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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7【重游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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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是臨時改變路線,但本地官吏也已經知道了。

  畢竟近千人的隊伍過來,吃喝拉撒都需要提前準備,已有快船先一步出發跑去安排。

  官員們大概聽說了太上皇的脾氣,知府和縣令全都留在各自衙門辦公,同時又派遣心腹到大明鎮時刻等候。

  船隊一到,這些心腹立即回府城、縣城報信。

  大明鎮的碼頭很小,已經提前半個月清場,不準來往船只久留于此,避免太上皇的船隊到了沒地方靠岸。

  這是真正的擾民,鎮上許多生意都沒法做了,以至于朱國祥看到的大明鎮有些冷清。

  派駐了品官來管理的鎮,目前全國僅有二十七個。除了大明鎮之外,其余全部經濟發達、人口稠密。

  鎮長的正式官名為鎮監,有從七品和正八品兩種。

  大明鎮的鎮監,便是從七品,叫做史濟之。

  他聽說船隊來了,連忙沖出辦公室,帶著一群屬吏到碼頭迎接。

  其實吧,正式吏員也就三個,其余皆為白役(臨時工)。

  正式吏員必須由上級部門批準,并層層上報到吏部造冊。比如縣衙的正式吏員,就必須通過府衙(或州衙)吏曹的考核,再層層上報到吏部。

  而縣衙的非正式吏員,縣衙吏房就能搞定,州府官員一般不過問。

  即便是等級相同的吏,如今也分出了清濁高下。他們自己分的,朝廷并不承認。

  中央閣、部、院、寺的文吏們,就稱自己是“儒吏”,看不起其他各級衙門的吏員。這些人往往具有秀才功名,屢次不能中舉才去考中央吏員。甚至還有少數具備舉人功名。

  省、府、州主要部門的文吏們,則自稱為“經吏”,也看不起其他衙門的吏員,其中擁有秀才功名之人也極多。

  此類分級,還有很多,已經形成了歧視鏈。

  書吏、學吏、典吏、攢吏什么的,一大堆自封的非官方稱謂!

  名稱越文雅,就越靠近歧視鏈的頂層。

  “太上皇回鄉了!”

  “太上皇回鄉了!”

  一聲聲呼喊此起彼伏,從鎮中心往周邊擴散。甚至有人劃著小船,逆著漢江及其支流朝兩岸高呼。

  人群越聚越多,實在擠不過來的,就去山上、樹上眺望。

  事實上,大明鎮的“原住民”并不多。

  尤其是原來的大明鄉百姓,因為追隨朱氏父子起兵,沒死的都做了官員和將校。死了的也有撫恤優待,在河南、湖北賜給其家屬更肥沃的土地。

  于是人們陸續搬走,留下來的不超過三成。

  眼前的大明鎮百姓,多數是之后遷來的,而且以山中逃戶為主。

  但不管是不是“原住民”,都把太上皇當成同鄉,與有榮焉仿佛自己跟皇室關系很近。

  鎮監史濟之率領官民拜見之后,小心翼翼的陪同:“啟稟陛下,大明鎮的鎮街沒擴增多少,鎮上的客棧也只多了一家。鎮衙也小得很……”

  “就按你安排的住吧。”朱國祥道。

  史濟之說:“畢竟這附近都依山傍水,可供扎營的平地不多。臣已騰出許多民居,陛下的那些隨員,需要在百姓家中臨時居住。”

  朱國祥點頭道:“可以。”又吩咐身邊的太監,“記得補償那些借房子住的百姓。”

  隨即有故人上前拜見。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帶著妻兒來到朱國祥身邊:“小民田直方,拜見陛下、拜見圣人、拜見……”

  朱國祥立即有了印象:“你爹是田二?”

  “正是,陛下竟還記得,”田直方喜滋滋說道,“小民的名字,還是當年陛下親自起的。”

  “我怎不記得?”

  朱國祥笑道:“我父子當年途經此地,便是吃住在你家。你的父兄呢?”

  田直方說:“父母、兄長和姐姐都在外地。父母前些年病故了,大哥在做武官,姐姐嫁給一個文官。二哥在跟金國打仗時戰死,他一個兒子也做了武官,還有個兒子已考上秀才。只有我不成器,陛下起兵時還年幼,便留在這里打理些許家業。”

  朱國祥點頭道:“留在老家也好。你三叔呢?”

  田直方說:“三叔全家都搬走了。三叔家的水田和茶山,全都送給了我。三叔家的旱田,則是送給了村鄰。”

  朱國祥指著鎮上的老客棧:“這也是你的吧?”

  田直方說:“當初陛下把客棧賜給家父,家父又把客棧留給了我。”

  “那你必是大明鎮首富。”朱國祥打趣道。

  田直方嘿嘿一笑,并沒有辯解。

  上白村也算大明鎮的轄地,因此大明鎮首富肯定是白家大郎!

  跟田直方聊完,又有個中年人上前:“米鋪小廝張林,拜見陛下、拜見圣人……”

  朱國祥本來已經沒啥印象,聽到米鋪瞬間想起來,問道:“一文鐵錢能買多少米?”

