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鮀聽到萇弘的話,自然不能再拿衛國是“小國”說事了。
這樣就顯得太過明顯了。
不過他這么多年的上卿也不是白當的,萇弘可以顧左右而言他,他豈能沒有應對之策?
“在天子之國面前,自然都是小國。”
祝鮀道。
給自己的“小國論”找了一個臺階下。
但是也沒有說衛國要拒絕天子的提議。
就在這時,一旁的孔圉抓住了機會,說道:“萇弘大夫,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去國都吧。”
“好。”
萇弘起身。
在這里也說不出什么明堂,一切都還要等衛國國君表態。
三名上卿乘坐馬車走在前面,辛莫和萇弘則在隊伍的中央。
“看到了嗎?他們的態度。”萇弘問道。
“看到了。他們不會拒絕霸主國圍攻楚國的提議,但是能出多少力,恐怕很難說。”
“衛國的卿族,并不強大,最終決定這件事的,還是衛公。那祝鮀雖然反對,只要能說通衛公也是一樣的。”
諸夏各國當中,衛國的卿族和公族力量算是對國君影響比較小的。
所以這衛公也算頗有能力的一位君主,只是私生活方面比較混亂。
為人也比較暴躁。
很快,眾人來到了衛國的王宮之前。
衛公早就在此依照禮節等候。
衛國的路寢雖然不如晉國的虒祁宮,但是也頗為華麗。
來到路寢之中,萇弘開門見山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城成周時,諸侯各國重溫踐土之盟,承認了晉國霸主國的地位。唯有楚國并不尊崇霸主國地位,肆意妄為,侮辱蔡侯!
“如今霸主國欲廢除弭兵之會的盟書,討伐楚國。
“衛公乃是天子叔伯,天子特命我來問候衛公,討伐楚國的會盟,應當在何處進行?各國又應當出兵多少?”
萇弘沒有給衛公說“不行”的機會,直接簡要地說明了來意,并且“宣讀”了天子的命令。
“何處會盟這樣的大事,一切聽從霸主國的安排!”衛公笑著擺了擺手:“至于出兵多少,得會盟之后,依據到時候的情況而定。你看如何啊,萇弘大夫。”
“這樣是最好的。”萇弘道。
只要衛公不明確地拒絕,那么萇弘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從衛公姬元的回應,辛莫感覺到此人是一個極為圓滑的人。
絕對不是一個笨蛋。
他身為國君,不能表露出一絲對天子、霸主國不敬的意思。
否則很可能成為第二個楚國。
反正你們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絕對不會拒絕。
這一點,他可要比祝鮀三人清楚太多了。
“這姬元一口答應了會盟,給足了霸主國的面子。可是出多少力,他可沒有明確表態。等到會盟結束,他可以見機行事。就算被破出兵,也可能出工不出力。這樣反倒比祝鮀三人直接以‘國小’為借口拒絕高明的多,也穩妥得多。”
“只聽說霸主國這一次討伐楚國,是為了蔡國的事情,不過我知道的并不清楚,大夫可否詳細告之?”姬元開口道。
萇弘拱手,講出了事情的緣由。
這蔡國靠近楚國,和陳國一樣長期被楚國壓迫。
三年前,蔡侯和唐公朝見楚王。
楚國令尹子常得知他們有寶馬、玉佩,便向他們索要,兩位侯都不肯。
于是子常向昭王進讒言,說他們將會為吳國做向導攻打楚國。
年輕的楚王相信了令尹子常的話,將二人扣押了起來。
這樣使兩位侯爵被囚三年,卻始終不知道為什么被扣押。
直到唐國人把他們的寶馬給了子常,子常放了唐公回去,蔡國人才知道原來子常要的是玉佩啊!
這才趕緊交出玉佩,讓子常放了自己的君主。
蔡侯被放出來后,越想越生氣。
到達漢水時,拿起一塊玉丟入漢水中,說:“我要是再渡漢水往南,有大河為證!”
憑什么好端端地被關了三年?
他決定報復楚國,既然你說我要聯合吳國打你,好啊,那我就真的打你。
于是蔡侯找到了霸主國晉國,想讓晉國人幫他復仇。
晉國想打楚國,正找不到一個借口,這不是瞌睡了送枕頭,來的正好嘛?
于是晉國給各國諸侯下了命令,說楚國無道,欺負別國的國君。
霸主國要代替天子攻伐楚國啦!
晉國下了命令,周天子姬匄自然也要表示。
他派出萇弘,就是表明自己的態度。
這件事我知道,這件事我很支持!各位叔伯、兄弟們多多少少幫個場子吧!
伐楚同盟,就這么建立了。
衛公聽了,點了點頭:“我聽說新登基的楚王,倒是一個年輕有為的君主。可惜攤上了這么一個令尹。”
令尹,就是楚國的宰相,權力很大,總攬軍政大權于一身。
“子常如此,正是前代楚君昏庸的結果。正好借此機會,清理楚國那些無道之人,讓有道者居于高位。”萇弘道。
衛公姬元似乎十分憤怒,不過他接著說道:“這衛侯也是,一塊寶物而已,竟然如此小氣!蔡國一向是楚國的馬前卒,竟然敢得罪楚令尹,我看這人心胸狹小,搖擺不定,恐怕不能值得信任。”
言下之意,這蔡侯朝楚暮晉,萬一臨陣倒戈,到時候局面恐怕出現不利的局面。
“而且他被關了三年,還不知道是因為沒有送給令尹寶物的原因?”
衛公的話,讓辛莫暗暗心驚。
這人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心思細膩。
蔡國是楚國的馬前卒,一塊寶物怎么會舍不得呢?
而且他被關了三年,突然想通了送出寶物,求得自由。
可是自由之后,為何又后悔,要晉國幫他復仇呢?
按照蔡侯的說法,楚國欺人太甚。
可是這是國家大事啊!真的會因為一個人的情緒而做出決定嗎?
顯然衛公并不相信,或者說他故意擺出不相信的樣子,好為自己不出力留個后路,甚至可以以此為由,攪黃這次會盟。
“晉國上卿范鞅,已經命令蔡侯,滅了沈國,沈子嘉也被押回了晉國,估計已經殺掉了。這一次伐楚,伐也得伐,步伐也得伐!”
萇弘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
“什么?!蔡國滅了沈國?!”姬元大吃一驚。
沈國可是楚國的忠實附庸,滅了沈國,蔡國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這就是依附于霸主國的投名狀。
蔡國,徹底得罪了楚國,再也沒有回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