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個片刻。
重黎殿安靜得有點嚇人。
曹公公臉上掛著笑意,似乎嬴無忌有這么大的能量,十分讓他欣慰。
趙暨臉上也滿是笑容,只是有種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不過。
這幅詭異的畫面只是持續了片刻。
趙暨就笑著感慨道:“年輕一輩越有能量,我們這些老人才能越放心。有無忌輔佐寧兒,以后大伴兒你也能歇一歇了。”
曹公公長長地吁了口氣,欣慰地笑道:“我這個當奴婢的,也不懂得國事,只要做好陛下交代的事情便成。
大爭之世將臨,天下諸侯人人自危。
奴婢別無長處,只有一身武藝能得陛下使喚。
保護一下殿下勉強可以,別的事情還真的干不了。
駙馬爺有驚世大才。
無論軍政,都能替殿下分憂。
奴婢總算能安心本分地當一個侍衛了。”
“甚好!”
趙暨看了一眼曹公公,眼神頗為溫和:“大伴兒在孤身旁呆了幾十年,還要費心照顧寧兒,實在是辛苦了。”
曹公公長吁了一口氣,神色有些緬懷:“昔日曹宋交戰,我們曹國盡滅,若非大黎收留庇佑,恐怕我們曹氏早就滅族絕種了,老奴一直心懷感恩,哪敢稱得上辛苦?”
趙暨一臉感動:“有大伴兒照顧,實乃我趙氏之幸啊!今日事畢,寧兒與新法的地位也終于穩些了,從進入暝都開始,大伴兒就沒有歇過,這些天好好歇一歇。等一兩年后寧兒登基,定不會虧待曹家子弟。”
“奴婢謝過陛下!”
曹公公沖趙暨深深鞠了一個躬,便踩著小碎步離開了。
趙暨望著他離開的方向,久久沉默不語。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
殿外響起了一個聲音。
“父王!兒臣求見!”
“進來吧!”
趙暨笑了笑。
趙寧大踏步走了進來,面帶笑容意氣風發,向趙暨行了一個禮,娓娓說道:“羅相已入監牢,牢中條件很好,羅相頗為滿意。今日新法已定,任趙郢那老匹夫和魏韓兩家再如何跳梁,都更改不了了。”
今日的情況。
的確有些兇險。
趙氏的老人來了一半,另外一半直接稱病告假。
即便魏韓兩家不來拱火,王室也得小心再小心。
因為不管怎么樣。
黎國軍方的基本盤都是宗室的直系軍隊,若是老頑固們硬剛新法,君王都不敢強行接招。
但好在。
年輕一輩支棱起來了。
這些才是趙氏的中堅力量。
而且未來十年以內,會大批取代宗室老人。
有他們撐腰,王室何愁沒有底氣?
新法算是徹底定了下來。
有此強國之基。
即便后有三家分黎,趙寧也有信心讓黎國冠絕諸侯。
趙暨欣慰地點頭:“無忌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召集趙氏新銳,的確解了今日困局。”
聽到這話。
趙寧頓時臉色一變:“父王!無忌他……”
趙暨笑著擺了擺手:“你猜剛才那句話,是誰對父王說的?”
“這……”
趙寧神色稍緩,微微思索了一陣,試探地問道:“曹公公?”
她對曹公公并不懷疑。
但這才短短一會兒,能跟趙暨說上話的,就只有曹公公一人。
見趙暨點頭。
她神色愈發凝重。
因為從小到大,王室都把曹公公當成自己人。
除了一些核心到極致的機密,其他大部分事情曹公公都知情。
那次在戲樓。
自己以原陽公主使出重黎劍露出端倪。
王室也沒有懷疑曹公公,甚至暝都安邑之戰,還繼續曹公公貼身保護自己。
趙寧忍不住問道:“這是無心之失,還是有意為之?”
