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俱樂部碼頭。
鬧鬧早在俱樂部休息室等著了,上次見過的港姐也跟了過來。在她們寒暄時,江陽背著吉他,幫霞姐和衛太平把漁具、活餌、吃喝之類的東西搬上釣魚艇。
釣魚艇不大。
同游艇最大的區別就是很多東西都跟魚有關,不管是釣魚的,還是吃魚的,還有就是很靈活。
一切妥當以后。
李清寧和鬧鬧她們上了船。
江陽這會兒正在飛橋上,旁邊就是幫李清寧拿東西時拿上來的李清寧遮陽的帽子,他順手戴上,有感而發:“我的娃江陽,凱一坐哭哦,你拉哭歐頭口噠……”
“我什么時候成海賊王了。”
李清寧一個人扶著梯子從下面上來,剛好聽到。
“我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我。”
江陽以為自己日語不標準,糾正一下。
“知道了。”
李清寧應了一聲,把包放在旁邊,然后走到了駕駛臺后面,“過河拆橋,要是沒有我,你還男人……”
江陽:……
老李家祖輩打漁為生,現在回到老李家主場了,大魔王也變的放肆起來,不再是早上叫爸爸時的弱不禁風了。
她把墨鏡戴上,順手扎了個馬尾,拿起駕駛臺上無線電對講機調至指定頻道,讓碼頭工作人員解纜——
別說。
還真有船長的樣。
在李清寧緩緩推動操縱桿時,海風吹動她碎發和淺藍色襯衫的時候,江陽有種想叫姐姐的蠢蠢欲動。
“這船你也會開啊。”
江陽走過去。
一想到這是自己的女人,他就好佩服自己。
“會啊。”
李清寧望著海面苦苦的:“我開船時,你還吃奶呢。”
江陽現在也沒少吃。
李清寧看到了江陽的目光,抽空踢他一腳。
江陽沒閃,因為裙子是開叉的,在腿抬起時,空中劃過一道又長又白的靚影,在陽光折射下,有種綢緞絲滑的質感,盡頭又看不見,知道走不了光,但又浮想聯翩。
李清寧見了他的眼神,忙收斂一些。
鬧鬧和港姐在下面呢。
她這不能像上次帆船出海時,船內找個看不見的角落幫他打出來,到時候翹一天,別說江陽不舒服,她都心疼。
江陽也聽到了下面鬧鬧和港姐的聲音,有電燈泡呢,他也只能把心思收起來,為了轉移一下注意力,江陽去包里把他的平板拿出來,把剛想起來的《海賊王》記錄下來。
“坐好了。”
李清寧提醒他:“在畫什么?”
“海賊王。”
江陽:“我又想到一個新漫畫。”
李清寧:……
“你再這么挖坑——”
李清寧覺得她遲早得開船帶江陽離開陸地去當海盜。
不過——
她也不用太擔心。
至少韓小小已經下定決心了,以后誰跟大魔王不對付,就是跟她韓總不對付,跟她韓總不對付,那韓總不介意把他掛路燈風干了做臘肉,就算江陽也不行!
這事兒還得從一個電話說起。
下午時,韓小小正同導演團隊確認分鏡細節,制定劇組執行手冊呢,忽然接到了錦鯉工作室人事的電話。
“好,好。”
韓小小掛了手機,回到會議室抱歉一聲:“導演,今天會議就到這兒吧,公司臨時有點事,我們得回去一趟。”
“好。”
導演站起來送她、李亮和編劇老卞,“韓總,我推薦的那幾個演員,還希望韓總和周總能盡快定個主意——話劇團里真沒適合這幾個角色的。而且,韓總,咱說真的,話劇演員和影視劇演員,他們的表演方式是有很大區別的——你放心,我推薦的這幾個演員,他們演技絕對過的去,也是友情的價格出演咱們的劇——”
“好。”
韓小小答應,“我回去考慮一下。”
待送他們出去以后,導演也接到一個電話。
他回應對面:“喂,閃姐,我已經推薦過去了,不過,你也知道,我連插手劇本的權利都沒有,演員——不見得就能定下來。”
閃姐在那邊說了一通話。
導演:“演技過關就行,咱們也是為了劇的質量……嗨,客氣了,好,那就這樣,有時候咱們再聚。”
在掛了手機以后,導演回到桌子前,點了根煙,然后打開面前的文件夾,里面是《團長》的分鏡,江陽畫的,畫的還可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分鏡和剪輯有很大的問題,譬如越軸和跳切為故事的節奏和鏡頭語言帶來有很多混亂的地方,他得梳理一下。
另外,結尾部分只有劇本,沒有分鏡,他也得趕工弄出來。
“導演——”
旁邊的副導演叫。
導演回過神:“你們也早點下班吧。”
副導演:“您還不走?”
