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空氣中的火藥味越來越濃.
這時候被兩邊夾的里外不是人的平江伯陳瑄,無奈地嘆了口氣,敲了敲胸甲匯報道:
“有重要軍情稟報!”
“說!”
成國公朱能冷喝一聲,看都沒看他,顯然還在跟兒子生氣.也不知道這傻小子腦袋哪根弦搭錯了,還死抱著手里的火繩銃不放,也不知道那玩意有什么好的。
——鐵甲大馬,才是男兒的快樂!
更讓朱能匪夷所思的是,明明在燕子磯,他還聽說這傻小子跟姜星火起了沖突,怎么一轉眼,就跟著人家干明軍鄙視鏈底端的火銃兵、炮兵去了?
陳瑄也有些無奈。
大明爵位,公侯伯依次排序。
陳瑄一個伯爵,還是降將,還是水師,可以說是伯爵里地位墊底的那一批,跟排名極為靠前的成國公比,自然是不敢表露出什么不滿的。
只是內心里,陳瑄知道自己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這些個大佬們,是不是一天不吵架就渾身難受?
但眼下他不得不勸,軍情如何倒在其次丁小洪的情報雖然重要,但還沒有到片刻不能耽擱的地步。
之所以現在插嘴,是因為姜星火其實在維護他陳瑄這個主將的利益和威望,這份回護是要領情的。
畢竟,五軍都督府既然派來了軍事觀察團,擺明就是對平叛進度緩慢的不滿。
在五軍都督府的勛貴們眼里,白蓮教這萬把人的叛軍有個什么戰斗力,不是朝發夕滅的事情嗎?就算天氣不好,怎么能拖這么久?是不是你陳瑄這個主將的無能?
可陳瑄也有苦說不出,兵力不足導致他手下的水師必須登陸作戰,而稅卒衛的火器,又因為大雨的緣故很難發揮威力再加上后勤不足,如此種種,就拖延了時日。
直到現在,明軍才算是有了起碼的進攻本錢,以及能讓火器不再受影響的天氣。
心中念頭一閃而過,陳瑄硬著頭皮上前幾步,走到二人中間抱拳拱手行禮后道:
“啟稟國師、成國公,兵仗局試飛員丁小洪失蹤后被洪水沖走,意外潛入了叛軍中,如今帶回了兩條重要情報。”
“其一,白蓮教叛軍明日試圖以百姓作為前驅,來阻擋我軍火器的鋒芒,借此迫近我軍。”
“其二,白蓮教叛軍內部各勢力,包括白蓮教嫡系軍隊,似乎都在太湖的碼頭、渡口處暗藏船只,做了撤退的打算。”
聞言,在場眾將的臉色都有些陰沉了下來。
尤其是朱能,他直接了當地說道:“區區一群叛軍,居然也敢跟朝廷的軍隊決戰?而且還敢用老百姓當擋箭牌?簡直就是活的不耐煩了!”……
尤其是朱能,他直接了當地說道:“區區一群叛軍,居然也敢跟朝廷的軍隊決戰?而且還敢用老百姓當擋箭牌?簡直就是活的不耐煩了!”
要知道,這種事在過去上千年的古代歷史中并非沒有出現過,只是掩藏在史書中,數量相對少一點罷了。
但每當出現這種事情,就會給人留下一個極壞的印象。
因為不論是官軍痛下殺手,還是因為主將軟弱猶疑被對方得逞,都不是什么好結果。
可以說,這是一條徹頭徹尾的毒計。
而且,一旦選擇痛下殺手這條路,雖然這是最正確的決定,但百姓還是會從此對官軍產生跟以前不一樣的情緒,這就仿佛埋下來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爆炸。
一旦民間的憤懣情緒積攢到一定程度,再加上有人刻意的煽動 軍隊的將領們當然會認為這跟自己無關,非但無關,而且有的時候,越亂,他們的功勛才越多。
而朱能的表態,其實已經暗含了某種指示。
可對于姜星火來說,事情卻并非如此。
那可都是我們廠里的好員工!
是說不管就不管的嗎?
不管他們死活,誰去修基礎設施,誰去紡織棉花?
讓你朱能去嗎?
