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國人們已經圍滿了鄉校。
無論男女老少,眼睛都直勾勾地看著辛莫面前的粟米。
“諸位鄉里,這是我們辛邑的邑大夫,也是辛氏大宗之主,辛莫!”原大成站在高處,大聲地喊道:“辛君奉天子之命,為辛邑之宰,你們務必要牢記。”
“原來是辛氏家主。”
“我好像聽爺爺說起過,我們這里本來就是辛氏的封地。”
“那他是不是就是辛茅他們的宗主?”
“肯定是啊,還是邑大夫呢!”
眾多國人這才議論紛紛,知道了辛莫的身份。
別的不說,辛氏宗主、王室大夫的身份,在國人心中的地位可不一般!
尤其是辛氏宗主的身份。
春秋宗法制下,宗主的地位在一個家族是至高無上的。
這也是為什么一開始,辛茅不愿意承認辛莫是自家宗主的緣故。
如果承認了,那么就要受到人家的管理。
如果你不服氣,就會遭到國人的議論,甚至排斥。
君不見邯鄲氏羽翼那般豐滿,隱忍了好幾代,都未能完全脫離趙氏。
辛莫這算是為自己“正名”了。
他就是要告訴所有國人,自己辛氏宗主的身份。
名正則言順,日后辛茅還有小動作,直接用宗主的身份壓他就可以了。
而且還可以用辛氏宗主的身份,將那些和辛茅不對付的人召集過來。
尤其是辛氏族人。
這就是“名頭”的好處。
不過辛莫并未將自己為外朝大夫的身份說出去,他不想在這個地方太過惹人注目。
尤其附近還有一支強大的戎狄。
“辛君為什么要給我們發糧?莫不是要我們上戰場?”
這時候,有人大膽地問道。
他們總覺得平白無故地拿辛莫的糧,似乎不太好。
“哈哈哈!你們想到哪里去了?”原大成笑道:“真要打仗,沒有糧你們也得上啊!”
辛莫也站了起來,先是向眾人行了一個禮,然后說道:“當年我先祖犯下過錯,被天子收回辛邑,辛氏大宗也被迫離開辛邑,直到今天,我為天子立下功勞,天子重新將辛邑封給了我,我這才敢回到這里。
“昨日我來辛邑的路上,見到凍死之骨,又聽聞戎人騷擾頻繁,辛邑國人苦不堪言。
“眼見民生疾苦,讓我不由得落淚,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我祖上放蕩狂妄,甚至連累了辛邑的眾國人!
“由此我慚愧不已,區區一點糧食,又算得了什么?
“昨日我讓我辛氏小宗之主辛茅通知各家,想召開國人議事。可是我苦等一夜沒有見到諸位,我想肯定是國人們還在怨恨我們辛氏。
“所以我準備了一些食物,想要代替我的先祖謝罪。
“當然這也是遠遠不夠的,我以后定當還會做更多,必然要使辛邑生有所養,老有所依!”
辛莫說完,周圍一片沉默。
這個年代,國人雖然也算是國家的核心力量,可是他們畢竟是平民。
從未有貴族向平民道歉的,也沒有哪個貴族承諾要讓國人“生有所養,老有所依”的。
辛莫的話,顯然打動了很多的國人,一些拿到肉的老者竟然都跪了下來。
或許在他們小的時候,還見過辛莫的先祖。
“辛氏!”
“辛氏大宗,未曾忘記我們啊!”
“不虧是辛氏,每一代都是真君子啊……”
一些人已經被辛莫感動哭了。
當然大部分人依舊渾然不覺,好像辛莫說的跟他們沒關系一般。
畢竟辛氏大宗離開這里太久了,加上辛茅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讓很多人對辛氏都沒有什么好感。
這也是辛莫心中清楚的。
“過幾日,我將在辛邑修建一座酒坊,到時候需要一些勞力。如果家中沒有什么活計,想來掙點錢的人,可以找原大成。”辛莫又說到。
既然已經有了自己的地盤,釀酒的事情也不用在公子儼那里做了。
離開成周城的時候,辛莫已經悄悄拆除了所有的釀酒設備。
他要在這里建造更大的酒坊和陶坊。
說完,原大成就開始給國人分糧。
雖然只是一些粟米,但是對于窮苦的國人來說,這已經太好了!
畢竟五斤粟米,就能解決他們好幾天的吃飯問題。
國人尚且如此,奴隸自不必說了。
國人們依次領取自己的粟米,也順便看看這個辛氏宗主,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辛邑,辛茅家中。
辛茅的家宰辛胡一從外面匆匆地跑了進來。
“家主,家主不好了。”辛胡一氣喘吁吁地說道。
“何事驚慌!慢慢說!”辛茅老神在在。
“那新來的邑大夫,在鄉校發糧賞肉呢!”辛胡一道。
“發糧賞肉?哈哈哈……果然是豎子,以為靠著一點肉就能收買國人,讓國人聽他的話嘛?”辛茅和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不是一點啊。他是給每個人都發了糧食,家中有老人的,還能領到一塊肉!”辛胡一認真說道。
“每家都有?”
辛茅吃了一驚,這得多少糧食和肉啊!
他還以為是和那些貴族施舍粥飯那樣,做的稀飯呢!
“是啊!邑大夫準備了好多人,見者有份,很多人都去領了。”辛胡一認真地說道。
就在這時,辛茅看到了辛胡一手中提溜著一塊東西。
“胡一,這是什么?”
“啊?沒什么啊……”
辛胡一將領到的肉藏在了身后。
“你也領肉了?!”辛茅覺得這是對自己的背叛!
“我……你聽我說啊家主,我母已經六十有八,很久沒有吃過肉了。如果有老人行動不便去不了,也可以帶領。”辛胡一趕緊說道:“我還給您領了一份呢?您看……”
說著辛胡一又從懷里拿出了一塊肉。
“不要!我不要!”
辛茅大發雷霆,他明知道辛莫這是用肉來收買人心,可是卻無能為力。
誰讓這個時代肉這么珍貴呢?
誰讓辛莫這么財大氣粗呢?
“你們,誰也不許去鄉校!”辛茅對著自家的子弟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沒有去的后悔行動遲了。
已經去了的,悄悄把肉藏了起來。
“那小子就剛是發肉,沒有說其它什么事?”
辛茅很害怕,辛莫發動國人反對他,或者從國人那里搜集自己的罪狀。
“那倒沒有,就是說他過兩天想修一個酒坊,讓農閑的國人過去幫他。”
“哦……如此這般,暫且先不必管他!”
辛茅一聽是修建一個小酒坊,也沒放在心上。
他手頭還有更要緊的事情。
“伯靈,你好好準備,下個月載師大人要到辛邑來,我們可要好好招待他。”辛茅說道:“載師可是鄉大夫之下,對我們最重要的官員,直接管理著我們這些公邑的土地。辛莫從狄泉來,和鄉遂的官員不熟,我們根本不必害怕他!時間久了,他自然知道這辛邑是誰說了算。一個邑大夫,再怎么厲害,還不是要受到鄉里這些大夫的管理?”
“父親說的是!我們辛氏在這里經營三代,上下內外關系都打點的清清楚楚,還能怕他一個外來人?”
辛伯靈也是一臉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