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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公告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大明國師

  剛走下來的曹松經驗卻比這些小伙子老道多了,一個箭步竄上前去,先掐住對方的頜骨,確保對方不會咬舌自盡或是吞服藥物后,再排查了口腔,確認對方難以自殺,方才塞了個布團進去,卡住了舌頭。

  曹松剛才在走馬道看得很真切,多年的特務生涯,讓他幾乎可以斷定,眼前的人就是牛真供出來的白蓮教圣女。

  只不過那具死尸,卻明顯不是白蓮教教主。

  這一系列熟練的錦衣衛行為,讓周圍的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屬實給了他們一點小小的錦衣衛震撼。

  唐音方才被自己最敬愛的人所欺騙,一時間心神失守,再加之她確實沒什么武藝.這很正常,正如真實的特工往往不是什么全能戰斗高手,很多特工甚至并不精通格斗一樣,白蓮教圣女負責白蓮教內日常事務管理,更類似于一個總經理的角色,也不需要會什么武功。

  所以,已經失去了最佳的自殺時機。

  而且心灰意冷之下,反倒沒了斷然自盡的心思。

  若是之前,說不得為了掩護教主,唐音是對赴死沒有半點猶豫的。

  可眼下,她既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活,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死,整個人登時就渾渾噩噩了起來。

  之前的兩名士卒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將一盆清水端了出來。

  唐音被他們用力按住肩膀,迫使她轉動頭顱,將一整盆涼透的水都潑在臉上。

  冰冷刺骨的水珠順著額發滑落,劃過眼角眉梢,落在唐音身上的衣裳上,留下了明顯的水跡。唐音緩緩抬起了頭,眼底原本閃爍著驚濤駭浪般的復雜情緒,卻瞬息間歸于平靜,只余無盡的空洞與茫然。

  她呆呆站在那里,好似已經失了魂魄。

  周圍的士卒看著唐音被清水洗過的面容,卻剎那間都呆住了。

  用來易容的化妝用藥被洗滌殆盡,方才還土里土氣的“村姑”,此時竟變成一個絕代佳人。

  那雙眸子雖然仍舊暗沉無光,可眼尾卻微微翹起,顯露出幾分嫵媚,仿佛能勾走人心。

  如果說剛才的唐音,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塊滿是灰塵的頑石,那么此刻的她,卻有些像一朵妖冶綻放的玫瑰。

  唐音的長發被水淋濕,散落在肩頭,顯得更加烏黑亮麗,她的眸子深邃,透過清澈的水珠,閃爍著不為人知的憂傷.身上的衣裳雖然已經變得涼透,但仍舊貼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讓人不自覺地心動。

  唐音仿佛一個孤獨的花朵,靜靜地站在那里,讓人心生憐惜,同時又有一種掩不住的驚艷之感。

  “愣什么!”

  徐景昌回過神來,朝其他人怒吼一句。

  眾人紛紛醒悟,慌忙收斂了心思。

  徐景昌則留在原地盯緊唐音,不知怎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安。

  他靜靜地看著唐音,感受著她身上那股不為人知的孤寂和悲傷,唐音的目光始終望向近處高聳的城墻,從那盆水潑下開始,她也未曾移動分毫。

  徐景昌走到唐音身前,俯瞰著狼狽不堪、滿頭青絲散亂的女子,他終歸是個少年,看著這勾人心魄的美婦人,喉結滾動了幾下,方才說道:“跟我走。”

  唐音默默地跟隨著徐景昌,走到城樓上,走到姜星火的面前。

  唐音仍舊站在那里,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靈魂。

  她的身上散發出一股誘人的氣息,讓人不由自主地為之傾倒。

  姜星火看著唐音,眸子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仿佛在思考著什么。

  剛才下面的事情,徐景昌已經附耳稟報了他。

  而躺在床板上的牛真,更是直接叫出了唐音的名字。

  所以眼前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白蓮教圣女,白蓮教的二號人物了。

  姜星火當然不會被區區美色所誘惑,他的思考另有目的。

  “.多好的改造典型啊,《我的人生轉變:從白蓮教圣女到紡棉女工》,光是想想,就覺得這首版肯定能賣脫銷。”