而且,可以預見的是,除了對待被叛軍裹挾的百姓的態度以外,修水利設施和建立棉紡織業手工工場,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對于新的變革,民間一定會有很多的不認同乃至反對的聲音。
通過以工代賑興修水利設施,雖然能讓糧食產量穩定下來,乃至有所提高,可是工業變革,又必然會產生類似于“羊叱人”的運動,為了更大范圍地種植棉花,擠占耕地讓農人進入手工工場做工,乃至促進城池化率的提高,是必然發生的社會現象。
這種情況下,難免民眾對于朝廷的反感和不信任便會達到頂峰,甚至連皇權和軍隊的威懾都會大幅度減弱,屆時,整個江南都有可能再次陷入動蕩和混亂之中!
所以,姜星火從腦子里過了一遍,思慮片刻,確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第一點,自然是把自己的好員工們拯救下來。
第二點,則是在未來嚴格控制好工業變革的進程,保護百姓的利益。
而當下最重要的,自然是第一點。
可糾結的地方就在于,不打百姓可以,可是白蓮教叛軍,趁機以百姓為前驅,沖垮了明軍的陣型,萬一真的導致明軍戰敗了,這可怎么辦?
沒人負擔得起這個責任,而且是有很大可能出現的責任。
這樣的結果和責任是誰都承擔不起的,即便是姜星火恐怕也不行朝野間對他的反對從未停歇過,多少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他,等他自己出錯然后潑臟水呢。
看著半晌未開口的姜星火,作為開山大弟子,朱高煦當然明白師父的顧慮。
朱高煦微微皺眉道:“師父,如果叛軍真如此謀劃,您想要解救百姓,咱們不妨趁夜襲營”
話剛說完,朱高煦就立刻停住了,因為聰明了許多的他意識到了其中的問題。
果不其然,成國公朱能冷笑了聲道:“夜襲?虧你想得出來。”
“本國公來的時候,大約知道了戰場周圍的情況,白蓮教叛軍背太湖結營,水寨、陸寨俱全,儼然是有些章法的,而且把很多百姓放在了中間,外面是非嫡系的各路綠林勢力,內里才是白蓮教嫡系部隊。”……
“本國公來的時候,大約知道了戰場周圍的情況,白蓮教叛軍背太湖結營,水寨、陸寨俱全,儼然是有些章法的,而且把很多百姓放在了中間,外面是非嫡系的各路綠林勢力,內里才是白蓮教嫡系部隊。”
好歹是勇冠三軍的二皇子朱高煦,朱能還是維持了幾分尊重,只是進一步解釋道。
“若是夜襲,最多能引起騷亂營嘯,可這就意味著,沒有傷到根本的白蓮教嫡系部隊會受到驚擾,進而放棄決戰的計劃,利用囤積的大量船只進行轉移,一旦他們不再顧忌其他收攏的雜牌勢力,那么戰火很容易擴散到太湖沿岸的其他縣城,這對于徹底清剿叛軍是極為不利的。”
副將朱高煦吃了癟,陳瑄此時作為指揮全軍的主將,也不能不說話。
陳瑄有些和稀泥地說道:“如果不夜襲,明日白蓮教叛軍驅趕百姓做擋箭牌,傷亡肯定是必然的;但若是按照二皇子殿下的建議,倒是能解救大部分的百姓.夜襲哪怕引起了營嘯踩踏,造成的傷亡也肯定是比臨陣讓百姓面對槍林彈雨要小的。”
旁邊的柳升有些啞然,本來想說什么,但是此時不敢多說話了確實,現在面臨的是無解的難題,而且這種難題,從古至今,就沒人找到過有效的應對方法。
驅民填壑。
守軍從來都是直接視作敵人進行攻擊的。
除此之外,還真找不到別的好辦法了。
為將者不能手軟,否則會累死三軍,這是多少鮮血總結出來的鐵律。
所有人表態或沉默后,看向了姜星火。
這時朱能環顧了一圈眾將,淡淡地問道:“伱們還有誰認為,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一群武將低垂了頭顱 哪還有什么好辦法?
更何況,眼前可是大明軍界的中流砥柱,他的暗示,別人敢質疑嗎?