導演噴了口煙,“我再把分鏡改改。”
他就是靠一手分鏡不錯才在諸多導演中脫穎而出,讓周浩選中的。
而且,這修改好的分鏡還要傳回到江陽、周浩和耿直的手上。一年前,周浩他沒怎么聽過,但耿直那是鼎鼎有名,圈內出了名的有才華不圓滑,這分鏡要讓他挑出錯——
導演馬虎不得。
“導演,你壓力不要太大。”
副導演讓他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要休息,別到時候身體垮了,“再多的才華也施展不出來了。”
導演應了聲,但沒動彈的意思。
他確實壓力挺大的。
那么大的投資啊,他在圈里也不算名導,只是一個小導演,現在天上掉餡餅啪嘰砸到了他頭上——
他還真怕自己招架不住。
而且——
他確實有點招架不住了。
《沉默的真相》完播有一段時間了,依舊余音裊裊,蘇安一下子成為了片約不斷的香餑餑。
這讓許多人看到了江陽劇本的影響力。
這不,他剛成為《團長》導演,就有經紀人和演員找上門。
也就是大魔王早敲定了,演員片酬很低,許多有咖位的演員為了不自降身價,就放棄了。即便如此,閃姐這些經紀人也不放過讓自己公司的新人來趁一波的機會。
作為一個小導演,他真的很難拒絕。
這個圈子就這么大,你現在拒絕了這些有頭有臉的經紀人,那以后你想拍個劇,攢個局,別人也會拒絕你。
頭疼。
導演只能懷著多努努力的心思,用更好的能力來平衡一下,讓他的小心思不至于讓他被炒魷魚的地步。
職場嘛,就這樣,妥協的藝術。
韓小小也是如此。
她覺得導演說的也有道理。
話劇演員和影視演員還是有一些區別的,這點在她跟《心花路放》劇組的時候就有所感觸,耿直當時卡了又卡,很多時候就是話劇演員用力過猛。
《沉默的真相》評分夠高了吧?網上依舊不乏許多演員臺詞端著,表演缺乏生活化的批評聲音。
這些批評就是這么來的。
奈何——
江陽就好這一口。
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刻板印象。
韓小小上車前在想,導演說的也不無道理,話劇團反正沒合適的演員,請外面幾個演技可以的演員也過的去。
她也妥協一下,回去找周總商量商量?
至于江陽——
他早當甩手掌柜了。
在選導演的時候,他就讓周浩和韓小小看著辦了。
然后,周浩也不能說不上心,只是有點太不上心,在挑好導演以后,每天來的遲走的早,身上還時常帶一股酒味兒,也就編劇老卞還靠點譜,跟過劇組,參與過劇組前期籌備,能給韓小小一些建議,讓韓小小不至于無所適從。
只是——
在演員選角上,老卞這么一個差點吃不上飯的編劇,給不了太多的建議。
韓小小開著周浩的老破車,把老卞送到地鐵站,然后開車回到了公司,不等下車就見到了路邊等著的人事。
人事直接拉開車門坐到了后面,給了韓小小一個地址。
“哎?”
韓小小驚訝:“那不是周總的小區嗎,出什么事了?”
她就覺得周浩每天帶酒味兒要出事。
江陽也是。
她提醒過了,讓江陽勸勸,誰料江陽這幾天在港島的資本社會玩的很嗨皮,壓根沒放在心上。
韓小小算是明白什么叫色令智昏了。
人事:“到了你就知道了。”
韓小小懷著疑惑開著車進了周總家所在的小區。
她以前來也只是在小區外面等周總,現在進來,發現這小區舊是舊了點,但一點也不破,相反,環境同外面相比,挺有鬧中取靜那種感覺的。
樓是板樓。
“機關單位的家屬院。”
人事下車以后,帶著韓小小上樓。
“哦。”
韓小小沒敢多說話。
她隱隱的有種預感,但不敢說,怕說出來就戳破那個泡泡了。
直到他們上了六樓頂層,人事遞給韓小小一把鑰匙。
韓小小:……
人事:“打開。”
韓小小接過鑰匙,覺得自己手有點抖,幾下才把鑰匙插進去,等門打開以后,一道光伴著屋里景色出現在眼前。
“臥槽!”
韓小小很肯定自己這么說了。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聲帶不聽使喚了。
“四室兩廳兩衛帶閣樓。”
人事走了進去,“家居全新,裝修好后晾了一段時間,以后這就是你們的宿舍了,房間你們自己安排,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們可以住到離職、搬走,或者一直住下去,就是孩子上學也不用擔心。”
離職?