趙暨笑著擺了擺手:“等你坐上君王這個位置你便會知道,除了血緣之外,沒有什么是值得完全信任的,若不是王室只有你能擔大任,孤甚至連你也不會毫無保留。”
趙寧神色微凜,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
她大概明白了一些。
只靠三言兩語就想挑撥自己父王的心思,還是太單純了一些。
但趙暨話中,還有另外的意思。
趙寧深吸了一口氣:“父王!無忌他并沒有否認這件事是他所為,而且……”
趙暨神色肅然:“寧兒!信任不信任,從來不是問題,因為它根本沒有意義。問題的關鍵,不是嬴無忌如何,而是你打算怎么做!”
趙寧恭敬道:“兒臣受教!”
“唉……”
趙暨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她究竟聽進去了幾分。
趙寧猶豫了片刻,開口問道:“父王!那兩個大妖如何了?”
趙暨抿了一口茶水:“好吃好喝伺候著,已經服下了我們趙氏的藥,等在新地服役三年之后,就給他們送回妖域。不然嬴十三那殺胚鬧起來,可不是那么容易息事寧人的。”
“兒臣的意思是……”
趙寧深吸了一口氣:“他們有沒有說來中原的目的?”
這件事。
才是問題的關鍵。
毫無疑問。
這三個大妖是嬴越搞過來的,如果陰山要塞沒有建立起來,光是那三十七頭牛妖沖陣,就會給黎國造成極大的威脅。
嬴無忌說過,這三頭大妖就是奔著自己來的。
甚至直言,這里面涉及到他的核心秘密。
而那個老逼……嬴越也正希望用這個挑撥翁婿倆的關系。
她有些擔心。
這個秘密真的被趙暨逼問出來,然后影響到他的心緒,那事情就大條了。
趙暨有些失望,肅然道:“你還是不懂我的意思,信不信任,從來沒有任何意義。”
趙寧:“……”
見她還是不懂。
趙暨輕嘆道:“你可還記得姜樂清傳授的秘術,能測出軀體里面究竟是本魂還是鏡影。”
趙寧點頭:“記得!”
趙暨問道:“測了么?”
趙寧點頭:“測了!為我教的那幫人,全是鏡影,但兩個大妖是本魂。”
說完這句話。
她頓時恍然大悟:“兒臣明白了!”
當你去糾結應不應該信任的時候,很多事情其實已經沒有意義了。
這次嬴無忌的態度很明顯,為我教這幫人,他要了。
但他所謂的把柄,根本不會欲蓋彌彰。
問題不在于信任不信任。
而是讓作為君王的趙暨知道他有多少底牌,并且能調整給予他牌的數量。
黎國靠變法,必將成為真正的強國。
如此黎國。
只要培養文臣武將的學宮與軍功體系不崩,便有數不盡忠誠于君王的“君王門生”。
除非有權臣敢直接弒君。
不然就算暗藏再多自己的力量,也不可能撼動君王的地位。
信任嬴無忌。
和不信任嬴無忌。
有區別么?
逼問抑或旁敲側擊所謂“嬴無忌的底牌”,簡直徒增煩惱。
何況以后還要……
趙暨淡淡笑道:“也怨不得你,孤也曾經一度陷入多疑的境地,也是與那清虛老道對賭之后才想明白,從無忌將所有學宮學子定義為‘君王門生’之后,便沒有任何猜忌的必要了。
沒想到所謂王道,你我居然還不如他懂。
可嘆吶!
可嘆!”
趙寧微微松了一口氣:“那父王!曹公公那邊……”
趙暨淡然道:“只要他威脅不到你的安全,就隨他去吧,若他真有歹意,最后害到的未必是你們。”
“的確如此!”
趙寧若有所思,思忖片刻之后,又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那關于兒臣女兒身的事情,應當如何處理?”
趙暨笑著問道:“你覺得應當如何處理?”
趙寧認真道:“如今新法已立,但有魑魅魍魎藏在暗處,終歸有些不美。兒臣認為,只要保護好采湄,便可鼓動那些宵小自己跳出來。”
趙暨微微點頭:“甚好!趁著為父還活著,那些釘子,能拔出幾個,就拔出幾個吧!”
“是!”
趙寧恭敬應道。
心中卻在發愁。
這次趙氏年輕人動作太大,已經徹底傷到了趙郢的元氣。
老匹夫愛惜羽毛。
再加上這次折戟沉沙。
讓他主動站出來質疑自己的身份,恐怕相當困難。
但留他繼續在長平侯的位置上呆著,始終都是趙氏的隱憂。
該想個什么辦法呢?