朱能這個國公,可是他自己一刀一槍拼出來的。
靖難之役,朱能跟著朱棣打滿全場,那都是殺敵無數、浴血奮戰出來的功勛。
如此猛人來到軍中巡視,武將們能指揮好部隊正常打仗不被朱能挑出錯就已經謝天謝地了.怎么還會上趕著往朱能的鋒芒上面撞。
唯獨一直沒說話的丁小洪,這時候挺直腰桿,大聲喊道:“國師,卑職親眼所見,被裹挾的百姓已經斷炊數頓,人人饑苦,營中都在傳,國師到了就能救他們于水火了!國師,您是他們最后的指望了!”
丁小洪這一嗓門,頓時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包括成國公朱能在內。
丁小洪沒有給出自己的建議,只是描述了他的所見所聞,但卻已經明確無誤地表達了態度。
他這個再小不過的小人物,本可以領到功勞躲在大后方等結果的小人物,此時此刻卻冒著觸怒國公的風險,替不能到姜星火身前說話的百姓,發出了聲音。
一直未曾說話的姜星火,終于開了口。
“成國公剛才有一句話說的很對。”
“姜某確實沒打過仗,不懂軍事。”
“但是姜某懂人心。”
成國公朱能毫不客氣地說道:“人心,能決定這場戰役的勝敗嗎?”
“而且,若是出了岔子,國師你負得起責任嗎?”
這時,柳升突然插嘴問道:“國師,您可千萬得三思啊!”
姜星火擺擺手道:“無礙,你們只管安排好部隊駐防、戰斗就行。”……
姜星火擺擺手道:“無礙,你們只管安排好部隊駐防、戰斗就行。”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調很平靜,顯得異常堅定,仿佛已經拿定主意。
見姜星火態度堅決其余人等也不好勸阻,只好默默頷首。
“成國公,你的圣旨里沒有陛下讓你接管軍隊的命令,這里就還是要平江伯指揮。”
姜星火望向朱能說道:“而且,我負得起責任,更清楚,自己肩負的是什么責任。”
這便是成也在我敗也在我,一肩挑之的意思了。
“戰爭,是廟堂的延續。”
姜星火緩緩道:“戰爭和指揮戰爭的將領固然不能完全受到廟堂的限制,可有一點是要明確的,戰爭要為廟堂服務。眼下廟堂最需要的是什么?是江南的變法,是江南的人心,所以如果在不違背軍事策略的情況下,有條件救下這些百姓,自然是要救下的。”
朱能聞言倒也沒急著反駁,而是陷入了思索。
“戰爭,是廟堂的延續。”
朱能如今走到了國公,走到了五軍都督府事實上的負責人的位置,早已不再是單純的武將,或許其他武將,會對廟堂影響戰爭感到本能的反感,直接懟一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但朱能卻很快就領悟到了姜星火這句話里的深意。
朱能略帶一絲好奇的問道:“國師這句話,是從什么書上看到的,還是從誰那里聽說的?”
姜星火跟朱能無仇無怨,也不想激化矛盾,直接回答道:“《戰爭論》,等回南京,在軍校會開一門課講的,如果成國公有興趣,歡迎來聽。”
“好。”
但朱能隨后正色道:“可驅民填壑,乃是千古難題,國師便有解嗎?”
這種下三濫的招數,雖然不要臉,但是還是很好用的,這么多代名將,沒聽說過誰有什么可行的解法。
所以,朱能理所當然地認為,姜星火當然也不會有答案,只是書生的心慈手軟,在驅使著他無法下定決心。
而這在朱能這位從鐵與火中搏殺出來的將軍看來,是極為要命的一件事情。
慈不掌兵。
然而,出乎朱能意料的是,姜星火竟然回答了!
“有解。”
姜星火思考了這么長的時間,當然不是在發呆,而是在思索對策。
別說,還真讓他想出了辦法。
“何解?”
不光是朱能,就連朱高煦、陳瑄、柳升等人,也好奇地看向了姜星火。
姜星火深吸一口氣,昂首道:“諸位可知一千余年前,劉寄奴是如何以兩千人,大破北魏三萬鐵騎的?”
