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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九·現實主義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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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無聊啊。

  又熟悉了一下奇怪的數學、物理符號,謝衍就被小妹拉去下象棋。

  兄妹仨被禁足在家,實在沒啥娛樂可言。

  “將軍。”

  謝衍跳馬落子,然后坐那兒發呆。

  謝婉左手托著小腦瓜子,右手不時拿著棋子比劃,思考半天終于說:“再來一局!”

  謝衍懶得整理棋盤,跟小孩子下棋太沒勁了。

  謝婉卻表現得興致勃勃,一個人把兩邊的棋子全都擺好:“跳馬!”

  謝衍已然神游物外,順手擺了一個中炮。

  就在此時,二哥神秘兮兮回來,獻寶似的說:“我讓人弄來幾本,都是最近才出版的。”

  謝衍立即來了精神,扔下小妹跑去分贓:“給我一本。”

  小妹噘著嘴生氣,她只想贏哥哥一回,該死的六哥居然不知道放水。

  這幾本用皮紙包好了,還用繩子拴起來便于提走。

  兄弟倆拆開繩索和皮紙,一人分了一半。

  “咦,不是武俠啊,也不是神仙鬼怪和才子佳人。”謝堪掃了一眼封面就大失所望。

  “《孤童淚》?”謝衍感覺是現實主義題材。

  謝堪聞言連忙看過來:“這是幾年前的禁書,居然可以出版了?也對,新朝新氣象。”

  小妹無所事事,也跑來要了一本。

  謝衍問道:“如今什么最受喜歡?”

  謝堪說道:“就是我剛說的那三種。不過前些年朝廷管得嚴,武俠連借古諷今都會被查禁。作者們就另辟蹊徑,改為主人公出海闖蕩,到海外邦國去懲奸除惡、行俠仗義。而且,特別喜歡殺海外的貪官污吏。”

  “審查的官員看不出來?”謝衍給聽樂了。

  謝堪說道:“只要別寫大明就行。”

  謝衍拖著一張涼椅去門口坐下,這里曬不著太陽,又有些許的微風,而且光線還很明亮。

  只看了幾頁,他就知道此書為啥被禁了。

  男主角是一個幼童,父親因鍋爐爆炸而死,母親很快就改嫁了。他與祖母相依為命,祖孫倆每日上街乞討糊口。

  剛開始乞討兩天,就有一伙乞丐找上門來,讓他們上交全部的乞討所得,并且承諾今后管他們的飯吃。

  就這樣,祖孫倆被迫加入丐幫。

  不僅他們討到的銅錢被沒收,就連好一點的飯菜,不趕緊吃掉也會被拿走。實在餓得慌了,乞丐頭子也會給些餿掉的食物。

  男主角還目睹了許多事情,比如每到初一、十五,就有官差過來收孝敬錢。平時兇神惡煞的乞丐頭子,見到官差變得跟鵪鶉一樣,陪著笑臉把錢財奉上,轉身又咒罵官差的祖宗十八代。

  兩個月后,祖母病死了。

  乞丐頭子卻歡喜得很,把祖母的尸體放在街邊,讓男主角守在那里跪地磕頭,并請人在地上寫“賣身葬祖”四個字。

  賣身當然沒賣出去,但討來的銅錢卻變多了。

  直至祖母的身體發出惡臭,路人無法忍受選擇報官,官府才派人過來把尸體運走。

  男主角想要跟過去,官差沒有阻止,乞丐頭子卻把他攔下。

  男主角多次想逃,每次都被抓回來打一頓。

  后來,他偷聽到大乞丐們商量,要把他送去郊外弄瞎眼睛、折斷雙腿。男主角連夜不顧一切的奔逃,被大乞丐們發現之后,沿途在夜里大呼“起火了”。

  附廓街巷的百姓紛紛出門查看情況,男主角終于趁亂逃到一艘貨船上。

  他也不知自己坐船走了多遠,被船員發現給扔到岸邊。

  農村的百姓更和善一些,居然更容易討到飯吃,于是他一路在鄉村乞討。

  恰逢災年,地方官賑災不利,但好在也有善心富人施粥。

  終于熬到賑災糧到了,官府放的粥連富人也不如,男主角餓著肚子勉強活下來。

  賑災專員巡視到這里,地方官按戶籍發放糧食,催促災民們趕緊回家,又承諾播種時節會發種子,并且今年和明年的賦稅免除。

  男主角沒有戶籍,不知何去何從,稀里糊涂被帶去慈幼院。

  他在慈幼院連續吃了好幾天飽飯,感覺這里就是神仙住的地方。但養好身子之后,他就被帶去一家工廠,以慈幼院孤兒的身份,跟工廠簽署了用工合同。

  他在工廠干了兩年,工資都被慈幼院領走,自己又苦又累卻不能飽腹。

  而且身體狀況越來越糟糕,幼小的身體被累出一身職業病。

  終于,在一次失誤操作之后,闖下大禍的男主角,因害怕承擔過錯而逃走了。

  他弄臟臉逃進貧民窟,被一群少年收留。

  這群少年的老大也才十八上下,因為敢打敢拼敢下死手,就連成年混混都不愿招惹他們。

  老大待男主角極好,如父如兄,他愿意為老大獻出生命。

  有一次作案搞大了,官差沖到貧民窟抓人,老大問他們誰愿意替罪。

  男主角熱血上涌,當即表示自己愿意。

  但他年齡太小,做犯罪團伙的首領沒有可信度。

  三人便是犯罪團伙,在官差那里扛下所有罪名。

  男主角恐懼無比,夜里借故逃跑,消失在漆黑的荒野中……

  不多,大概七八萬字的樣子。

  讀完之后,謝衍心里沉甸甸的,當晚翻來覆去思緒萬千。

  次日,二哥見他有黑眼圈:“沒睡好?”