駙馬府。
“呼……”
嬴無忌長長吐了一口氣。
噓乎了!
噓乎了!
趙氏的年輕人還是給力的啊!
當然。
這次暴露一些在老丈人預想以外的能力。
但其實影響并不大。
老丈人已經五十多歲了,最多再有七八年就會壽終正寢。
臨走的時候,也會跟自己演一出戲。
讓自己帶著白氏一族,帶著真正天人族的后裔,跟周王室搶來自天人族的好處。
對黎國根本沒有任何威脅。
對他來說。
趙氏精銳出現得的確離奇。
跟上次徙民成功同樣離奇。
但那又怎么樣呢?
趙氏子弟不可能跟自己跑。
遷徙到新地的百姓只要安居樂業,也只會對黎王室忠心耿耿。
所以,有什么影響呢?
七八年的時間。
跟糖糖的孩子出生了。
跟大老婆的孩子應該也出生了。
過完當慈父的癮了。
安安心心出門創業。
美滋滋。
當然。
最重要的是新法立住了,羅老丈人的名節也保住了,不然做的努力真的前功盡棄。
雖然跟羅偃尿不到一個壺里去。
但從一國丞相的角度看羅偃,他真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哎!小杏梨!”
嬴無忌剛進內院,就看到一個身影。
羋星璃正準備出門,剛推開門就看到了嬴無忌,面色一變,趕緊關門,想要營造出一個嬴無忌幻視的假象。
結果不曾想嬴無忌反應賊快,當即腳踩七星步,直接把手塞進了門縫里。
羋星璃嘴角抽了抽:“你想干嘛?”
嬴無忌:“想……”
羋星璃:“???”
眼瞅著羋星璃臉色有些不自在。
嬴無忌笑著問道:“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今天城外的事情了?”
“知道什么?”
羋星璃趕緊說道:“我不知道!我昨晚沒睡好,你沒別的事情就先回吧,我要補一個覺!”
嬴無忌當然不會回,直接笑嘻嘻地留著門縫就進去了。
羋星璃想推他。
但力氣比他實在差太多。
只能任他進來了。
嬴無忌一進門就坐在了床沿上,翹起二郎腿一直晃,順便拍了拍床榻:“來!躺我邊上!”
羋星璃有些慌:“你到底是奔著什么來的……”
“履行賭約啊!”
嬴無忌笑嘻嘻道:“你要是不知道新法保下來了,我就詳細講給你聽。剛好你不是要補覺么?你一邊補覺,我一邊履行賭約,咱們兩個互不耽誤。”
羋星璃:“……”
除了黎王室,這天下最在意新法能不能立住的,恐怕就是她了。
她怎么可能不關注這件事情?
下意識緊了緊自己的衣襟。
想到了當時的賭注。
嬴無忌撇了撇嘴:“你該不會想賴賬吧?”
本來想著羋星璃會賴賬。
卻不曾想,她忽然露出了一個十分變態的笑容,指了指剛才被她關緊的門縫:“你說我這么勤奮的人,一上午沒有出門,剛好你回來的時候推門而入,你覺得我這是想賴賬?”
嬴無忌:“……”
還沒反應過來。
這女流氓直接就撲了過來。
一把把他按在了床榻上,指著自己的衣襟,挑釁地挑了挑眉毛:“我還真就打聽過了,現在羅相入獄,白嬢嬢陪著花朝去看望,趙寧在東宮。
現在駙馬府里只有咱們兩個人,你想做多么變態的事情都可以。
嬴兄!
你真的只滿足于過手癮么?
我算過日子了。
現在正適合懷孩子。
你的顓頊帝血能不能讓我也沾沾光啊!”
嬴無忌:“……”
瞅著羋星璃那恨不得把自己活剝的眼神。
他有些慫了。
現在他跟黎王室的關系正處于十分微妙的和諧狀態。
幾乎沒有什么事情能把這個和諧狀態打破。
但……讓大楚女公子懷孕除外。
羋星璃這人變態吧?
她該不會早就盯上我了吧?
