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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瘋子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大明國師

  “那為什么是只有刑科給事中曹潤才知道的秘密呢?”

  姜星火還是有些費解。

  朱高燧又解釋了一番,姜星火方才明白過來。

  因為朝廷采購紙張,在大明有一個專屬名字,叫做“紙劄”。

  而“紙劄”這個給六部各寺采買紙張的采購業務,是屬于刑部的。

  在老朱給各部劃分職權的時候,一開始給刑部規定的職權是“天下刑法及徒隸勾覆,關禁之政比部掌贓罰,凡犯錢糧戶婚田土茶鹽之法者”。

  但隨著時間推移,刑部權勢越來越重,就成了“掌贓贖勾覆及錢糧、戶役、婚姻、田土、茶鹽、紙劄、俸給、囚糧,斷獄諸奸之屬”。

  雖然聽起來確實是很離譜的一件事情,但事實就是,大明各部寺的衙門,很缺公文用紙!

  不僅各部寺衙門缺紙,一開始國子監也缺,甚至需要把課本重復利用,雙面印刷。

而除此之外,急遞鋪的鋪卒賺外快的手段,就是偷偷裁公文紙賣錢  這便是因為,元末戰亂對社會生產力破壞嚴重,而跟宋元相比,大明的造紙業是嚴重萎縮的,尤其是在質地要求比較高的公文用紙上,產量更是捉急。

  除此之外,自然是因為采購制度導致沒人愿意給官府供應紙張了。

  “公文用紙的采購,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朱高燧解釋道:“凡本衙門合用奏啟本、案驗、行移、簿籍、囚人寫招服辯,一應紙劄,山西部掌行。每季會計合用奏啟本等紙各若干,估計合用鈔若干,本部明立文案開付湖廣部,于贓罰鈔內照數關支,差官前去街市及客商販賣去處,照依時價兩平收買,數足到部,堂上官用印封鈴,責付庫子收領在庫,聽候各部將各季用紙數目呈堂,判送湖廣部立案,照數關支。候至季終,銷用盡絕,各部開稱為某事用過某色紙若干,逐一開赴本部,將各部花銷紙數查理明白,將來付附卷。其余季分,如前施行。”

  姜星火聽后點了點頭,說白了便是刑部的山西部負責跟其他各部寺對接,收集所需紙張的品類和總量,然后在湖廣部那里登記,再從沒收來的贓罰鈔那里支出購買。

  而大明對于公文紙的采購管理流程,一開始是按季度,各部門把自己預計的用紙需求報給刑部,然后刑部去統一采購,屬于是量入為出的管理辦法,是在刻意控制公文紙張的使用量當然了,控制是不可能控制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控制,官員又多,踢皮球又來回個沒完,公文紙不夠用怎么行?

  所以就只能買買買了。

  但是刑部不樂意啊,因為“紙劄”的全部花費,都來自于刑部的贓罰鈔,也就是沒收的錢,屬于刑部自己的小金庫。

  而采購的過程,就是“凡合用紙劄,于刑部官收贓罰鈔內開支,差官一員,照依按月時估價值,兩平收買”,所謂的時估,也就是按當時的價格估算,算是采購標準,這個是從朝廷中樞到地方,但凡涉及到物品采購,都要這么弄得。

  而根據解縉剛剛重編的《大明太祖高皇帝實錄》可以得知,在大明開國的時候,時估比較離譜,是三日一次,由于經常剛剛估算完價格,價格又開始變動,易出錯,而且會導致相關官員擔責任,所以在強烈請求下,考慮到這個制度確實不太合理,從洪武四年開始,改為每個月估一次價格。

  但這個時估制度,里面貓膩很多。

  除了之前姜星火通過對運糧河畔小鎮的實地調查發現的,南京城內各部寺衙門,會用手中的各種物資的采購權敲詐勒索商販的這種白嫖方式,即便是需要長期采購的物品,在價格方面,也往往是低于正常市場價的,因為時估制度規定,價格是由該行業的商人提供的,而且一旦確定,一個月內采購價就鎖定了。

  刑部就會公然壓低采購價,讓公文紙的供應商無利可圖,甚至是倒賠給刑部錢,然后再從紙張的運輸、折損、實際采購數與賬面采購數等地方上下其手,借此節省贓罰鈔,甚至額外牟利。