  “還行。”謝衍隨口回答。

  謝堪說道:“《孤童淚》能夠解禁,看來朝廷不僅要取締童工,而且還要整頓濟養院、慈幼院這些機構。那是多少人的財源啊,估計又要鬧出許多事情。咱爹都快被煩死了。”

  謝衍問道:“通判廳那些吏員,現在愿意聽話了嗎?”

  “多在陽奉陰違,”謝堪說道,“尤其是消減編外吏員之后,在編吏員一個個都喊人手不足。不管交代下去什么事情,都說人手不足正在辦,整天拖拖拉拉又假裝忙碌得很。”

  謝衍問道:“該怎么解決?”

  謝堪說道:“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多了去。他們不干,有的是人干。省里已經下發公文,府縣官員可以撤換、自聘在編吏員,而且還臨時簡化了相關流程。”

  “這個恐怕還不能奏效。”謝衍說道。

  謝堪笑著說:“吏員害怕得罪世家大族。把黃州府的那些大族,抓一家來殺雞儆猴就行了,而且還得抓最囂張的那家。以前地方官擔心碰到硬骨頭,現在如果碰了硬骨頭,反而能在變法時脫穎而出。哈哈,咱爹已在摩拳擦掌了。”

  謝衍問道:“我們家在河北雖然不算大族,但也屬于士紳。爹抓黃州的士紳,不是撕破臉了嗎?”

  謝堪感覺這個問題很奇怪,反問道:“黃州的士紳,與我河北士紳何干?”

  謝衍啞然。

  他覺得士紳與士紳,屬于同一個階級,應該彼此庇護才正常。

  但階級的定性只是廣義的,而現實卻是由一個個的人組成。

  老子一個河北籍的官員,抓你一個黃州大族怎么了?你魚肉百姓賺再多錢,又能分潤多少給我?

  尤其是你們以前眼高于頂,自認為靠山過硬,都不給老子好臉色看!

  現在想來巴結?

  晚了!

  不僅老子懶得理你,就連你兒子找我兒子踢球,我兒子都中暑在家不奉陪。

  拿你的人頭,換我的官帽,這多劃算啊。

  又過數日。

  謝堪盯著新一期的《大明旬報》,瞠目結舌,久久不語。

  謝衍問道:“怎么了?”

  謝堪咽了咽口水:“首相瘋了。”

  謝衍連忙湊過去看報紙。

  卻是內閣以皇帝的名義頒布圣旨,讓京城所有的侯缺官員,以及今年剛過觀政期的新科進士,通通暫編為巡察御史,到全國巡察消減吏員、取締童工、整頓慈善機構等情況。

  謝衍暗道牛逼。

  這些暫編巡察御史,尤其是侯缺官員充任的巡察御史,估計會發了瘋的跑去地方郡縣立功。

  什么官官相護,什么相同階級,有老子外放實缺重要嗎?

  反正朝堂前三排被殺光了,前十排也沒剩幾個,新班子都是太后和首相的人,你們背景再硬能硬得過皇帝?

  大不了跟新貴相關的世家大族,咱們繞開不查便是了。

  若真有為了博出位不要命的狠人,甚至還會故意碰瓷新貴所在家族!

  朝廷即將放出來的,是一群見人就咬的瘋狗。

  謝堪嘆息:“咱爹恐怕要睡不著了,得趕緊完成一大堆政令。官不聊生啊。”

  謝衍樂得直笑。

  謝堪瞅著報紙咂咂嘴:“就連新科狀元,都被暫編為巡察御史了,這還是大明開國以來頭一遭。鄧相公年輕時就以鐵腕著稱,現在是雄風不減當年啊。他真敢用治理地方的手段,來治理這整個國家,一點都不怕搞出亂子來。”

  傍晚,謝以勤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

  他跟兒子們討論起這件事情,頗為感慨道:“朝中那些變法新貴也是人,鄧相公這是在自斷根基。十年之內,鄧相公若是還不病死,估計會被變法同僚逼得辭官回鄉。哪有這般剛猛的?他終究是沒做過中樞重臣。”

  謝衍說道:“爹,你也沒做過啊。”

  謝以勤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一群瘋狗放出去,肯定有變法新貴的家人被咬。敵人還沒干掉,鄧相公就對自己人揮刀了。”

  謝衍撇撇嘴。

  (那位老兄很有意思,說議會最初是國王用來對抗大貴族的助手。)

  (既然說最初,那就說說歐洲議會的開創者西蒙·德·蒙德福特。此人干了些什么事呢?他勾搭公主做了國王的妹夫。實力大增之后,逼迫國王改革,并交出一些權力。)

  (歐洲的第一次議會,主要議題就是限制國王的財權和軍權。這家伙后來跟國王打仗,還抓了一個王子,重組議會并拉上貴族和市民階層,討論如何限制王權。并且這次議會沒讓國王參加。最后,直接把國王給廢了。)

  (你說這樣的議會,是輔佐國王對抗大貴族的助手?被議會廢掉的英王亨利三世謝謝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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