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島國，川崎公司總部。
水谷隼一邊巡視著生產車間，一邊聽著身旁助理的報告。
“.我們已經跟其他同業聯系過了，這次華夏方面想要引進碳纖維生產線的意愿應該是真實的。”
“他們向超過15家公司發出了詢價請求，目的都是最新一代的生產線。”
“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有意愿參與這次項目的公司只有四家，除了我們、三菱、羽生田之外，就只有英國的KR。”
“但他們選擇KR的可能性很小，因為KR的技術要落后我們整整一代還多。”
“那樣的生產線，華夏人花一些時間也能造出來，沒有太多引進的必要。”
“所以，實際上，這次他們的選擇空間是很小的”
“不，不是很小。”
水谷隼打斷了助理的話，開口糾正道：
“他們根本沒有選擇空間。”
聽到這話，助理愣了一愣。
隨即，他便反應過來。
“您的意思是，我們三家應該聯合，組成利益共同體？”
“當然。”
水谷隼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這才是利益最大化的處理方法。”
“你要記住，我們雖然分處不同的公司，但無論如何，我們都屬于同一個國家，忠于同一個天皇。”
“在現在這種全球陷入重大危機，我們也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對抗和競爭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
“團結，才是度過危機最有效的辦法。”
這段話說得冠冕堂皇，連助理都聽得有些尷尬。
不過，水谷隼很快便跳過了這些虛偽的“誓詞”，轉而開始聊起了真正的利益。
“另外一方面，我們雖然在技術上占據優勢，但很顯然，這種優勢是短暫的。”
“從近幾年的情況來看，華夏方面在各個領域都接連實現了突破，很多原本是我們占優的領域，他們都后來居上了。”
“高鐵就是一個沉重的、典型的教訓。”
“僅僅花費不到三年的時間，他們就從一無所有開始，建成了他們的第一條高速鐵路，同時還把我們幾家傲慢的公司耍的團團轉，讓我們吃了大虧。”
“這樣的能力很可怕，教訓也很深刻。”
“當初我們的失敗，就是因為被他們打破了聯盟。”
“現在，同樣的情況再次出現，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犯錯了.”
“明白了。”
助理鄭重地點點頭，隨后問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立刻去聯系其他會社的負責人，跟他們約好時間，三方坐在一起聊一聊？”
水谷隼猶豫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現在去約吧。”
“時間越快越好。”
“經濟下滑的速度已經越來越快了，我們需要這樣的訂單來維持住利潤。”
“現在時間已經快要進入九月，最后一個季度就要到了。”
“如果我們能在12月之前完成交付和回款，那么，我們本年度的經營，就會成為國內的一個標桿。”
“這對我們之后的發展，會很有好處的.”
“明白！”
助理猛地一鞠躬，隨即便轉身離開了車間。
而留在車間里的水谷隼則是繼續著他的巡視工作。
只不過，他的眼神所掃過的那些地方，有些不同尋常。
他確實在看那些世界上最先進的機床，但他真正關注的，卻不僅僅是機床本身。
要怎么樣才能讓那些華夏人多出點錢呢？
也許，自己真的應該好好想想辦法 當天晚上，新宿區的一家私人會所里。
水谷隼給面前的兩人倒上滿滿的清酒，碰杯一飲而盡之后，才滿面通紅地開口問道：
“諸位，最近如何？一切順利嗎？”
聽到他的問題，坐在右側的原田弘樹的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他看了一眼對面的伊堂修一，回答道：
“我的情況，大概跟伊堂君差不多吧？”
“利潤大幅度下滑，銷售額同樣腰斬。”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經濟危機之后，全世界的實體經濟受到重大影響，民眾購買力大幅度下降，廠商一個接一個地倒閉”
“自然而然的，我們的機床也就賣不出去了。”
“這算不上什么商業秘密，畢竟，就算我不說，你們也應該能猜得到”
伊堂修一點了點頭，無奈地說道：
“確實如此。”
“不過，原田君、三菱的情況應該比我們要好一些，你們的業務范圍更加廣泛，抗風險能力也更強啊。”
“并不是這樣的——業務廣泛，受到的沖擊也更廣泛，這一點，伱問問水谷君就知道了”
原田弘樹趕緊否認，而伊堂修一也沒有真的去跟水谷隼求證。