一想到那個過手癮的條件是羋星璃親自提出來的。
他就愈發感覺有這個可能性。
一時間,居然變得謹慎了起來。
羋星璃又是不甘又是興奮:“嬴兄!你怎么那么膽小啊?不過膽小就膽小,你要是害怕的話,先過過手癮也好啊!你放心履行賭約,我保證不會上頭,對你做其他事情的!”
說著,就抓住嬴無忌的手,試圖朝自己衣襟里塞。
嬴無忌慌了。
他自己的自制力。
他清楚的一批。
這一過手癮。
要是這女流氓打蛇隨棍上。
自己還不得直接束手就擒,被她給辦了?
他連忙直起身,把羋星璃按住:“女公子,你冷靜一點!我是有家室的人,有些玩笑開開就成了,你可千萬不要當真。”
“掃興!”
羋星璃一副大失所望的表情。
心中卻是微微松了一口氣,還好嬴無忌慫了,不然自己這次要是露怯。
以后還怎么在他面前翻身?
看來以后還是得謹慎些。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雖然她也挺想濕濕鞋的。
但這畢竟是異國他鄉,還是得謹慎些。
如果能想個辦法。
把嬴無忌從黎國撬走。
再好好想想濕鞋的事情。
她飛快調節真氣,舒緩怦怦亂跳的心臟,遣散匯聚在臉頰的氣血。
神情看起來頗為自在:“不過嬴兄手腳還真是麻利,這件事情居然還真被你解決了,黎國新法已立,也算幫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請受小妹一拜!”
說著。
還真鄭重地拱了拱手。
嬴無忌整了整被她弄得有些凌亂的衣服,一本正經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辦?”
“不怎么辦!”
羋星璃輕輕一嘆:“楚炎戰線我們只能說是深陷泥潭,還遠遠沒有讓國內受挫。而且黎國新法才實施沒多久,等第一茬糧食第一筆稅收到位了,才能暴露出真正的問題。
我打算去新地待一段時間,好好考察具體的民情。
至于什么時候回去……
等他們被打疼打怕有些太晚。
但至少也得讓他們自己慌起來。
嬴兄!
你會幫我么?”
嬴無忌攤了攤手:“我甜頭還沒嘗到呢?”
“這不是讓你嘗了么?你不嘗怪誰?”
羋星璃舔了舔嘴唇,攥著嬴無忌的手就是一頓搖:“烏雞哥”
嬴無忌頭大如斗,他很確定,這流氓氣十足的舔嘴唇,肯定是她特意練出來的。
羋星璃撇了撇嘴:“我給你講啊!幫助我們楚國,對你們黎國肯定是好處大于壞處,等姬姓聯盟成立,黎楚就徹底不接壤了。
到時候乾國想著東出,嬴無缺那個夯貨又跟你有仇。
姬姓聯盟抱團取暖,你們只能嚴防死守。
楚國強大起來,尤其是在我手里強大起來,肯定能幫黎國分擔不少壓力。”
“話是這么講不假!”
嬴無忌攤了攤手:“可問題是,我要怎么幫助你呢?”
羋星璃幽怨地白了他一眼:“你藏得那么深,我怎么知道你能怎么幫助我?不如你先跟我講一講,今天你是怎么做到的,還有那幾個大妖為什么來找你。烏雞哥,幫我嘛”
嬴無忌咧了咧嘴:“幫你也不是不行!不過你也知道,烏雞哥是個商人,付出成本幫你可以,不過我要收回更大的利潤,這個利潤,你可能承受不起。”
“承受不起?”
羋星璃抿了抿嘴:“承受不起就肉償咯!反正今天還欠著,我羋星璃最不喜歡的就是欠人,要不賭注你還是現在就拿走吧!”
說著,又要扯自己的衣襟。
“別別別!先攢著!”
嬴無忌趕忙站起身,推開門落荒而逃。
城北。
小院。
姬峒抬了抬眼皮,看著面前的黑影,聲音有些低沉:“情況如何?”
“就那樣吧!”