韓小小就是起了買房的心思,也沒敢做夢住到這兒來,她去年掙的那點獎金也就夠買這兒一塊地板磚。
離職個屁!
我要為大魔王上刀山,我要為大魔王下火海!別說工資不漲,就是年終獎不發,韓小小也要為大魔王肝腦涂地。
“好了。”
人事把一些文件交給韓小小簽名,然后收起來,留韓小小和李亮在這兒冷靜下,“我先走了。”
“哦,哦。”
韓小小都不知道自己感沒感謝人事,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李亮還是不敢相信。
“這要以咱們現在的工資——”
不夠交房租的。
“呼。”
韓小小長出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盤算怎么布置的時候,她得把事兒做好才對得起這份信任。
她關了門,同走路腳步輕浮差點栽下樓梯,幸好扶住欄桿才沒摔跤的李亮下樓。
“沒有電梯。”李亮說。
他得挑個毛病。
不然——
他覺得不踏實。
“嗯。”
韓小小應了一聲,剛要說話,三樓的門推開了,周浩手上轉著鑰匙走出來,朝門里喊了聲:“媽,我晚上加班,不回來了。”
門里:“白天不上班,你晚上加什么班!”
“應酬。”
周浩:“娛樂圈就這樣。”
他啪的關上門,然后一回頭,看到了韓小小和李亮。
“臥槽!”
周浩嚇一跳:“你,你們——”
“你——”
韓小小:“加班?!”
“你不聽江總監說過,戲中要有生活,我晚上出去體驗一下夜生活積累素材。”許是應付慣了,周浩張口就來,接著就扯開話題:“房子——你們怎么找到我家房子的?”
韓小小手指樓上:“我們新宿舍在樓上。”
在得知大老板為他們在這兒安排宿舍以后,周浩非要去上面看看,于是門又打開了,周浩在轉悠一圈后,幽幽的說:“好,好啊,韓總現在都住到我頭上來了。”
這話——
聽起來跟“騎在我頭上”一樣。
周浩以前都是大大咧咧的,別說韓總了,他把活兒推給韓小小的時候,韓爺都沒少叫,現在陡然這么陰陽——
韓小小還真招架不住:“你不也是老板,我們都是給你和江總打工的。”
“知道就好。”
周浩手一指上面:“閣樓歸我了!”
韓小小&李亮:“啊?!”
“啊什么啊。”
周浩理直氣壯:“公司宿舍,老板還不能分了?”
韓小小:……
“這裝修好。”
周浩轉悠一圈:“我這就相當于有兩間房了。”
以后就可以熬夜賴床;在客廳玩游戲;跟蘇梅喝酒后,不用醉醺醺回去時讓媽媽嘮叨;讓他爸催婚了。關鍵離家也近,想吃媽媽和阿姨的飯菜了,捎帶手就能下去吃一頓。
“好,好。”
周浩覺得他當初提到他家單元有房子要賣的決定很明智,“就這么決定了,我明天搬家。”
韓小小:……
閣樓是她先選中的!
奈何。
周總是老板。
他們下了樓,出了小區,陡然從靜中回到鬧市,韓小小有種恍如隔世,飄然如夢的感覺,就是路燈的光暈也變的五彩斑斕起來,一下子親近的讓她不由地長出口氣。
周浩回過頭:“喲,不會感動的要哭了吧。”
韓小小:“誰哭了。”
周浩也沒追問這個,“走,咱們去酒吧慶祝一下。”
不遠處就是他的好朋友泡泡的酒吧。
順便——
周浩也有理由找蘇梅出來喝酒了。
今天是周三。
每周的周三,蘇梅都會把孩子送到外公家。
她出的來。
韓小小把張琦和姜晨也叫了過來。
在聽到有新宿舍的時候,姜晨兩人非常高興,酒喝的也暢快起來,韓小小小喝了幾杯。
他們的卡座靠窗。
韓小小扭頭趴在那兒,看著街上的車水馬龍,看著街上的人流如織,看著街上的人間煙火。
一年前。
韓小小和她最好的朋友,她們一起畢業,一起工作,一起失業,一起找不到工作,在離開京都的那天,她和朋友坐在一起吃飯告別,她們知道,此處一別,今生怕是見不到了。當時,她們也望著外面,看著京都的夜空,朋友說,京都好大,大到有有好多個城,大到有好多座高樓,大到那么的不真實,大到沒有她們容身的地方。
在朋友離開后,韓小小也有好幾次堅持不住。
有次。
她聽著聽著李魚的《打臺風》就哭了。
她覺得自己是個廢物,什么都做不好,她想要回家,可又覺得對不起媽媽,她不想讓媽媽失望。
幸好。
就在她堅持不住的時候,遇到了周浩,江陽這么一對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