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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千里松林弒國戚 萬丈碧波會化人?(一)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九州烽煙記

  時越兩日,又至正午。

  松州城幾里外有座蔓延幾十里的山巒,山巒上下盡是一望無際的古松、楊柳,在松柳林外則是條砂石鋪成的小道,從臨潢府一路向東北延伸向無慮山。松州不是大城,無慮山又為望海堂所據,故此平日極少有人自此經過,縱然偶爾有人途徑此處,也多是到松州做買賣的鄉下人。

  然而,今日卻有些與眾不同。

  只見,熾熱的陽光下,十幾個下人簇擁這一位身騎白馬的少年,自西向東緩步而來。這少年約莫十五六歲,身穿一件淡黃色的窄袖、左衽的契丹袍服,頭戴著發冠,腰間配劍。他胯下的白馬較為高大,四個馬蹄僅比海碗小了三圈,別看此馬長途跋涉已久,走起路來依舊精氣十足。他身后的隨從們,大多都做最尋常的契丹打扮,身上沒有攜帶任何兵刃。只有三四個體格比較精壯的漢子,腰間或挎腰刀,或挎長劍,目光不時瞥向林中山巒幾眼。

  黃衣少年見身邊幾個武士神情間隱隱有些戒備,不由用契丹話問道:“怎么了,林中有什么異常嗎?”

  契丹武士們互相對視一眼,齊齊搖頭,“沒有,屬下只是例行探視。”

  黃衣少年一笑,道:“聽說你們幾個都曾得過武圣穆廖的點撥,想必這份戒心也是和他學的吧?”

  契丹武士們同這位黃衣少年不是很熟,一時不知他此言是出于調侃,還是出于好奇,誰都不知該如何回話,只好尷尬的笑了笑以示回應。黃衣少年見幾人點頭,目光不由期待的眺望遠方,口中喃喃道:“算來還有幾日的路程,我們就到無慮山了。在臨潢時就有不少人和我提起這位武圣人,有人說他寬厚和藹,有人說他嚴厲威武,有人說他謙遜守禮,有人說他剛愎自用。不過不管怎么說,他都是我大遼自匪類而躋身圣賢的第一人,想必武藝定然出神入化、爐火純青。真希望趕緊抵達無慮山,好盡早向他老人家請教,省得每天晚上想學武想得我睡不著覺。”

  黃衣少年的話音才落,忽聽林中隱約有弓弦響動,隨即“嗖”得一聲,一支利箭從松林后、山巒上不偏不依的徑直射向黃衣少年胯下白馬。“啊!”黃衣少年見狀不禁驚呼,幾個武士也奮不顧身的上前,試圖隔開激射過來的利箭。而那些不會武藝的下人,見到有人隱于林中突施毒手,嚇得一個個體如篩糠,莫說上前護主,就是奪路而逃一時都忘在腦后了。

  利箭來勢極快,在半空只停留片刻,下一瞬早已射穿白馬右腿。說來也奇,這支利箭射穿了白馬右腿還不算,其上的力道竟絲毫未減,又貫穿了白馬左腿。“稀溜溜!”白馬一聲慘叫,兩條前腿上幾乎同時迸出血光,馬匹站立不住,轟然在地。

  事發突然,馬上的黃衣少年根本來不及反應,身子便被坐騎掀翻在地。見狀,兩名武士彎腰就想把黃衣少年攙起來,另外幾人則各自拔出兵刃,口中忿怒的嘶吼著向林中狂奔。但幾人尚未奔至林邊,林中已沖出一匹白馬,馬上端坐著一位手持銀槍的紫衣輕年。

  此刻,紫衣輕年臉上掛著一絲輕蔑的冷笑,眼中隱隱有殺氣流轉。他一句話都不說,也沒有瞥眾隨從一眼,策馬直奔黃衣少年而來,仿佛將這位少年當做了自己的獵物。幾個兀自狂奔的武士見到此情此景,心中怒氣愈盛,揮劍、掄刀試圖擋住紫衣輕年。

  紫衣輕年毫不慌張,猶然策馬不停,待到臨近幾人時猛地連出數槍。他槍出如龍,燦爛若星,非但槍法神妙、膂力極強,又有寶馬助力,勢不可擋。幾個武士平日自忖武藝頗為不凡,可幾個人還未及看清紫衣輕年槍上路數,便已盡數死于長槍之下。

  余下兩名武士見此心中大驚,知道自己定然不是這紫衣輕年的對手,拉著黃衣輕年拔腿就跑。紫衣輕年見三人想跑,也不策馬急追,反而一拉韁繩看著三人跑遠。三人聽身后沒有馬蹄聲,心下多少有些疑惑,跑起來的速度不由自主的稍微慢了一些。

  紫衣輕年雙眸緊盯著三人的身影,待三人跑的速度放緩了一點兒,這才從背后抽出那張六石的白樺弓,與三支特制的透甲箭。但見他將三支透甲箭同時搭在弓上,前把推泰山,后把掖弓弦,似乎根本無需瞄準,利箭已脫離弓弦激射而出。

  “嗖!嗖!嗖!”只聽三聲尖銳的破空聲過后,兩名武士的后心被利箭齊齊射穿,應聲倒地。另一支箭則直直的插入黃衣少年面前的大地,箭桿入土數寸,其上力道依然未盡,尾羽仍在不住震顫。黃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耶律只沒的愛子耶律俊材,他平日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哪見過這樣的場面,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眾隨從見主人遇險,武士們紛紛殉職,誰有膽量上前送命?“嘩啦”一下,眾隨從們如決堤的洪水,大吼大叫著向四方潰逃。紫衣輕年見眾人要跑,神情間依然沒有一絲驚慌,反倒像是天下最高明的獵人看著眼前四下逃竄的野兔那般,眼神平淡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下一刻,紫衣輕年再度取出數支利箭,從容的鎮定的射向驚慌逃竄的眾人。在如此沉重的硬弓,如此鋒銳的利箭,如此精準的射手面前,縱然狼狽逃竄之徒再多,又豈能逃出他的魔掌?一時間,弓弦聲,破空聲,中箭聲齊響,數不清的血光此起彼伏,妄圖逃走的隨從們到頭來還是化作一具具無人知曉的尸骨,殷紅的鮮血浸染了大地,臨死前的哀聲震動著蒼穹。

  耶律俊材目睹手下一一慘死,嚇得全身不住發抖,眼圈一紅差點沒哭出來。他以前只當練武是件很好玩的事,所謂的荒骨露野、血流成河離他這樣一位王孫公子,未免太過遙遠。直到此時此刻,他眼看著片刻前還活生生的十幾個人,一瞬間盡數變為冷冰冰的尸體,他才知道什么是江湖險惡,什么是殺人盈野。忽然,他明白以前自己把習武想得太單純了,如果可以翻回昨天,哪怕只是片刻之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率眾回京,像他爹那樣一輩子做個溫文的儒生,一輩子都不去習武。可惜世上永遠沒有如果,不論現實多么殘酷,既然已經成了現實,便只有面對而無法回頭。

  “你……你是誰?你要對我做什么?”耶律俊材戰戰兢兢的望向紫衣輕年,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紫衣輕年昂首冷笑,以上勢下,輕蔑的盯著地上的耶律俊材,一字一頓道:“吾乃宇文延懿。有事想向王子請教,若您肯如實相告,吾自送汝離開。汝若敢有一字期滿,哼哼,想必應該知道后果吧。”

  耶律俊材點點頭,道:“好……好,你……你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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