黑影并非實體,甚至看不清輪廓,聲音也是甕聲甕氣的:“趙暨胸懷比嬴越寬廣一些,雖然不多,卻也不是那種三言兩語就能挑撥的人。”
姬峒笑了笑:“不著急!當一個人快死了的時候,再寬廣的心胸也會變得狹窄。”
一個君王。
膝下無子。
趙契算一個,但也是一個廢物。
唯一的指望,居然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太子。
如今尚且能說能動,自然還能寬廣些。
等他時日無多。
再寬廣的心胸都是一個笑話。
唯一的問題是,趙暨還能活多久。
姬峒淡淡一笑:“趙暨兩年內會死,是真的么?”
黑影嗤笑一聲:“咱家已經說過了,只是推測,咱家沒有辦法給你提供任何保證。咱家幫你到這里也是冒險,莫要要求太多。”
“哦?”
姬峒也不生氣:“不過本王許諾的,可是你們曹家重入姬姓譜系,那可是能封國的存在。僅僅這些,恐怕不夠吧?”
黑影語氣有些痛苦:“趙暨平身沒怎么虧待過咱家,值這個價!而且,你找不到別的人幫你!”
姬峒淡淡笑道:“的確如此不假,若不是你在暝都被影響,也不可能幫本王。還真是一個滿懷忠義的老宦官啊……”
最后這句話。
意味深長。
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
肯定嘲諷意味滿滿。
但從他的口中說出,卻顯得無比坦誠,甚至像是真的在為黑影感到惋惜。
曹國雖然被滅于曹宋交戰,并且依賴黎國的庇護才沒有被滅族。
但其實,歸根到底,還是當年的黎楚爭霸。
曹國也是不得已才依附黎國的。
這個老宦官,居然要在暝都,被種上魔種。
才掙扎著最后選擇變節。
的確讓他心生敬意。
黑影語氣有些生硬:“總之,我承諾的事情都會幫,不保證能不能功成。既然你說一年左右就能姬姓合宗,只要我們曹家在上面,我就沒理由不幫你賣命,你急什么?”
姬峒悠閑地敲了敲桌子:“這么說,趙寧女兒身這件事情,你也不能幫忙了?”
“幫不了!”
黑影冷哼一聲:“就算能幫得了,也不值得浪費更好的機會。”
姬峒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揭穿趙寧女兒身,莫說能不能成,就算是成了,無非就是從宗室中另選新王。
所謂“二圣”作用巨大,肯定也不會被排擠太狠。
趙暨卻是能左右嬴無忌性命的人。
兩年的時間。
嬴無忌就算再天才也不可能達到悟神境。
在黎國的地盤想要躲過趙暨的絞殺,實在難于登天。
到時自己施以援手。
必能將嬴無忌拉到自己身邊。
對于這個“二圣”之一。
姬峒還是十分中意的。
在他眼中,趙寧根本沒辦法跟嬴無忌相提并論。
墨者公會盡在他掌握之中,如何不清楚混凝土、玻璃鏡和曲轅犁是嬴無忌的作品?
有嬴無忌幫他。
他才能做到天下皆墨!
而且那幾個大妖找嬴無忌,好像是因為他跟天人族有關。
若不是想要借天人族的東風。
自己何苦跟沒落的周王室合作?
只要能得到嬴無忌。
自己憂心的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可真是一個寶藏啊!
也正是因為這個,丹青反水導致任務失敗,他才沒有半點心理波動。
輸棋給老朋友不丟人,而且這些棋子一個比一個難控制。
何況這是人家最后一步棋。
而自己的棋,還有一步接一步。
姬峒看著黑影淡笑道:“那就多謝了!”
“客氣!”
黑影不咸不淡地干笑了兩聲,便直接消失了。
而姬峒。
也撤銷了周圍的屏障。
南宮燕好似等了很久,見姬峒出現,臉上立馬掛上一絲甜甜的笑意:“王爺,怎么樣了?”
“挺好!”
姬峒臉上笑容溫煦,依舊是那個溫文爾雅的大叔模樣。
“嗯!”
南宮燕點頭,一臉迷醉地看著他。
姬峒有些詫異:“你就不想問問剛才我是在跟誰說話么?”
南宮燕笑道:“王爺做事都有王爺的道理,我只是希望跟在王爺身邊,只要王爺好,就什么都好!”