  姜星火敏銳地發現,這似乎是一個可以利用并作為引子的事件。

  正如洪武四大案里的“郭桓案”一樣,一開始,案件的起因很簡單,是御史余敏、丁廷舉告發郭桓利用職權,勾結李彧、趙全德、胡益、王道亨等貪污,包括私吞太平府、鎮江府等府的賦稅、私吞浙西的秋糧、巧立名目征收多種水腳錢、口食錢、庫子錢、神佛錢等的賦稅。

  說實話,這都是咱大明士紳文官的基本操作而已,沒啥可驚訝的。

  但倒霉就倒霉在,郭桓就成為了撞到老朱槍口上的那個人,成了這個擴大事態的引子。

  很快“郭桓案”就牽連全國的十二個布政司,牽涉禮部尚書趙瑁、刑部尚書王惠迪、兵部侍郎王志、工部侍郎麥至德等,史書記載“自六部左、右侍郎以下,贓七百萬,詞連直、省諸官吏,系死者數萬人”,為了追贓糧,引起了整個大明的巨大動蕩。

  而如今,姜星火不管是為了回收朝廷中樞各部寺的采購權,還是從重從肅地京察,都需要有一個發作的引子,來主動發起新一輪的廟堂洗牌。

  “所以,這個消息對國師究竟有沒有用?”

  朱高燧盯著姜星火看。

  姜星火當然明白朱高燧的意思,這種幫助并非是白拿的,而是在變相地催促自己,海外封藩的事情,要多上點心。

  雖然有句話叫“旁觀者清”,但實際上,身處大明廟堂權力斗爭這個巨大旋渦正中心的朱高燧,有時候比誰都清楚,儲君之爭的可怕。

  以前他是沒得選,現在既然有一條能離開大明,搞自己獨立王國的逍遙王爺的道路,干嘛不走呢?

  “有用,但有效期有點短,不知道夠不夠用。”姜星火笑著回答道。

  這是一個很耐人尋味的回答,看起來是是回答朱高燧,實際上卻是提問。

  也就是問,大明的戰略重心,什么時候向北方轉移。

  是的,問的是什么時候,而不是要不要。

  如今安南事了,留給他在南方處理千頭萬緒的事情的時間其實不多了。

  因為接下來的時間里,大明的戰略重心必然會轉回北方。

  第一個原因,當然是南京城附近的二十幾萬燕軍主力,已經有兩年多沒有回家了,妻兒老小都在北方的士卒們忍耐程度已經來到了極限別說什么把家屬都搬過來,真要都搬過來,那整個北直隸怕是就空了。

  而且還有一個重要因素那就是氣候,北方軍隊本就不耐酷暑,在南方待了兩年,許多人已經瀕臨崩潰,如果過完冬還不讓他們回去,再讓他們待一年,怕是兵變都不稀奇。

  這個是誰都改變不了的現實,為什么北方的金人、蒙古人,都是一到夏天就自動退兵?原因就在這里了。

  第二個原因,那就是之前說過的,南線征安南的戰事結束后,大明的軍事中心要轉移到北方,其一是處理最后兩個擁兵自重、桀驁不馴的塞王,也就是二代秦王和二代晉王;其二就是把蒙古人打疼、打狠,讓他們短時間內無力南下。

  如此一來,方能專心應對可能在永樂三年左右到來的帖木兒東征的威脅。

  另外就是發展北方老巢了,這也是戰略規劃中的重要緣由。

  總之,林林總總的因素,導致了永樂二年,很可能待不到夏天,在冬天結束,春天來臨的時候,整個朝廷的班子就會被朱棣搬到北面去,留下大皇子朱高熾留守南方就像是歷史上發生的那樣。

  這是不以任何人意志為轉移的必然結果。

  但這個時間點到底是什么時候,沒人知道。

  這是絕對的軍國機密。

  “這是秘密。”朱高燧也笑了。

  想知道這個秘密,得加價錢。

  “告訴我時間,在這個時間之前,竭盡全力辦成你海外封藩的事情,就在呂宋,讓你脫身離局。”

  朱高燧對這個交換來的結果很滿意,他慢悠悠地念叨著:“呂宋在東南海中,小國也,產黃金,種稻米,一年多熟,常與漳、泉民相市易,民流寓其地,多至數萬,洪武五年起,兩次朝貢大明離大明不遠不近,好地方,真是好地方。”

  現在的呂宋國,實際上就是后世菲律賓的北半部主體區域,是一個規模相當大的島嶼群,島上自成一片天地,山脈、平原、河流、湖泊,應有盡有,而且物產相當豐富。

  朱高燧也懶得去天竺征戰,只覺得臨近大明的呂宋,就相當不錯,打下來就能接手,當地從宋朝開始就有來往,漢化程度相當不錯,甚至比占城國還強一點,又有很多從大明過去的移民,統治起來沒什么難度。

