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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八·太后和首相還是過于強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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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天,謝衍正在吃早飯,突然聽到廳衙方向傳來嘈雜聲。

  謝以勤臉色微變,放下碗筷就出去。

  謝衍和二哥謝堪連忙跟上。

  小妹也想去看熱鬧,被母親給按回飯桌。

  廳衙門口的大街上,兩百多個父母帶著兒童,跪在那里大聲哭嚎。他們歷數自己的生活艱辛,如果禁止童工就養不活孩子,請求官老爺們給一口飯吃。

  隔壁的府衙門口,情況差不多,也是哭嚎聲一片。

  吏員們耐心文明的進行勸說,居然沒有暴力執法將他們轟走。

  謝以勤和已經上班的官員,此刻的表情都非常難看。

  這些父母和童工,來自不同的工廠,能聚在一起請愿肯定有人組織。而且,吏員也暗暗站在請愿者的一方,外來的流官們反而變得勢單力薄。

  “大判,該如何處理?”謝以勤的專職秘書(進士官)低聲問道。

  謝以勤說:“讓他們先嚎著,我去一趟府衙。”他又對兩個兒子說,“別看了,讀書去。”

  謝以勤轉身從側門出去,很快又從府衙側門進入,找到了同樣一臉陰沉的知府杜因證。

  知府在理論上總攬一切事務,但主要負責布政、親民、人事、科教、朝賀、祭祀等等。尤其是考核官吏、監臨屬縣、承轉公文這些,能輕松把全府官吏給壓得死死的。

  “那些工廠主,連個招呼也不打啊。”謝以勤嘆息。

  杜因證說:“你我這次須齊心合力了。唆使百姓哭衙請愿,只不過是投石問路,接下來指不定還會發生什么。”

  資本雖然投獻勾結權貴,但不是哪個官都有資格被投獻的。

  蛋糕早就被切得差不多了。

  像杜因證、謝以勤這種流官,干幾年就要被調走,他們跟轄地內的世家豪強牽扯不深。

  或者說,本地的世家豪強,根本不需要巴結他們。

  人家另有靠山!

  如果知府、通判明理懂事,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在許多日常工作上,本地世家豪強還會積極配合,盡量讓流官取得一個好看的政績。

  但如果哪個流官不懂事,平時的施政就寸步難行了。

  “拖著?”謝以勤問。

  杜因證仔細想了想,點頭道:“拖著!”

  兩位父母官初步達成意見,心照不宣,各自離開,仿佛今日啥都沒發生。

  他們都不知道局勢會怎么發展,只能盡量拖延時間。

  直至事態進一步明朗,才會真正做出選擇。

  有可能,知府和通判齊心協力改革。

  也有可能,知府和通判互相斗起來!

  謝以勤回到廳衙,對屬下官吏說:“準備一些茶水,隨他們哭喊,喊累了請他們喝茶。誰敢闖進廳衙大門一步,立即抓去大牢待審!”

  更遠處的指揮使衙門,收到一封軍方加密電報。

  指揮使邵澄盯著電報看了半天,猶豫良久,終于做出決定:“奉內閣、兵部與湖北都司之令,出兵抓人!”

  城外軍營,很快熱鬧起來。

  甚至有許多輪值駐扎軍營的官兵,偷奸耍滑根本就不在崗。將校們為了聚兵,不得不派遣騎兵,先是在城外到處吹聚兵號,繼而又騎馬沖進城里沿街吹號。

  軍隊的紀律,已經變得很糟糕!

  黃州府駐軍的一系列動作,很快就驚動了所有人。不但官吏跑來詢問情況,就連本地世家豪族也紛紛派人打聽。

  就在指揮使邵澄,帶著成建制的部隊進城時,知府、通判、縣令等官員趕緊來攔住。

  “邵指揮,若無兵部調令,各地駐軍不得進城!”杜因證提醒道。

  邵澄翻身下馬,遞過去一張電報紙說:“兵部與湖北都司的聯合密電。編號:兵09丁巳01乙特06。太守若有疑慮,可致電兵部或湖北都司核查,驗證密碼為29455。”

  杜因證的目光落在“乙特”字樣上,他朝謝以勤微微點頭,隨即兩人一起前往電報房。

  半個小時過去,密電核實無誤。

  “幾個小民鬧事,兵部直接過問?”謝以勤都被整迷糊了。

  杜因證說:“這才鬧多久?兵部不可能知道。”

  二人陷入沉默。

  很明顯,調動軍隊的密令,不止發給了黃州府,而是全國各地一起發!