“燕兒,有你是我的福氣!”
姬峒頗為感動地握住南宮燕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這次倒不是我故意躲著你,而是此人太過謹慎,并且不是庸手,特意點名不能有任何外人知道。”
“我都知道!”
南宮燕摟住了姬峒的脖子,貪戀地聞著他身上的氣息:“王爺不用跟我解釋的!”
姬峒微微點頭。
魅力大叔跟墮胎少女又這么親昵了一會兒。
他才問道:“那幾大家子到齊了么?”
“到齊了!”
南宮燕點頭:“我讓他們等著,不過也沒等太久。”
“甚好!”
姬峒笑著站起身,便直接來到隔壁的議事廳。
今日來得人并不多,卻都是各家舉足輕重的人。
魏桓。
韓赭。
這兩位都是老演員了。
趙郢也硬扛壓力到場了。
唯一一個輩分比較低的,就是李家的李擷江,雖然是小輩,卻也是李家家主指定的繼承人。
這到場的四位。
不論放到哪里,都是讓人不能輕視的存在。
但今天,氣氛都有些低迷。
爭新法失敗了。
魏韓兩家被繼續吸血。
趙氏年輕人不服管教。
趙郢雖然仍居于長平侯之位上,但在宗室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整個人氣得發抖,體內真氣都隱隱有種失控的趨勢。
至于那個李擷江。
更是坐在那里瑟瑟發抖。
上次會議秘密進行,不管是暝都盡頭,還是狄國妖族,亦或是趙寧女兒身,三件機密都走漏了風聲,李家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這次過來,也是奔著與姬姓重歸于好的目的來了。
李家處境本來就堪憂。
見三位大佬氣場低沉,他正襟危坐,如坐針氈,謹慎得大氣都沒敢出。
至于姬姓其他各家。
都已經各回各家了。
接下來是黎國內部的事情,他們真的沒有參與的必要。
炎國忙著打仗。
吳國內部正在爭儲,還要防止楚炎邊境的濺射傷害。
燕國……算了,一直都不知道他們在忙活什么。
姬峒輕輕咳了一下,淡笑道:“諸位有禮!”
“王爺有禮!”
幾人齊齊行禮。
魏韓李三人還頗為客氣。
趙郢態度就沒那么好了,只是敷衍地哼唧了兩聲。
今天這場局,他是真的不想來。
因為他感覺,自己這口氣兒,今天好像被打斷了。
趙氏年輕人不服管教,一水兒倒向王室,還有那一幫本來就親近趙暨的。
現在的趙暨,以后做事已經不用顧慮宗室的態度了。
自己以前招搖,是因為有宗室利益作為后盾。
現在再張揚……
取死之道!
但南宮燕的那縷真氣投影,一直在強調一件事情,那就是今天的碰面,能讓長平侯一脈徹底翻盤。
如何翻盤?
還不是趙寧女兒身那檔子事兒?
姬峒已經把破解胎化易形的手段交給他了。
確實能用,但需要趙寧配合。
空口白牙,你憑什么質疑趙寧是女兒身,又憑什么讓趙寧自證清白?
如果陰山要塞沒有出事,新法也被推翻。
自己攜宗室之勢,尚且能嘗試一下。
但現在。
新法好好地立著。
趙賁也被定性為貪功冒進違抗軍功。
趙氏青年一輩更是一個比一個不聽話。
憑什么質疑?
贏了還好。
輸了就真的小命不保。
只是趙郢不甘心,所以才來聽一聽。
反正聽一聽也不會掉塊肉,全當樂子了。
不過來到這里以后,他看到了李擷江,感覺事情好像不是不可能……
趙郢盯著姬峒:“老夫年邁,恰逢大病,王爺邀老夫前來,若有要事相商,趕緊說便是!”
魏桓也嘆了一口氣:“王爺又打算做什么?”
老實說。
他很佩服姬峒。
因為每次出招,都極為狠辣。
但不知道為什么,每次計劃都會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飲恨敗北。
他不想黑姬峒。
可這種感覺實在太怪了。
剛才他跟韓赭沒有說話,但兩人眼神交流了幾次,都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對方的意思。
這種事事精心謀劃。
事事胸有成竹。
但最后卻一事無成的感覺。
實在太熟悉了。
這個味兒。
很正!