  是的,國師大人剛才正在琢磨輿論變革的事情。

  《邸報》作為大明現在的朝廷喉舌,既有利,也有弊。

  利處在于能握在自己手里,內容可以自己審核,不利于變法的,都能防患于未然。

  但弊端就在于,《邸報》實在是太嚴肅,而且面相的對象,是朝廷的官吏,不是普通百姓。

  而眼下根據南京傳回來的訊息,變法在輿論方面面臨的主要問題,就是支持變法者數量較少,吵架吵不贏反對者。

  這個問題自然很好解決,那便是建立一家新的皇家經營的報社,發行一款全民性的報紙,用以迅速地、大規模地普及變法知識,引導輿論,爭取民心。

  名字姜星火都想好了,就叫《大明日報》,簡稱《明報》。

  事實上,早晨勒令本地官吏重新寫相關文書,姜星火未嘗沒有提前做個試點,看看百姓對這種通俗易懂的輿論傳播方式的反應的意思。

  那么《明報》第一期,怎么才能賣脫銷呢?怎么才能把報紙熱度帶起來,來個開門紅呢?

  當然是要有噱頭!

  《朝廷江南平叛成功,十余萬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太湖沿線以工代賑,興修水利工程順利進行》

  《國師重拳出擊打擊江南宦場,十余名官員被撤職查辦》

  這些題目不是不行,而是噱頭不夠大,這個時代的老百姓,對此不夠喜聞樂見。

  什么是這個時代老百姓喜聞樂見的首版頭條新聞?

  那當然是要有反差的內容,剛才的就不錯。

  ——你說我不夠高大上,我說你不懂新聞傳播學。

  在姜星火陷入短暫思索的時候,唐音也在逐漸冷靜。

  許久,她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抬眸時,目光已經恢復清明。

  唐音看著眼前的這位年輕男子。

  一襲青衫,頭戴玉冠,身形挺拔,眉宇間帶有幾分溫文爾雅的味道,但卻給人一種無法靠近之感。

  事實上,當剛才姜星火的眼眸注視著她的時候,不知為何,唐音感覺,此刻的他給自己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嗯,如果知道姜星火給她做的人生規劃,想來唐音就會明白這種壓迫感從何而來了。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唐音的嗓音柔媚而低沉,透出幾分決絕之意。

  姜星火笑著搖搖頭。

  唐音愣住,她不理解對方為什么搖頭。

  她微微皺起柳眉:“你莫非以為,我會像此人這般沒種?我什么都不會說的,伱死了這條心吧。”

  躺在床板上的牛真登時大怒,但語將出口,卻揣摩了一番國師的心思,反而勸道:“你這蠢女人,白天宇那老匹夫耍了你,你難不成還要死心塌地地繼續給他賣命?真真是蠢不可及!不如早日歸順朝廷,還能謀個前途。”

  唐音閉上了眼睛,輕聲道:“我效忠的是白蓮教,信奉的是無生老母。”

  姜星火淡聲一笑:“我剛才確實有過殺你的念頭,不過現在改主意了。”

  “你活著,比死了有用多了。”

  聞言,唐音睜開雙眼,詫異地打量著他。

  她本以為這位國師要殺了自己滅口,哪曾想,對方竟然要留自己性命,但很顯然,對方絕對不會是什么好心!

  姜星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隨后放下手中的杯子說道:“我要在江南地區發行一份公告書,便是跟《與陳伯之書》類似的,但要口語化一些的文書用你的名義。”

  唐音雖然是一介女流,但跟著白天宇這么多年,也是讀過一些書的,她當然清楚《與陳伯之書》是個什么東西。

  正是因為清楚,唐音才剎那間,有了些毛骨悚然之感!

  姜星火,留著她的命,卻讓她比死了還難受!

  “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當然是這篇文章最為著名的一句,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這是南北朝時期丘遲替北伐的臨川王蕭宏寫給南朝判將陳伯之的一封書信。

  ——而且是一封勸降書!

  丘遲在信中首先義正辭嚴地譴責了陳伯之叛國投敵的卑劣行徑,然后申明了梁朝不咎既往、寬大為懷的政策,向對方曉以大義,陳述利害,并動之以故國之恩、鄉關之情,最后奉勸他只有歸梁才是最好的出路。

  文中理智的現實局勢分析與深情的故國感召相互交錯,層層遞進,寫得情理兼備,感人至深。

  因此,史載:“伯之得書,乃于壽陽擁兵八千歸降”。

  可姜星火要以她的名義,寫一封這個時代的《與陳伯之書》,是要勸降誰?