  今天只不過是湊巧而已。

  他們返回城門口,勒令官差給軍隊放行。

  數百士兵,兵甲齊備,很快沖到請愿者那邊。

  邵澄下令道:“全部抓去軍營。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那些請愿者不哭了,一個個嚇得瑟瑟發抖,老老實實帶著孩子被押去軍營。

  謝以勤忍不住問:“如何處理他們?”

  “等船。”邵澄說。

  杜因證更加疑惑:“等船做什么?”

  邵澄說道:“等船運去上海,然后再運去海外。家中若還有什么人,也可申請一并出海。全國各省,都一個樣,無非是坐船和坐火車的區別。”

  聽聞此言,杜因證和謝以勤對視一眼,都已經明白出了什么大事兒。

  太后、皇帝和首相,終于徹底掌控全國軍隊了,而且直接向官吏、世家、豪強、百姓亮出肌肉!

  這其中,肯定有妥協和交易,否則用不著花費三年時間。

  當初他們以謀反罪,清空朝堂前三排(全殺了),把前十排搞得只剩幾個武將(有一些是流放和坐牢),還下獄、流放、處死兩百多個附逆文武。

  別看數量不多,但全是頂級權貴,影響深遠到不敢有下一步動作。

  因為樹雖然倒了,猢猻卻還沒散去。

  這些猢猻,遍布全國,既有文官,也有武將,還有無數的世家豪族。稍微再出什么事情,全國都得亂起來,指不定還得打幾場平叛戰爭。

  太后、皇帝、首相不敢輕舉妄動,那些猢猻同樣不敢有異動。

  因為那是謀反罪,新的中樞班子占據大義,在朝堂殺再多人他們也占理。

  于是這三年來,中央和地方的關系極為微妙。

  中央不敢胡亂撤換地方文武,頂多任免一些六品以下的官員,又或者調動一些任職期滿的官員。同時,等待更多的地方文武表明態度、擁護中央。

  地方文武則更加顯得被動,就算想做什么也不敢明著來。因為一旦明著違抗中央,就會被抓住把柄狠狠處罰。

  三年過去,地方軍隊終于全部搞定了。

  這得益于鼎泰帝打下的基礎,當初寧愿把軍隊逼反了平叛,也要整頓軍隊并將其牢牢掌控在皇帝手里。

  否則,現在絕沒有那么順利。

  因為以謀反罪處死、下獄、流放的那些頂級武臣,有無數門生故吏掌握著部隊,甚至有直系親屬在外領兵!

  謝以勤看著指揮使抓人遠去,漸漸堅定了決心——他要做變法派。

  他甚至懷疑,這三年以來,某些地方打過仗,只不過消息被封鎖了。

  剛回到廳衙不久,謝以勤的家中老仆,突然拿著電報紙跑到辦公室:“相公,省城發來的民用電報。”

  謝以勤接過電報紙一看:“新任左右布政、按察使,已齊至省城。都司官員不變。友。”

  他知道是哪個朋友發來的。

  但布政司、按察司的主官,一聲不吭全換了是什么鬼?

  自己堂堂的一府通判,居然還需要友人發來民間電報才知道。

  這絕對是皇帝利用特權,沒有經過閣部院大臣討論,就直接下旨進行的官員調動。消息封得這么死,估計連吏部手續都要事后補辦,防止吏部個別官吏提前走漏風聲。

  “太后和首相,這也太強勢了!”謝以勤感到一股子恐懼。

  他雖然決定做變法派,站在太后和首相那邊,但天然的厭惡這種粗暴行為。

  不守規矩!

  明明可以走正規流程,非要動用皇帝特權,官員們最討厭的便是這個。

  半個多月前,謝以勤還害怕太后和首相不夠堅定和強勢。

  現在又覺得過于強勢了。

  太后沒有從政經驗。

  首相也只有做地方大員的經驗,而且為官風格非常強勢。

  他們奪權之后隱忍三年,戰戰兢兢小心布局,現在施政起來已經迫不及待了。

  憑啥不能強勢?