  事實上呂宋確實是一塊好地方,即使大明不占領,在明朝中葉,也會在大航海時代,被西班牙所征服,西班牙人也借著這個前出基地,開始對大明的東南沿海貿易利益有所圖謀。

  所謂“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就是這個道理。

  既然這個世界是由大明開啟的全球大航海時代,那么近在咫尺的呂宋,自然要納入囊中。

  滿意了剎那,朱高燧方才說道:“永樂二年四月以前。”

  “四月以前嗎?”

  姜星火深思了片刻,微微頷首道:“那倒是足夠了。”

  事實上確實足夠了,跟另一件大事,也就是210萬兩商稅的時間,是基本差不多重合的,前后差的不過是一兩個月的時間。

  隨后他又問道:“曹潤這個人?”

  “完全在掌控之中。”朱高燧自信地說道。

  這就說明,即便是讓他告發同僚,他也不會翻供,應該是本就有把柄,再加上一家老小的性命和自己的榮華富貴,都捏在朱高燧手里了。

  “好,我再考慮一下這件事怎么用。”

  “國師慢慢考慮吧。”

  朱高燧告辭離開,姜星火開始在自己的房間里,整理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消息沒有好壞之分,只在人怎么使用它。

  “不行,這事還得跟老和尚商量商量怎么辦。”

  卓敬升任禮部尚書后,現在總裁變法事務衙門,一共有兩個副總裁官,榮國公姚廣孝和解縉,而姚廣孝的辦公房間,就在姜星火旁邊。

  “這倒是有些耐人尋味這個時間點,又偏偏是這個人。”

  姚廣孝放下手中的筆,沉吟了片刻,還是有些拿捏不準。

  “你的顧忌,我懂。”

  姜星火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說道:“不過這件事情作為京察的引子,卻是再好不過了,這相當于是遞到手里的刀。”

  “小心被人當了刀使。”

  姜星火微微蹙眉:“伱的意思是?”

  姚廣孝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些什么。

  言及至此,姚廣孝反而安慰道:“倒也不用太過擔心,這個消息應該是準確的,畢竟曝出來難,但確認的話,辦法卻很多而刑部這些年在紙劄一項上有問題的數額絕不會低,只要追查到底,想要銷毀罪證捂住蓋子是不可能的,把各部寺采購權剝離出來,倒也有助于加強戶部的權威,還能塑造一個更好的商業環境。”

  “所以,曹潤有沒有說,數額到底是多少?”

  “折合白銀的話,這些年起碼累計上萬兩了。”

  饒是做足了心理建設,姚廣孝聽到這話,也忍不住感嘆。

  “這些人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換誰都得感嘆,畢竟,這只是普通的公文用紙啊!

  盡管早就預感這件事可能不簡單,但是現在被姜星火這么直白的講出來后,姚廣孝依然是有種不太能置信的感覺。

  貪腐程度,真是觸目驚心。

  “我現在在考慮的事情,是這件事如果擴大化,做成大案,那么譬如公文用紙這種事情,該怎么辦?畢竟還是要解決問題的,總不能最后留一地爛攤子沒人收拾,采購權收回來了,也得有對應的善后辦法。”

  這正是姜星火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的問題。

  “別的還不好說,若單是紙劄,倒是有個辦法。”姚廣孝撫須笑道。

  “快快說來。”姜星火眼眸一亮,有個能幫他分擔壓力、思考對策的人,真是讓他輕松了不少。

  “紙劄從民間購買,其實可以改為囚犯和訴訟人納紙。”

  “囚犯和訴訟人納紙?”

  姚廣孝微微頷首道:“正是如此,與其讓各部寺去委托刑部購買公文用紙,不如讓囚犯和訴訟人直接交納實物,但凡是囚犯,除了逃軍、逃囚、全家押解流放外,都需要交納一定數量的公文用紙實物,訴訟人則是以納紙代替訴訟費用,這樣官府不直接經手和接觸市面上的價格,而標準定好,官府也不得以不合格等理由拒收。”