“卻月陣。”
陳瑄脫口而出。
作為水師將領,這種難得的,以水師為必要條件所布設的陣型,陳瑄自然如數家珍。
“卻月陣”本身是由水軍和步兵共同組成的,其中步兵又以戰車為主,而那場戰役,就是劉裕指揮諸兵軍協同作戰的典型戰例,經過此戰“卻月陣”威名大振,為后人所津津樂道,以至一談及如何“以步制騎”,必言“卻月陣”。
這個陣型,說白了就是在距水百余步之處用戰車百乘布下弧形陣,兩頭抱河,以河岸為月弦,劉裕的布置方式是每輛戰車設置七名持杖士卒,共計七百人;布陣后,再派兩千士兵上岸接應,并攜帶大弩百張,每輛戰車上各加設二十名士卒,并在車轅上張設盾牌,保護戰車。……
這個陣型,說白了就是在距水百余步之處用戰車百乘布下弧形陣,兩頭抱河,以河岸為月弦,劉裕的布置方式是每輛戰車設置七名持杖士卒,共計七百人;布陣后,再派兩千士兵上岸接應,并攜帶大弩百張,每輛戰車上各加設二十名士卒,并在車轅上張設盾牌,保護戰車。
因為“卻月陣”是弧形,從物理學的角度來講,弧形可以分散受力點的力,有著良好的抗沖擊能力;陣內士兵又因有杖、弩、槊等武器,所以殺傷力非常強;同時陣內士兵背水為陣,可起到“陷之死地而后生”的效果。
當然了,前提條件是制水權在自己手里。
劉裕敢這么玩,是因為晉軍有制水權,所以河水可以保障“卻月陣”后方及側翼的安全,不必擔心被敵軍合圍視野寬廣的平坦河岸,良好的視野也便于觀察敵我雙方的行動,及時掌握戰場的情況,而晉軍可在高大戰船上俯瞰戰場,相當于占據了制高點。
“可眼下背水列陣的是白蓮教叛軍啊。”
朱高煦疑惑說道。
“不對,姜校長的意思是,白蓮教叛軍,其實用的就是擴大版的卻月陣!”
柳升忽然醒悟,他提醒眾將道。
眾將也隨之恍然.這可不就是卻月陣嗎?外圍是雜牌軍,中間是百姓,最靠河是白蓮教的嫡系兵馬,吳淞江等航道進入太湖的水路大道也被堵塞,白蓮教掌握了戰斗區域的制水權,隨時可以撤退。
見終于有明白人,姜星火引導著反問道:
“什么陣型,可以破解卻月陣?”
“鋒矢陣硬鑿不行,很容易陷進去出不來,得鶴翼陣!”
朱高煦肯定無比的說道,這是戰術上的標準解法。
鶴翼陣,說白了就是個“V”型陣,以兩翼來包裹卻月陣,不硬沖,如果遠程投射能力足夠,就是砸也能砸得垮卻月陣。
北魏騎兵大敗,是因為沒見過這個陣型,靠著河又沒法沖穿然后調整陣型再回來沖殺一頭莽進去就得跳河了。
而卻月陣的缺點很多,譬如戰場地形環境要求苛刻,機動性差,需要水師配合等等,所以應對得解法很容易就找到了。
“姜校長的意思是,我們用鶴翼陣來對付叛軍?”
柳升有些不確信地說道,隨后又自我質疑了起來:“也不對,雖然打擊面小了,可還是改變不了在前面的百姓被當擋箭牌的命運。”
“改良一下大營就好了。”
姜星火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在地面寫了一個“凹”字,問道:“白蓮教叛軍不可能驅趕所有百姓一起沖陣,那很可能會導致倒卷,所以,他們最有可能派上陣用來當擋箭牌消耗我們的,是多少人?”
“應該不會到一萬人,而且一定是壯丁,老弱婦孺都餓的沒力氣了。”
陳瑄測算了一下,肯定地說道。
姜星火指著“凹”字說道:“那就把大營前面的營盤清干凈,留出一塊地方給百姓擁擠向前,然后外面的墻也準備好能直接塌下,這樣遠遠看去,敵人不知道我們營盤正面清空了一塊,就會驅趕百姓進入此地,百姓安全了,敵人又進不來,類似于甕城的效果……而兩側不變,依舊可以進行射殺,同時能讓火銃手組成的空心方陣出營,在兩側布置V型鶴翼陣,如此一來,敵人的毒計,不就不攻自破了嗎?”