  “一把。”張林回答。

  朱國祥搖頭:“不夠。”

  張林說:“那就再抓一把。”

  朱國祥哈哈大笑。

  沈有容說:“我沒在你鋪子里買過米,卻在你鋪子里賣過麥子。”

  張林說道:“圣人的麥子好得很,麥麩簸得干干凈凈。”

  沈有容問:“如今你自己開米鋪了?”

  張林說道:“幸得陛下與圣人賞賜,小民現在開的是茶米店。不僅賣米,還賣茶葉,生意好得很。尤其是茶葉,來自陛下賞賜的茶山。外地商賈坐船路過的時候,專門來小民的店鋪買茶,說是喝了這茶能沾沾皇氣。”

  在場的人都笑起來。

  “這些都是你的子女?”朱國祥問。

  張林說道:“長女已經嫁出去了。還有一個兒子能讀得進去書,上次白侯(白勝)回鄉的時候,他就已經在縣學讀書,后來又進了洋州書院。那小子已考中秀才,如今轉去了漢中府學讀書。”

  “那就祝你兒子高中狀元。”朱國祥說道。

  張林大喜,咧嘴笑道:“有陛下金口玉言,那小子下次再考不上,就把他的腿給打斷!”

  朱國祥問:“考舉人落榜了?”

  張林說道:“考了一回,沒有考上。”

  朱國祥又跟幾個故人聊了一陣,上白村、下白村的村民陸續趕來。

  曾經聽朱銘講西游故事的小孩子,都已經三四十歲了,紛紛帶著自己的兒女過來拜見。

  亦有許多老人,看到朱國祥激動得流淚,顛三倒四訴說朱家父子帶領村民防御山賊的往事。還說要不是朱皇帝勇猛,上白村就要被山賊洗劫一空。

  白大郎也坐船來了。

  朱國祥問道:“你二弟辭官之后沒回鄉?”

  白崇文說:“二弟喜歡江南水鄉,辭官之后搬去了寧波府奉化縣。”

  “他倒是跑得遠。”朱國祥吐槽道。

  白二郎聰明得緊,知道見好就收。在石見銀山做總督時貪了幾萬貫,賜田、賜宅、賜店賣掉也有一萬多貫,他還有其他合法收入和灰色收入。

  總積蓄大概有十萬貫,直接辭官跑去江南“隱居”。而且因為歲數和級別都到了,只要還活著就能拿退休金。

  甚至不住在杭州和寧波府城,選在奉化縣郊置地建宅,天高皇帝遠的做起了富家翁。這幾年還做起了小生意,收購一些貨物,運到寧波港口賣給海商。

  過得那叫一個逍遙自在。

  聊了一陣現狀,當朱國祥問起兒孫情況,白崇文嘆息道:“我那幾個兒子都廢了,考不上科舉不說,經營產業也不行。長孫、次孫也不愛讀書,也就老二的長子稍微像樣,在縣學內舍能夠排進上游。”

  “兒孫自有兒孫福。”朱國祥安慰道。

  朱國祥在眾人的陪同下,去大明鎮的各處游玩。

  很多地方已經修變了,但大體還是那個樣子。

  客棧是朱國祥親自主持修建的,如今又擴建了幾間大通鋪,用來給路過此地的商隊伙計和窮人休息。

  當初的村塾,已經升級為縣小學的分校,擁有著官學的機構編制。這在全國獨一份。

  王安石當年搞出小學、縣學、州學、太學四級官學體系,對小學校長的要求不高。而大明村的這個小學,規定校長至少得有舉人身份,并且由提學使親自考核。

  接著又去看了下游的江邊茶山,那是父子倆遇到聚寶盆的地方。

  “這怎么還系著紅布?”朱國祥指著一株茶樹問道。

  鎮監史濟之解釋道:“二位陛下的故人說,官家在大明鄉的時候,曾言此茶樹纏住了天馬聚寶盆。鄉民皆稱,大明鎮的山嶺皆是龍脈,此茶樹則是龍脈之眼。天馬有靈性,得昊天上帝之命,在這株茶樹旁苦候天子駕臨。”

  朱國祥哭笑不得:“無稽之談。”

  史濟之說道:“許多鄉民,會來茶樹前祈福。便是漢中府城那邊,也有百姓專門坐船過來祈福。久而久之,這株茶樹就不再修剪了,任其生長以供祭拜。”

  田直方也說:“此樹被奉為茶神。整個漢中府的茶園主,還有那些本地茶商、過路茶商,都會來這里對著茶樹拜一拜。”

  “靈驗嗎?”朱國祥好笑道。

  田直方說:“皆言靈驗無比,我們正在商量給茶神建廟。”

  朱國祥說:“建廟可以,不可侵占耕地,不可擁有廟田,不可官府撥款。”

  就當是搞旅游開發。

  史濟之連忙詢問:“陛下可否為此廟題寫匾額?”

  朱國祥非常鄭重的搖頭。

  史濟之尷尬的笑著低頭,他似乎會錯意了。

  朱國祥看著那株茶樹,端詳良久,離開之時對太監說道:“小鐘,給我也系一條紅布上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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