  姜星火有些明悟了過來,所以其實就是囚犯的訴訟費和罰款的某種實物體現。

  囚犯和訴訟人納紙這個辦法,首先是減少了非必要起訴的現象,畢竟是有訴訟費的,要是雞毛蒜皮的鄰里糾紛,那顯然就犯不上了,其次則是這個繳納對象足夠廣泛,只要官府用紙不是很過分,那靠著這個渠道,即便沒有做實地調研,通過訴訟和囚犯的數據也能推測出來大概是足夠用了,甚至會有富余。

  事實上,姜星火不知道的是,在明代從永樂時代開始,直到宣德、正統,都是用的這個法子,這個辦法只是現在還沒出現而已,想來在老和尚心中,已經是早有觸動和謀劃了。

  姚廣孝在紙上寫道“每年春夏秋冬四季,本衙門臵立文簿一扇,輪流掌管,各部追到紙劄,俱送該管部分,附簿明白。著令管太倉庫典吏收貯,每月各部分合用紙劄,赴該部關支應用,余剩之數,季終該部呈繳本部,出給長單送付內府,該庫交收取獲長單附卷。”

  “就按這么來辦,如何?”

  “如此甚好。”

  姜星火覺得姚廣孝的辦法確實不錯,也就是各部寺辦公用紙的大頭,由囚犯和訴訟人納紙,而如果實在是不夠用了,那再由刑部出錢,但是這個錢是登記到戶部太倉庫的賬上,然后再去購買,如果有結余,那就交回來等下一次分配。

  姜星火默默地盤算了一下,手頭諸事繁多,但總體上來講還是亂中有序。

  “保險法的事情我與金幼孜說過了,明天再通過大明銀行的名義,找錢莊業的商人們談一下百姓,尤其是工人們的商業保險,以及外貿商品的保險.市舶司的事情也都得抓緊了。”

  “是的抓緊了,如今在海外貿易方面,日本、朝鮮、安南、占城,都已經簽訂了貿易契約,往外賣貨物要弄好保險,而進口的時候,也得通過市舶司來收關稅。”姚廣孝贊同道。

  解除海禁、建立商品保險、重開市舶司,這都是一條龍下來的事情。

  “捋一捋現在的幾條線。”

  姜星火直接拿剛才的紙寫著。

海外貿易:海禁商品保險市舶司海洋探索:呂宋馬六甲天竺國內工業:煤炭新技術研發全面工業革命社會保障:商業保險草藥集種推廣基層醫療吏治改革:刑部紙劄京察考成法財政貨幣:鹽法稅卒規模化建立地稅紓解中樞財政壓力  “六線作戰啊。”

  姜星火長嘆了一聲,揉了揉眉心。

  隨著改革變法進程的深入,顯然跟以前橫版過關打BOSS的模式不一樣了,面臨的事情可謂是千絲萬縷,不同的線,構成了一張張的大網。

  在姜星火發愁時,千里之外的揚州。

  傍晚時分,天空陰沉,淅瀝瀝的雨水落下。

  解縉站在院子中央,任憑細密的雨水被斜風吹著,澆灌在自己的肩膀上,把他藍色的官袍澆濕。

  “這天兒還真是說下就下,剛才還晴朗的天空轉眼就烏云密布了。”

  身旁,王世杰從屋中疾步走出,撐起了一把傘站在解縉身側,緩緩說道。

  “嗯。”

  解縉輕輕點點頭,沒有說話,眉宇間沉郁難解,顯然有些心情不佳。

  他心情不佳是正常的,因為這趟出差,不僅面臨著死亡威脅黃淮布政使司的官員莫名其妙地死了好幾個,還都是“正常死亡”,讓他有些躊躇不前,只能待在相對安全的揚州府里,畢竟這里是王世杰剛剛接管的地盤。

  除此以外,兩淮鹽場的灶戶們開始了全面罷工,不消說,肯定是鹽商們鼓動的。

  這種事情錦衣衛和都察院也沒辦法,若是抓官員,那他們沒的說,可灶戶集體罷工,他們還真沒辦法。

  所以解縉是真的愁。

  可愁有什么用呢?這擔子是他自告奮勇接下的,若是做不出成績來,姜星火或許不會把他怎么樣,但他在新部門的地位,可就注定一落千丈了,以后不想調走,那就只能一輩子揮舞筆桿子當他的《明報》總編。

  也不是不好,可男兒大丈夫,明明眼前有了更好的建功立業的前途,能夠起居八座煊赫人前,誰愿意悶在屋里寫東西呢?