  答案不言自明,自然是要勸降太湖前線,目前處境已經岌岌可危的白蓮教叛軍。

  可用她這個圣女的名義去勸降白蓮教,豈不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背叛了白蓮教?

  然而,這是唐音的信仰,也是她寧死也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不會署名的。”

  “你沒有選擇的余地。”姜星火干脆說道,“而且,既然你不清楚白天宇的所在,也不清楚他的謀劃那這件事就是你唯一的價值所在了。”

  姜星火看著她,嘴角掛著淡淡笑意:“不管你愿不愿意,從今往后,唐音這個名字,只能永遠活在這封文書里,這是你作為白蓮教圣女被俘獲后,必須付出的代價。”

  “而且,我要用這一紙文書,來換我最想要的東西。”

  “什么東西?”

  姜星火緩步踱到城門樓敞開的窗邊,指著外面的藍天與白云下的遠方,悠悠地說道:“我要的東西就在那里。”

  那里,是一片荒蕪的土地,也是姜星火眼中的即將產生翻天覆地變化的熱土。

  “你到底想要什么?”

  “往遠了說,我要讓全江南,乃至全天下的百姓脫離士紳的人身控制;往近了說,我要讓太湖前線被裹挾的十萬百姓脫離你們白蓮教的精神控制.我要在這里,建立一片,真正的生機勃勃之地!”

  唐音咬牙切齒道:“癡人說夢!”

  “呵。”姜星火哂笑,“你若不信,盡管看著。”

  唐音在這段交談中,忽然察覺到了姜星火的真實意圖。

  雖然姜星火并未進行任何遮掩。

  姜星火需要以她的名義簽署一封勸降文書,目的是什么?自然是為了讓白蓮教叛軍投降,可明軍占據了這么大的優勢,或者說,姜星火給明軍提供了這么大的優勢,還需要白蓮教叛軍投降?

  就像是姜星火前世電競圈很有名的一句話:學會了哥的運營,剩下的就是A過去了。

  明軍一旦發動總攻,必然是摧枯拉朽之勢。

  所以,姜星火的真實意圖并不是擊敗白蓮教叛軍,而是讓白蓮教叛軍投降,借此在最大限度上保全被叛軍裹挾的百姓的性命。

  唐音回過神來,嗤笑道:“你以為就算你用我的名義,寫了一紙勸降文書,他們就會乖乖聽命投降?別做夢了,他們只會聽從教主的命令.而若是情況危急之際,你更是根本無法完整的救出這些百姓。沒想到,你要做變法這等改天換地的大事,卻是如此婦人之仁,簡直就是想當然耳。”

  然而唐音卻并未覷到姜星火,有任何被激怒的神色。

  相反,對方只是平靜地說道。

  “欲安天下,先正人心,如何正人心?事事以民為本,縱有萬難,亦當心存此念.這個道理,你們白蓮教一輩子都不會懂。”

  然而姜星火的這句話,卻刺激到了唐音內心中最為敏感、柔軟的地方。

  “如今江南皆反,若是無明廷暴政,難道光憑我們白蓮教鼓動,就能形成這般聲勢嗎?”

  唐音忽然變得有些激動:“我幼時被你們這些狗官害得家破人亡的時候,你口中的這些大道理在哪?如果不是白蓮教救了我,恐怕我早就被賣到官家作妓了!”

  “教里說,一世命,即是萬世命。”

  “我的命,我認了。”

  “可我這一世,與明廷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休想污了我的名!”

  唐音挽起衣袖,潔白的小臂上,一朵白蓮卓然而出。

  唐音張口就要咬下,白蓮紋身是一處假皮膚,下面就是毒藥。

  之前便說過,唐音不會什么武藝,故此,她一介弱女子,想要在這么多身手矯捷的人面前自殺,其實也是一件挺困難的事情。

  根本不用姜星火說什么,后面早就時刻準備著的慧空干凈利落地上步,擒住了唐音,絲毫沒有憐花惜玉的心思,直接撂倒在地,反扣了起來。

  “阿彌陀佛!”