好像在一個叫趙契的家伙身上聞到過。
說不出來的感覺。
很怪!
姬峒笑著看向眾人,直接說道:“今日請幾位前來,自然是要事相商,本王不是拐彎抹角的人,便直接說了。趙寧是女兒身,這點是幾位唯一翻身的希望。”
果然!
眾人對視了一眼。
魏桓和韓赭有些頭疼,這件事情他們明顯插不上手。
最多就是像今日逼宮新法的事情一樣。
在旁邊幫個腔。
給趙氏鼓舞打氣。
除此之外,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雖然損失不多吧。
但這玩意兒傷士氣啊!
今天大朝會結束之后,他們也都回家了,士氣低迷到什么程度,他們怎么可能不知道?
這次。
可以搏,因為只要成功,獲得的利益就足夠多。
但姬峒必須得拿出讓人信服的方案。
趙郢哼了一聲:“簡直就是無稽之談!王爺,你想借此機會挑動趙氏內亂的心情,老夫可以理解。
但你是不是忘了老夫也是趙氏的人,此事太過荒謬,趙氏豈有自廢武功之理?
若這次叫老夫來只是為了這件事,那老夫不奉陪了!”
說罷。
起身欲走。
姬峒淡淡笑道:“長平侯勿急,有人有話要說。”
他話都還沒說半句。
趙郢就止住了離開的動作,審視地看向李擷江。
李擷江被趙郢和姬峒同時看著,著實被盯得渾身不自在。
因為李家實在太尷尬了。
偷太子妃轉投乾國,卻因為各種事情被迫擱置。
上次強蹭會議,機密走漏,又得罪了姬姓。
在李家送給乾公子無缺兩個女子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分家以后李家想去乾國,但李家深處趙魏韓三家的包圍之中,單靠乾國肯定沒辦法全身而退。
若魏韓兩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好,尚且能跟趙氏玩玩貓鼠游戲。
如果魏韓兩家出力,李家就真的在劫難逃了。
好在魏韓兩家也傷了元氣,應當不會強行為李家出手。
但李家畢竟跟兩家有恩怨。
若是不解決這件事情,他們是真的心里沒底。
李擷江上前一步:“趙世伯,既然大家都來了這里,究竟是為了做什么,心中肯定都有譜。當然,趙世伯心系趙家,不忍趙家內斗,晚輩也能理解。
但黎國是趙家祖上傳下的基業,世伯就忍心交給一個女子?
再由女子傳到外姓人手中么?”
“哦?”
趙郢上下打量著他:“李世侄有何高見?手中可是有著太子是女兒身的鐵證?”
李擷江笑著搖了搖頭:“這自然是沒有的!但趙寧是女兒身這件事,王爺已經有了九成以上的把握,更是將破解胎化易形的手段交予你手。
我們李家雖然沒有鐵證。
卻也有方法逼得趙寧不得不自證清白。
若晚輩做出這等承諾,趙世伯可敢跟么?”
趙郢瞇了瞇眼:“李世侄當如何證明?”
李擷江深吸了一口氣:“世伯應該清楚,太子妃李采湄乃舍妹,為了李采潭的安全,被迫以坤承之軀嫁給了太子。不管是當年李家與趙氏達成的交易,還是舍妹覺醒坤承之軀的記錄,我們都能拿出來。
當年李采潭犯的可是觸動顓頊印的大罪。
只是一個坤承之軀,恐怕不足以讓王室打消怒氣!”
趙郢皺眉:“卻也不足以讓眾人懷疑!”