  先帝耗費一生打下的基礎,就為了能有今日。

  而且,他們殺了那么多頂級權貴,早就把無數文武官員得罪完了。現在表現得平緩一些,難道就能跟那幫猢猻和解?

  如今的大明,就連統治階層也嚴重割裂。

  新興的官僚資本,并非人人都有份。

  還存在大量的傳統士紳地主,他們在占據土地的同時,也經營一些傳統的工商業。他們無法從新興工商業中獲取好處,因此極為厭惡工商業格局的劇變。

  乃至有很多讀書人,懷念并美化以前的一切,認為工廠和蒸汽機不應該出現。

  破壞了環境,傷害了百姓,道德淪喪,世風日下。

  這些人,巴不得狠狠打擊官僚資本,同時又盼著自己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所以現在朝堂那些新上位的閣部院大臣,名為變法派,實則守舊派。這里所謂的守舊,是從歷史發展的長遠進程來看,他們試圖阻攔資本主義和工業革命!

  阻攔是肯定無法阻攔的,但可以限制,也就是踩一踩剎車。

  目前的局面,確實需要有人踩剎車。

  洛陽皇宮里,一位五十多歲的女官,正在檢查皇帝的作業。

  她就是失蹤已久的女進士陶金鳳。

  作業批改完畢,小皇帝歡天喜地玩耍去了。

  陶金鳳笑著對太后說:“官家這些日子,功課大有進步,今后定是一位明君。”

  葉太后嘆息:“只是學問好,距離明君還遠著呢。女先生在地方做官近三十年,你覺得這次改革能成功嗎?”

  陶金鳳說:“先皇其實已經改了一半,只不過由于自身年邁,又被大量權貴掣肘,導致改革在關鍵時候停止了。我們現在要做的,只不過是附先皇驥尾罷了。”

  “先皇晚年,局勢太過兇險,讓我現在害怕得很。”葉太后說。

  陶金鳳說:“但凡改革,必有人受益,也有人受損。先皇晚年遭遇的兇險,是他提拔的那些心腹,很多都成了改革的受益者。他們受益了,又身居高位,自然不愿繼續改下去。”

  葉太后沉默。

  陶金鳳說:“太后真正的敵人,不是地方上那些失了大樹的猢猻。先皇以身布局,已經把大樹連根拔起,太后的改革必然成功,而且輕輕松松就能成功。太后真正的敵人,是如今這一群改革派官員,他們以后必然變成一棵棵根深蒂固的大樹。”

  “那我改革是為了什么?拔掉一片長歪了的森林,自己又親手植下一片森林待其長歪。”葉太后有些氣餒。

  陶金鳳說道:“以前那片森林,不聽植樹者的話了。以后的森林,就算最終會長歪,也要按照植樹者約束的方向長歪。更何況,現在的大明看似強壯,其實經脈不暢須得疏通。”

  葉太后突然笑道:“我還以為女先生要講濟世救民。”

  陶金鳳說道:“先皇力排眾議,讓我一個女子做官。我年輕時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把官做好報答先皇之恩。后來發現,哪有什么真正的好官?能守住本心就不錯了。古代有個官名叫州牧,這名字取得貼切。只要做了官,就是皇帝的牧人,老百姓就是被驅趕的羊群。”

  “女先生有見地。”葉太后說。

  陶金鳳道:“既做了牧人,也須盡忠職守,不能監守自盜。也不能讓羊被豺狼叼走,也須清理羊圈不讓它們生病,也須修繕羊棚為其遮風避雨。”

  葉太后道:“女先生復官如何?”

  陶金鳳搖頭:“何必橫生枝節?我已經年過半百,無夫無兒無女。說句僭越的話,能把官家當成自己的兒子,悉心教導頤養天年就滿足了。”

  “女先生覺得鄧首相如何?”葉太后問。

  陶金鳳說:“他比我年長兩歲,卻是我的學弟。此人自視甚高,年輕時恃才傲物,被先皇貶去窮困郡縣多年,如今已然是百煉成鋼了。但還是有些過于剛猛,棱角雖然磨去,照樣鐵石心腸。他早是參天大樹,不會再長歪的,太后放心任用便是。至于他的后輩,太遠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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