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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河之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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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榮忐忑地坐在了辛莫身邊,這還是他第一次離辛莫這么近,難免有些局促。

  “你在后面,跟他們都說些什么?”辛莫問道。

  “也沒什么,就是每日行了多少路,吃了多少糧食,一些雜事。”辛榮小聲地說道。

  辛莫沉思了一下,問道:“其他的國人,甚少和奴隸們在一起啊。”

  “對不起了,君子。我丟辛氏的臉了。”

  辛榮連忙對辛莫道歉,他本想跪下來,可是狹窄的車輿內無法動身。

  “不用,我并未責怪你。”辛莫趕緊說道:“我只是感到奇怪而已,很少有你這樣的國人。”

  “我……”辛榮猶豫了一下,然后說道:“我母親是野人。”

  “哦……”

  辛莫明白了。

  周之時,國民有國人、野人之分。

  野人也就是庶人。

  國人基本都是各個家族的旁系,他們的先祖都是跟著周王室奪得天下的家族后裔。

  他們都有顯赫的歷史。

  國人有國人的驕傲。

  周人對先祖的崇拜,是深入骨髓的。

  這種崇拜逐漸化作了是他們內心的驕傲,自然看不起蠻夷和那些野人。

  而野人大部分都是商時的平民,也就是被征服者。

  最重要的是,國人可以參軍,可以議政,可以做官。

  而野人,居住的地方和國人分開,只能接受國人的管理。

  很少有國人主動和野人打成一篇。

  辛榮出身不好,父親因為家中貧寒,只能娶了一名野人女子為妻。

  這在周人眼中,已經是十分丟人的事情了。

  而作為野人生下的辛榮,從小就受盡了白眼。

  雖然他繼承了父親國人的身份,可還是愿意將自己當成野人,或者是奴隸。

  因為只有跟這群人混在一起,他才能感覺到開心。

  “我們這一次隊伍當中,有多少奴隸?有多少國人?”辛莫問道。

  辛榮一一回答,辛莫又問了一些事情,辛旦竟然都對答如流。

  這小子整天和庶人、奴隸打交道,掌握了很多國人們不知道的消息。

  甚至一些朝中大員的家庭內幕,都可以從這些人口中打聽的到。

  “君子,和你同來的兩名小行人,富江是富辛的侄子,另外一個蘇仲是司空原壽過的外甥。而他們二人卻有都是單國公子蓋的女婿……”

  辛榮將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

  “那他們兩個人關系如何?”辛莫隨口問道。

  “聽說好像不太好……”辛榮說道:“昨日在候館時二人還吵了一架。”

  “你做的很好。”辛莫拍了拍辛榮的肩膀:“其實人的出身,并不能說明什么。國人、庶人、奴隸,都是爹生娘養的,沒什么區別,你大可不必為此而感到煩惱。”

  辛榮低著頭,沉默了許久,一滴淚水落了出來。

  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出這樣的話,而且還是他的家主。

  他怎么能不感動。

  “榮,我給你派一件任務。”辛莫突發奇想,對辛榮耳語了幾句。

  辛榮聽了聽,然后點了點頭:“這個簡單!”

  “嗯,如果他們有什么難處,你可以多幫幫他們,尤其是宮中來的那些小奴。”辛莫道。

  辛榮十分激動。

  這還是他第一次從族中領到任務,說明了君子對他的器重。

  而且這種任務,并不是很難,不過就是和他的那些朋友處好關系罷了。

  很快,隊伍來到了黃河南岸。

  誰謂河廣,一葦航之……

  司樂們的歌聲又響了起來。

  使者團隊,在渡口依次過河。

  河的北岸,就是晉國了。

  在河的南岸,已經有晉國的車隊在這里等待了。

  身為六卿之一的范鞅,親自帶著人迎接天子的使團。

  范鞅和富辛交換了符節,并且將富辛引到了已經準備好的大船之上。

  剩下的人,也都在晉國行人的安排下,一一渡河。

  剛到河對岸,辛莫就看到了一排排整齊的旌旗。

  那是晉國的軍隊。

  一輛輛戰車依次排開,步卒們環繞在戰車之外。

  沒有任何喧嘩之聲,一陣風吹過,只有旌旗獵獵之聲。

  “這就是霸主國,這就是千乘之國。”辛莫暗道。

  他和另外兩名小行人跟在富辛和石張的后面。

  而范鞅則滿臉笑容,對著富辛和石張說道:“此乃我范氏之軍,特來此迎接天使。”

  富辛和石張看著面前整齊的軍隊,竟然一時沒有回話,都沉默不語。

  這個范鞅就喜歡搞這一套,當日平丘之會,就是他搞出來四千乘的大軍,震懾諸侯,大出風頭。

  “晉國乃是千乘之國,今日得見,果然不同凡響。”富辛說道。

  范鞅臉上露出了得意之色,對眾人說道:“我晉國有車乘五千,倘若都擺在這里,老夫一聲令下,恐怕王畿之內的國人,都能聽到進軍擂鼓之聲。”

  這句話說完,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晉國軍隊的聲音,傳到王畿之中,這是什么意思?

  是在炫耀他們晉國軍隊的強大,隨時可以進入王畿嘛?

  還是說如今的王畿,全部靠著晉國軍隊,才能求得一時之安穩?

  富辛和石張看著范鞅,額頭都留下了冷汗。

  他們應當怎么回答?

  如果出言訓斥,恐怕會壞了本次出使的大事。

  如果默認范鞅的狂傲,那么天子的顏面何存?

  辛莫心中暗道,早就聽說這范鞅行事一向是霸道、狂傲,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連天子的使者他都想強壓一頭。

  富辛、石張二人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么。

  就在這時,只聽得辛莫說道:“不愧是霸主國,時刻牢記踐土之盟的誓約。晉軍擂鼓之聲傳到王畿,說明晉候時刻在守衛天子之安全,為其余諸侯國做出了表率。”

  關鍵時刻,辛莫將“踐土之盟”搬了出來。

  一方面用踐土之盟提醒范鞅,他們晉國再怎么強大,也不過是天子的臣子,維護天子安危才是他們的職責。

  另一方面辛莫又將晉國的地位抬高,畢竟是霸主國,乃是諸侯之首。

  這般說辭,既沒有得罪范鞅,又讓范鞅覺得很有面子。

  果然,范鞅滿臉的笑容:“沒錯!無論多少雄兵,都以拱衛天子之都為己任。晉國乃是霸主國,自當為其它諸侯做出表率!”

  富辛和石張,也開始恭維起范鞅。

  辛莫好像看到,石張趁著別人不注意,對自己點了點頭。

  很快,眾人來到了瓠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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