  慧空宣了聲佛號。

  慧空早年是半路帶藝拜師投奔道衍的,當年人家學的可不是醫術,學的是正經的武術。

  這可是打遍北地武僧無敵手的存在,若是讓唐音能順利自殺,才是丟人丟到彌勒佛家里。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于郊。”

  “這跟時勢造英雄是一個道理,同樣,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

  “一世命,不是萬世命。”

  是的,姜星火穿越了八世,沒人在這個問題上比他更有發言權。

  姜星火并沒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而是蹲下身體說道:“你是有身世悲苦不假,但在這個天下,除了你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其他人,你把他們帶入十八層地獄,我就要把他們救出來。或許在你們白蓮教,甚至在很多地方官眼里,他們只是一群苦命人,可以被你們煽動用來造反的工具,他們也或許并沒有什么大的能力,但在我看來,他們卻能影響一地的風貌,乃至于,一舉一動都能影響到這個天下的未來。”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要做的就是,將這些人聚攏起來,為我所用,然后推翻舊有的人身依附、精神控制體系,還這天下一片清凈安康的天空,而這一切,就從這封公告書開始。”

  “言盡于此。”

  姜星火說完這句話,邁步走向城門樓外。

  唐音怔怔的被扣在原地,神色恍惚。

  “我愿不愿意,你都會以我的名義來寫這封公告書可就算平安解救這些百姓,你又要做什么?”

  “我要改變男耕女織的小農經濟形態,我要建立一座又一座的手工工場,我要讓所有人都能公平地創造和獲取財富,我要讓大明的商品,銷往整個世界。”

  “我要,改變那個未來!”

  姜星火的聲音漸行漸遠,而唐音卻只是充滿不解的茫然。

  她不理解,姜星火究竟在做什么,也不理解什么是手工工場,更不理解這個天下,除了大明和周邊的國家,還存在著些什么。

  唐音第一次覺得,這位年輕的國師,似乎看到的東西和眼界,不僅跟她遠遠不同,甚至她心中一向目光遠大的教主,都完全不可與之相比。

  一絲對姜星火口中未來的好奇,在她心中死念的余燼中悄然燃起。

  唐音忽然想活著看一看,這個她完全無法理解的人,究竟要改變、建立,怎么樣的新世界。

  姜星火自知恐怕無法抓住白天宇這只老狐貍,但卻并沒有完全放棄希望。

  所以在下令依舊要嚴加搜查城內抓捕白蓮教徒后,又留下了很多人手,方才啟程順著吳淞江西進。

  在出發之前,姜星火實地考察了大黃浦周圍是否適合種植棉花,并詢問了孫坤、葉宗行等人,如何修建足夠的水利設施、如何規劃支流的走向,用以灌溉棉花田以及催動水力大紡車的運行。

  姜星火在詔獄里就講過,元代時期,水力大紡車在中原大面積流行使用,是到了明初才被老朱禁止的。

  但這些東西并沒有被全部摧毀,民間自然還是存留著的,經過隨軍的兵仗局、兵器局工匠的研究,相關用以批量制造的圖紙,已經被畫了出來。

  接下來,就是試制的事情,以及如何更好地降低制造成本,保障使用壽命和部件合格率等事情。

  說實在的,不管是姜星火還是鄭和,當看到他們在獄中提到的每一件事,都開始真正地變成現實的時候,都產生了一種如在夢中的不可置信感,只是不同的人,這種感覺的強度并不相同。

  但哪怕是姜星火,也會有置身于歷史洪流中的錯位感。

  當然,他的感嘆并沒有持續太久,因為繁忙的諸多現實事務,很快就讓他沒時間胡思亂想了。

  考察大黃浦過后,面臨的事情便是大黃浦新城的建立,以及手工工場區。

  這種需要統一規劃和大批資金的事情,當然不能指望松江府乃至上海縣的地方來辦,更不可能指望那些商人來辦。

  所以,姜星火在出發之前,就給永樂帝上了奏折。

  奏折的內容也很簡單,請永樂帝派相關專業官僚和皇家人員,來處理新城的建造以及手工工場區的籌資建立事宜。

  會派誰來,姜星火跟鄭和大概猜度了一下,心里也有數。

  要進行大規模的建造,繞過工部是不可能的,工部當然要派人來。

  而眼下是明初,錢袋子這塊,內帑和太倉銀基本不分家,所以雖然是以皇家的名義辦手工工場,戶部也會派人來。

  至于皇家到底是會派一個或幾個大太監過來,還是大皇子亦或是三皇子代表永樂帝過來,那就不得而知了。

  除此以外,統籌協調十萬人,數十萬人規模的以工代賑,無疑是需要大量的官吏來執行相關計劃的,否則會釀成更大的人為災禍,朝廷也一定要抽調一部分干臣能吏,作為補充力量前往江南協助執行計劃。