他心情無比煩躁。
當年顓頊印的動靜,他有所耳聞,但也不太清楚內因。
趙氏身為守衛顓頊印的家族,的確應當無比謹慎。
但他很確定,顓頊印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威脅。
因為他作為長平侯,宗室里面舉足輕重的人物,顓頊印遭受威脅,自己必須要到場。
所以那場變故,肯定是剛剛出現苗頭,就被趙暨壓下去了。
鬧出的動靜,可能比嬴十三在楚國的那次都有所不如。
這件事情可大可小。
僅僅以坤承之軀解釋,有幾分道理,但恐怕有些牽強。
而且……
這個傳言居然是真的。
好好一個坤承之軀,竟然便宜了趙寧。
李擷江繼續說道:“自從采湄進了宮,李家便與她近乎失聯,這本身就是一件極其可疑的事情。我知道這件事在世伯眼中算不得證據,但世伯先別急。
我們雖然與太子妃近乎失聯。
但前些日子太子妃經常出門,我們的人暗中跟太子妃其實有所接觸。
我們有一點可以確定,太子妃的坤承之軀完好,處于一胎未生的狀態。”
趙郢冷笑一聲:“趙氏王室向來人丁稀薄,太子夫婦雖然成婚了幾年,卻也不能將沒有子嗣作為證據!”
李擷江淡淡一笑:“那如果我說,舍妹還是處子之身呢?”
趙郢瞳孔一縮,驚喜道:“此話當真?僅僅偶爾接觸,你們便知道太子妃是處子身?”
他心中有些興奮。
如果是這樣。
那就真的有譜了。
雖然他也基本相信,只要趙寧是女兒身,李采湄就肯定是處子身。
畢竟這是太子妃,一懷孕就肯定是太孫預備,這可是王室的根基。
趙暨就算心再大,也不可能讓別的男子接近這位太子妃。
那豈不是……
可他還沒來得及興奮。
就被李擷江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不確定!”
“你在耍老夫?”
“趙世伯聽我一言!”
李擷江趕緊說道:“我們李家雖然有些識人之術,但不可輕易接觸太子妃,只能偶爾遠觀,自然沒有驗明的可能。但太子妃與我們李家失聯的消息,外人誰都不知道!
說句不好聽的,只要我咬死一件事情,說私下跟采湄見面的時候,發現了這個秘密。
那我便是人證!
我李擷江雖然一文不名。
但今晚族中就會指定我是下一任家主。
如此分量。
難道還不足以作為一個人證?
無非就是失敗會死而已?
我身負李家興衰,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難道還不能幫趙世伯爭取一個機會?
傳位于女子本來就是宗室的忌諱。
趙世伯只要順水推舟提出質疑便可。
到時就算王室狠了心,尋個方式破了太子妃的身。
你們也能順水推舟質疑太子子嗣的問題,破解胎化易形的法陣就在世伯手中,難道還不能裝飾成探查男子身體隱疾的法陣?
趙寧身系王室的傳承,又正值登基的風口浪尖,總不能連宗室的這個要求都駁斥吧?
只要趙寧暴露身份。
那我們承受的一切風險,都將消弭于無形!
這次……
我李擷江愿意當為諸位沖鋒陷陣的小卒!”
趙郢終于心動了。
這個行李的小子自我獻祭。
自己有焉有不跟的道理?
姬峒這次大費周章,李家甚至押上了自家的名譽,肯定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
他沉聲問道:“那你們李家做了這么多事,你們是為了什么?”
聽他這么說。
李擷江知道他是同意了,不由心中狂喜,向在場眾人拱手道:“事成之后,希望諸位大開方便之門,護送李家入乾!”
三人:“沒問題!”
李擷江:“你們發誓!”
雖然發誓不太好看。
但這次低投資,高回報。
現在一寸光陰一寸金,一方是為了自己在宗室的地位,另外兩方被吸血痛得要命。
這個誓,可以發!
趙郢當即用了顓頊血誓,另外兩家雖然沒有這么邪門的玩意兒,卻也各自按了手印,并且拿出了家主的信物。
誰也不能反悔。
一切辦妥之后。
李擷江終于長長輸了口氣。
成了!
他轉頭看向姬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多謝王爺搭救!”
“本王倒也不是搭救李家,只是女子繼位,實在有違周禮,本王看不下去罷了!”
姬峒淡淡一笑。
這次應該成了吧?
除了李采湄已有身孕,怕是沒有別的方法能夠解決吧?
這次行動馬上到來。
就算被他們獲知,區區幾天的時間。
拿什么懷孕?
就算懷了。
御醫也測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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