他們甚至沒來得及自我介紹,就坐在馬車里議論起來。

  “那些理科學者,比我們還食古不化。好端端的少年奇才不呵護,反而還批評謾罵,這不是在摧殘學術苗子嗎?”

  “他們那邊論資排輩,可是比我們還嚴重。”

  “我正月十七,被小輩請去參加文會,還遇到一個數學學士來發論文。哈哈,聽說是搞出了很大的成果,但過于離經叛道不給發論文。數學院丟人都丟到文會來了!”

  “那篇論文我也看了。”

  “你一個研究金石的,能看得懂數學論文?”

  “誰讀書的時候,還沒學過數學啊?那篇論文就離譜,一上來就假設,一條直線有多條平行線。他這論文要是成立,我們中學的幾何不是白學了?”

  “真就恁離譜?”

  “難怪數學院不給發論文,簡直胡說八道嘛。”

  這些老頭子隨便吐槽幾句,并沒有逮著汪大慶一直批判。他們更多是在看數學院的笑話!

  說話之間,又進來兩個,終于把馬車坐滿。

  “諸位學士坐好了!”

  車夫提醒一聲,揮動鞭子猛踩油門。

  眾人都帶著仆從,今天的交通不好,仆從們都沒有坐車,而是跟在馬車后面跑。

  路途之中,互相介紹,謝衍一時間也沒記全。

  古煜,字德光,畫家,書法家,秦漢史學專家。

  劉可,字獻之,史學家,經學家,當代大儒。

  范莊,字端正,考古學家,金石專家。

  衛紫芝,字少隱,畫家,書法家,宗教學家。

  吳松年,字伯堅,畫家,書法家,還精通園林設計和庭院裝潢。

  最后上來的,卻是兩個理科學者。

  辛秉文,字周臣,數學家,物理學家,天文學家。

  譚佑,字宗吉。數學家,物理學家,天文學家,地理學家。

  因為不研究化學,辛秉文和譚佑二人,對謝衍并沒有什么惡感,反而還對謝衍的阻尼論文極為欣賞。

  譚佑指著謝衍腳邊的箱子:“聽說小友受邀闡述分子論,這里面都是化學實驗器材?”

  “算是。”謝衍笑道。

  辛秉文哈哈一笑:“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謝衍解釋道:“它可以做化學實驗,也可以用來做物理實驗。”

  譚佑問道:“你越說我越好奇,到底裝的是什么?”

  “天平。”謝衍說道。

  “你自己做的阻尼天平?”辛秉文問。

  謝衍回答:“是的。但跟聶學士的阻尼天平有點不一樣。”

  再不一樣,能有多大的差異?

  二人不再刨根問底。

  大明皇家學院的地址在城內,但那屬于行政機構和編輯部,建筑占地面積并不大。

  這次舉辦大會,卻是借用城外的太學地盤,全體太學生還因此放假幾天。

  但很多太學生都沒有離校,他們被允許趴在門窗外旁聽。會后還組織了一些學術講座,由學士們講給太學生聽。

  一輛輛馬車緩緩出城,許多仆從跟在后邊,漸漸已經看到太學校舍。

  附近戒嚴了。

  因為葉太后、小皇帝、大長公主、禮部尚書等達官貴人,下午會來出席開幕會議。

  眾多學者乘坐馬車,來到太學宿舍區。

  外舍生(自費預科生)已被轟走了許多,騰出宿舍給受邀學者們居住。這些自費生家里都有錢,就算暫時沒地方住,也能自己去找客棧。

  當然,也有不少學者生活講究,他們自己出錢住在客棧的高級房間,不愿意跑來太學跟仆從擠宿舍。

  謝衍和隨從被安排進一個宿舍,被褥涼席需要自己攜帶。

  把箱子塞進床底下,由一個隨從守著,謝衍跟另一個隨從前往食堂。

  學者們伙食免費。

  一頓飯的工夫,謝衍又認識幾人,其中還包括對他不咋熱情的化學家。

  飯后不久,有人呼喊道:“皇宮車駕來了!”

  眾多學者喜滋滋跑去校門口迎接,謝衍也跟過去看熱鬧,想看看那個年輕太后長啥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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