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厚等人退出之后,范襄竟然大笑:“來來來,飲酒飲酒!”
顯然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什么看不起私商,什么不和私商飲酒,都是鬼話!
他要的就是要讓眾人知道一件事:
子產已經不在了,沒有人能維護鄭商的利益!
辛莫相信,這不過是范氏計謀的一部分。
接下來,范氏肯定有人出來唱白臉,讓那些對鄭國失去信心的商人去晉國范氏麾下做生意。
“搶人大戰啊,我也得參與進來。”
辛莫樂得看到大國之間的爭斗,如果鄭國的那些自由商人都能離開鄭國來到狄泉,也算是范襄幫了他的忙了。
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范襄一臉笑容,竟然和辛莫相約共飲。
“辛君方才一番話,讓我突然醒悟,我們范氏以后應當對商人寬容一點,只要能為國家好,又何必分什么官商、私商呢?”范襄竟然說道:“來人,把我面前的天青酒給方才的商人分下去,就說我飲酒過多,胡言了幾句,讓他們莫要怪罪!日后來我晉國行商,我范氏自當全力幫助他們!”
此話一出,就連國參也明白了胡亥的用意。
可是已經悔之晚矣。
那些商人之中,不可能都是徐厚這般識大局之人。
一些對國參的怪罪之意,已經存在于他們的心中了。
辛莫也無能為力,怪只怪國參的頭腦不清楚了。
或者說,只能怪晉國太強大了。
除了子產那樣的人物,誰敢正面對抗晉國呢?
一場小小的爭斗,在范襄的大勝之下結束了。
宴會完畢之后,公子儼和辛莫,相視苦笑了一下。
“這下,鄭國的商人不會像以前那樣信任鄭國士大夫了。”凡乜道。
“這樣的事情再多來幾次,那些私商也會慢慢離開鄭國。”公子儼也說道。
辛莫道:“早早知道鄭國保護不了他們,離開未嘗不是一件壞事。”
“這倒是沒錯。”凡乜道。
辛莫道:“公子,你可知曉范氏的用意?”
“是想破壞鄭國官商之盟?”
“這只是其一,其二是他們想效仿管仲,讓晉國成為天下商賈云集之地,天下錢財匯聚之國。”
“原來如此……”公子儼道。
“那我們成周可不可以也分一杯羹?”凡乜跟上了辛莫的思路。
“當然可以!”辛莫道:“成周城建成之后,需要更多的商人、工匠,我們得早早下手。”
“好!我會向君父稟報的。”公子儼道:“不過細節方面……”
“我想先去和萇弘大夫商議一下。”辛莫說道。
三人一邊說一邊走,也想在坊市中轉一轉。
孔肆跟在辛莫身后不遠處,負責保衛辛莫的安全。
鄭商、衛商的鋪子是最大的。
剛在坊市轉了一會,就看到了方才那位商人徐厚。
“原來是辛氏君子!你想在坊市買些什么?我和鄭國、衛國商人都很熟悉,可以帶你們轉轉。”
商人徐厚很熱情,帶著辛莫幾人在各國的商鋪之間游轉。
辛莫等人先來到了衛商占據的地盤上。
并未將貨物堆放在鋪面當中,而是擺在了外面。
衛國人搭了一個臺子,一名衛商站在上面,手中拿著一件皮革制成的口袋,正向著來往的人群介紹。
“成周父老,這皮口袋可是北方戎狄所制,數十年不破,裝水、裝酒都可以啊。”
“這布匹,是齊國女子所織,穿在身上,十分輕柔,比齊國女子還輕溫軟可人……”
“這玉璜,乃是南虢國國君之物,攆轉多年,來到了我家主人的手上。”
衛人作風大膽,做起生意來也比較外放,賣力的宣傳著他們的貨物。
所謂玉璜,就是一種玉器,像是一個環形玉器被劈開了一半,可以佩戴,也是一種禮器。
“我可不信!南虢國被晉國滅了有一百多年了,你怎么知道這玉璜乃是南虢國國君的?”一個國人問道。
“是啊!可有憑證?!”也有人問道。
這些問題,讓臺上的衛商有點尷尬,他可拿不出什么憑證。
“哈哈!衛商騙人!”
“衛國人不可信矣……”
“從哪里拿來的玉璜,就說是諸侯之器。”
“諸君聽我一言,我們衛商所賣貨物,絕無虛假!”
就在這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從一群衛商之中傳出來,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孩費力的擠到了臺上。
“誰家的小孩?怎么跑到商臺上了?”有人問道。
只見一個大漢將小孩舉起來,讓其跨在了脖頸之上。
“這是我家小君子,你們休要吵鬧。”那大漢聲音渾厚,沒有聲嘶力竭,卻讓眾人聽的清楚。
“高手。”孔肆小聲說道。
“嗯?你是指那臺上之人?”辛莫問道。
孔肆點了點頭。
辛莫饒有興趣的看著臺上,也不知道這小孩會說出什么驚人之語。
“你這小孩,你知道什么?你會不會寫虢國的虢字啊?”一名國人笑道。
“武王滅商,文王的兩位弟弟虢仲、虢叔分別被封為虢國國君。”那孩子用稚嫩的語氣說道:
“虢仲封于制邑,建東虢國。虢叔封于雍邑,建西虢國。”
“嘿,這娃娃知道的還挺多,那我問你,這南虢國又是怎么回事是?”下面的人繼續問道。
小娃娃道:“厲、宣之際,西虢東遷,定都上陽,又稱南虢國,晉國獻公之時,假道伐虢,將其滅之。”
聽到辛莫不禁感嘆,這小娃娃天資聰慧,這么小竟然就對這樣生僻的歷史了如指掌。
只聽那小娃娃繼續說道:“虢公丑亡國,奔于王城之中,后氏以郭為氏,人丁一直稀薄。”
“這娃娃還真是聰明,不過縱然你了解往史,又何以見得這玉璜就是虢君所佩之物呢?”依舊有人不依不饒:“難道你能讓這玉璜開口不成?要是這玉璜真的是虢君之物,我一定買了!”
不過此時,大部分人都開始看熱鬧了,畢竟這么聰慧的小娃娃可不多見。
“我自然無法讓玉璜開口,不過這玉璜的來歷,卻是清清楚楚。”小娃娃說道:“虢公丑后裔,世代居住在王城,襄王之時,郭氏分為兩支,其中一支遷于衛國。郭氏分開之時,各帶走一塊玉璜,以此為兄弟的憑證,這就是其中一塊。而這兩塊玉璜正是虢公丑之遺物!不過遷于衛郭那一支郭氏,早已衰敗,后人不得已將玉環賣于我父。”
國人們聽到這里,都紛紛議論。
郭氏分玉璜之事,他們也都聽說過,不過郭氏在天子之國,并不算什么大族,眾人也不是很了解。
“這件事倒是沒錯了,可是依舊不能證明這玉璜就是當年那四塊玉璜之一!”之前那個國人,依舊不依不饒。
“此玉璜是真是假,自然有人可以分辨。”童子道。
“何人?!”眾人紛紛問道。
“自然是東郭氏的后人了。”童子微微一笑:“而今,郭氏后人就在成周,孰真孰假一問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