陳瑄眼前一亮,連聲道:“國師此計甚妙!”
“可如果敵人不往前攻營壘怎么辦?就在遠處列陣等我們出營怎么辦?”柳升的思慮顯然全面一些。……
“可如果敵人不往前攻營壘怎么辦?就在遠處列陣等我們出營怎么辦?”柳升的思慮顯然全面一些。
姜星火干脆道:“那就讓熱氣球引導,用新式的青銅野戰炮進行排炮跨射!用炮彈把白蓮教叛軍和百姓分割開來,即使有可能誤傷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傷亡……這是不得已的辦法,到時候再從兩翼出兵,百姓四散奔逃也好,向前擁擠也罷,都是能救下來的,也是能減少傷亡的。”
聽到了姜星火的解決辦法,眾將思慮了片刻,幾乎所有人,包括成國公朱能在內,都是覺得可行的。
朱能有些意外地看了姜星火一眼,對于這位國師的態度,也有了微小的改觀。
“真沒想到啊原本以為國師是個不知兵的書生,眼下看來,倒還是讀過兵書,也認真思量過應對之法的。”
身為大軍副將的朱高煦總結道:“所以,若是明日決戰我軍在兵力素質占據優勢、火器充裕且炮手訓練有素的情況下,只需要解救百姓,白蓮教叛軍其實必敗無疑的。”
“不錯,從一開始,白蓮教叛軍其實就掀不起什么風浪。”
陳瑄說道:“可是又該如何全殲這伙叛軍呢?”
這里要說的便是,陳瑄所率領的明軍內河水師,對于叛軍臨時拼湊出來的“水師”來說,是具有絕對碾壓性的優勢的。
但問題在于,吳淞江等進入太湖的航道,都已經被叛軍通過沉船等手段堵塞住了,疏通起來很麻煩,明軍內河水師的艨艟斗艦,是過不去的,只能過一些小船。
陳瑄說道:“國師,白蓮教叛軍既然能在我軍封鎖太湖周圍且大軍壓境的時候,仍舊敢燒糧食、劫掠商賈、囤積船只,那說明這伙叛軍是早有預謀要籌備給養進行轉移的。”
“換句話說,這伙人或許是想在我軍對付其他外圍叛軍之時,乘亂離開太湖,往嘉興府、杭州府一帶逃竄”
聽完這話,一些將領紛紛點頭贊許。
結合之前丁小洪帶回來的情報,這么看來,陳瑄這位水師都督說的確實有道理。
但這只是陳瑄個人的判斷。
還有其余的幾位武將,卻依舊沒有同意這個看法的意思。
畢竟在他們看來,叛軍雖然兇狠,但絕對是土雞瓦狗之輩,根本無需忌憚。
就算跑了,其實也無所謂,跑能跑到哪去?外海也有明軍的艦隊,而后續的進剿,只要他們愿意付出代價,哪怕損失稍微多一點,也有機會全殲這伙叛匪。
見眾人面帶猶豫,一副不介意白蓮教叛軍是否逃跑的模樣,姜星火終究還是嘆息一聲,說道。
“除惡務盡。”
大家都知道這個道理,問題是,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不是光靠道理和人的意愿就能解決的。
“可是太湖水面寬闊,白蓮教手里囤積的船只又極多,撤走大部分嫡系部隊不成問題,如何才能除惡務盡呢?”
姜星火的目光,轉向了丁小洪一行人。
“你們知道有可以過小船的狹窄水路,能進入到太湖白蓮教叛軍的幾個碼頭,對嗎?”
丁小洪點了點頭:“回稟國師,正是如此。”
姜星火感受著冷雨過后夜里的溫度,他的青衫上似乎都凝了霜.這是極冷的天氣了,對于江南的夏天來說。
“那如果讓你們帶著幾十條小船,分別沉在白蓮教的幾個碼頭前,你們能做到嗎?”
丁小洪身邊的水手們對視一眼,有人高聲問道:“能是能,可終究是掉腦袋的勾當,國師能允我們無罪,以后上岸過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