  或許十年前的解縉愿意,但現在的解縉,已經不是那時候的少年成名春風得意的他了,經歷了十年的官場毒打,他變成了一個不遺余力往上爬的中年男人,在他這里,沒什么比權勢更重要的了,而權勢需要他處理好眼前糟糕的局面來獲取。

  “大人,外面來客人了。”

  正當解縉沉思之時,一個小官自外面走進院落之中,躬身行禮說道。

  “誰?”

  解縉隨口問道。

  “是黃淮布政使司的左參政王遠山和淮安府同知李恒,他們二位求見大人,說是有關于這鹽務的問題,要和您商議。”

  左參政,是布政使司的二把手,而淮安府的同知,則同樣是淮安府的二把手。

  在永樂元年的行政區劃改革,也就是淮安府從南直隸劃走之前,淮安府是南直隸在長江以北僅有的兩個府之一,另一個便是這揚州府。

  淮安府下轄六縣兩州,轄區范圍基本上相當于后世的淮安、宿遷、連云港三個市的全境以及鹽城市中北部,徐州市東部。

徐州地方  總之,淮安府直接管轄著兩淮鹽場地區,自老朱設立以來,經濟極為發達,商貿也同樣繁榮,一直處于江北諸府的領頭羊地位。

  這兩位前來,肯定是代表黃淮布政使司和淮安府的主官來的。

  解縉稍微怔神,旋即點點頭,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傳訊的小官退去很快,兩道身影從門外踏入院落之中。

  左首那人穿著一身緋袍,年齡約莫五十歲,留著八字胡須,臉頰瘦削,整個人看起來頗為儒雅,尤其是他手里拿著一柄羽扇,走路的姿態也很優雅,正是左參政(從三品)王遠山。

  右首那人相貌平平雖說沒有緋袍襯托,只穿著藍袍,但他卻是腰板挺拔,精神奕奕,一副精氣神很足的模樣,乃是淮安府同知李恒。

  “解欽差。”

  王遠山笑吟吟的朝著解縉抱拳一禮,開門見山的說道:“在下是來找您商討這鹽務的事情,不知欽差可有時間?”

  “兩淮鹽場發生的事情,本欽差早就已經知曉。”

  解縉淡聲說道:“本欽差自有辦法……既然來了,那就在揚州府等等吧,等本官處理完這件事情之后,自然會召集大家討論善后方案。”

  “啊……”

  聽到這話,王遠山頓時愣住。

  不對啊!

  他原本是想要借助著這個機會,拉攏下解縉,順便讓解縉幫他們牽橋搭線,請來都察院和錦衣衛的官員說項,最終達成同盟協議。

  錢,鹽商是不缺的,所以他們也不缺。

  在這些被腐蝕爛了的人眼里,錢就是能擺平一切的存在,解縉這個欽差,一樣如此。

  之前故意冷落他,便是打算好好晾一陣子再來開價格,可惜他沒有想到,他才一開口,就遭遇到了解縉如此強硬的態度,直接將這件事情給壓了下去。

  “欽差大人,您不是開玩笑吧,難道您就這么看著這次灶戶罷工的事件鬧大,然后被陛下責罰?”

  王遠山皺了皺眉頭,試圖繼續勸說解縉。

  只要是解縉肯配合,那么一切好說。

  “呵呵,王參政在教我做事?”

  然而對于他的話,解縉只是冷笑一聲。

  王遠山臉色一僵,他明顯感覺到解縉話語中那濃郁的譏諷意味,讓他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王參政,本欽差奉了皇命,全權處理兩淮鹽務整頓一事,在這里,本欽差說的算。”

  說著,解縉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如果沒什么事的話,那本官要休息了。”

  而那雙眸子,卻是駭人的很,一副要摔杯為號,刀斧手四起的架勢。

  王遠山聞言,心底暗罵一聲混賬,表面卻是賠笑著說道:“沒事沒事,欽差大人慢歇。”

  淮安府同知李恒還想說什么,卻被王遠山拉著衣袖,離開了院子。

  李恒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旁,滿臉憂愁,說道:“大人,現在這情況可怎么辦?解縉根本不按照套路出牌,拒絕了我們的條件,我們還要不要繼續往他身上潑臟水?”

  “蠢!”

  王遠山怒視了他一眼,見四下無人,低聲喝道:“現在我們只能祈禱解縉不要查出什么,否則的話,倒霉的人只有我們兩個。”

  說話間,他腦海中浮現出今日解縉的神色。

  那種冰寒徹骨的殺意,王遠山毫不懷疑,倘若自己敢再有動作的話,怕是真的走不出揚州府。

  這解縉,根本就是一個姜星火派來的瘋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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