畢竟他很清楚，現在誰的日子都不好過，那又為什么非要去分清楚誰更艱難呢？
看到兩人的反應，水谷隼心里暗暗發笑。
正式的談話都還沒開始，他們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在自己面前賣慘了。
很顯然，他們都知道自己的目的，也都不想放棄來自華夏的那個也許能救命的訂單。
現在說這些，無非是在做一些鋪墊，向自己傳達他們參與競爭的決心罷了。
這樣的決心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至少能夠證明，他們確實是有沖勁的。
自己不怕狼子野心的對手，只怕那些躺著還想掙錢的豬隊友啊 想到這里，他開口說道：
“看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啊.不過，二位應該都已經收到來自華夏的詢價郵件了吧？”
原田弘樹和伊堂修一兩人對視一眼，先后點頭。
現在，水谷隼既然已經挑明了這個話題，那就意味著，正式的商討，是要開始了。
“既然這樣，那么我就沒有必要再為兩位介紹情況了。”
“我們可以看得出來，這次華夏人的期望很迫切——他們急需這套機床。”
“至于要從哪里買，他們其實并不在意。”
“在這里，我想坦誠地跟二位說說我的建議。”
“華夏人沒有除了我們之外的選擇了，既然如此，我們要想賺取最大的利潤，就不應該競爭、對抗，而應該親密無間地合作。”
“這一點，我想二位也能明白吧？”
對面的兩人沉默了片刻，隨后默契地點了點頭。
“沒錯，我們應該聯合起來。”
“是的，這是最有效的方案.華夏是一個巨大的市場，我們任何一家公司都不足以完全吞下他們的市場。”
“這次的詢價顯然只是試水，在之后，他們的采購規模應該會遠遠超過我們的想象。”
“我們必須要搶時間——搶在他們對我們的設備完成逆向工程之前，盡可能多地把我們的設備輸出到華夏，徹底打垮他們的本土企業。”
“這樣的事情僅靠一家公司是絕對不可能完成的，我們應該團結。”
“只有團結，才能謀取更多的遠期利益。也只有團結，才能避免潛在的風險”
聽到兩人的發言，水谷隼長長舒了一口氣。
實際上，在赴約之前，他已經在心里暗暗計劃了很多。
他擔心另外兩家公司的代表會想要獨吞利潤、獨吞市場。
他擔心三菱會依靠它在三家公司中的技術優勢強硬競爭。
他也擔心羽生田公司會因為自己的業務規模過小而拒絕合作。
但好在，現在的情況證明，這樣的擔心都是多余的。
跟自己一樣，另外兩家公司也不僅僅看到了眼前的利益，透過華夏的這次可以說是“大張旗鼓”的詢價，他們已經推理出了更多的東西。
那就是：
他們對待美國的態度正在改變。
他們已經不甘心畏縮在技術封鎖的陰影之下了，相反，他們正在尋找一切的可能，來打破這種封鎖。
既然這樣，那也就意味著，他們已經做好了承擔后果的準備。
整個國家的市場都已經打開，誰能去占領這片藍海，就看誰的膽子大了。
水谷隼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開口說道：
“英雄所見略同。看來，我們的觀點不謀而合了。”
“既然這樣，我們就不需要再就‘聯合’這個問題本身去討論了。”
“我們應該聊一聊，聯合之后，我們怎么去對付他們.”
話音落下，對面的兩人沉默下來。
思索幾秒鐘后，原田弘樹首先開口說道：
“對方突然啟動這樣大規模的采購活動，我判斷，他們應該是有一些大型項目需要使用碳纖維材料，并且這樣的需求是迫切的。”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很顯然，這應該與軍工有關。”
“畢竟，他們從幾年前開始就在大規模發展新式飛機，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我也認同原田君的看法。”
一旁的伊堂修一附和道。
原田弘樹禮貌地沖他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所以，基于這個前提，我認為，對方這次的采購，是一種‘剛性需求’。”
“也就是說，他們的價格敏感性比較低。”
“他們只在意能不能拿到，而不在意需要花多少錢。”
“既然這樣，我們的開價，是否應該稍微高一些？”
聽到他的話，水谷隼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也正是我的建議！”
他的語氣中透露出“知己”之間的欣賞，停頓片刻后，他繼續說道：
“我已經梳理了一些方案，在這里，先跟兩位討論討論。”
“相信我，這都是很有意思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