  如此一來,各方面的條件齊備,手工工場區方才可以開工。

  在姜星火的計劃里,大黃浦新城的手工工場區,最開始是由皇家資金啟動,而到了后面,則會考察吸納一些民間的資金,以促進商人階層向手工工場主階層的轉變。

  當然了,這一過程如果是在姜星火前世的西洋諸國,那么一定是極為殘酷的。

  貪婪的商人們,能做出的事情,絕對是讓撒旦都自愧不如。

  然而在當下的大明,這一切卻并不相同。

  姜星火,就像是一把懸在這個新生階層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樣,時時刻刻地注視著他們,監管著他們。

  新的手工工場法令必須得到嚴格的執行,任何為了追求利差而變質成為血酬的事務,都將被密切注視,一旦有了苗頭,姜星火便會雷霆出手。

  只要他這個馭龍者活著一天,手里握著足夠的權柄,他就將始終牢牢地駕馭著邪龍不敢放肆。

  而在姜星火第八世死后的未來,他同樣會將自己的“道”傳遞下來,總會有人替他繼續控制著邪龍。

  或許,姜星火和他的后繼者們不能控制邪龍最終掙脫控制.人的壽命是有極限的,即便是他這樣的穿越者、輪回者,也是如此。

  人走茶涼,他可以盯著邪龍一輩子,但他目前也就這一輩子,第九世指不定到哪了呢。

  他的后繼者們,同樣也是如此。

  所以,邪龍的猙獰失控,或許是某種必然的歷史規律。

  可姜星火認為,他給后世開辟出了新的道路,做出了標準的規范,那么邪龍失控后,所造成的危害,就不會比從未有人控制過,造成的更大.或許也有人不這么認為,認為脫離控制后的邪龍會愈發肆無忌憚。

  但無論如何,正如姜星火跟鄭和臨別前交談時說出的一句話一樣。

  “邪龍只要有著新鮮的血肉等待吞噬,它就不會吞噬自己的血肉。”

  “而你,大航海時代的先驅者,你的使命就是走的比你意志中的遠方更遠一些,去為邪龍發現更多的新鮮血肉,以供日后失控后吞噬,這就是我布置的后手之一。”

  “若是所有新鮮血肉吞噬殆盡,亦或是有其他邪龍崛起,又該如何?”

  “搶在所有人之前,走的更遠。”

  永樂元年四月十五日,鄭和自金山衛揚帆起航,前往安南、占城、呂宋等地。

  鄭和的目的地并不止于此,他要拿著姜星火的地球儀,抵達馬六甲海峽,去看看“三環外交”規劃里,最遠,也是最重要的一處地方,究竟是什么樣子。

  這同樣是征伐安南的前置步驟,一切的事務,都在有條不紊地準備著。

  同樣,姜星火在跟松江府上海縣本地士紳們,喝了一頓糠粥宴,進行了親切而友好的交流后,獲得了他想要的大部分東西。

  上海縣的士紳們籌集糧食,當然需要一陣時間,而姜星火并不想繼續等待了。

  所以在鄭和離開的同時,姜星火也踏上了前往江南之行的下一站。

  蘇州府,環太湖圈。

  在這里,有一些倒霉蛋.或者說,他一定聽說過的人,正在等待著他的解救。

  是的,這里到底有多少百姓是被白蓮教叛軍裹挾的,誰也說不清楚,或許十多萬,或許八九萬。

  此時他們都在凄風冷雨中挨餓受凍,而白蓮教叛軍內部的摩擦也愈發激烈。

  在這種情況下,曾經的熱氣球試飛員,南京內廷兵仗局優秀工匠丁小洪,說實在的,每天都在翹首以待。

  “國師大人,快點來吧!再不來,我都要混成香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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