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趙長河是半在練功、半在留意周遭狀況,沒有入定。
不知道翼火蛇小姐姐在山洞里睡得怎樣……
天知道朱雀沒練功也沒睡覺,滿腦子考慮的都是怎么再多挖出他一些見解、以及為此要付出什么代價,最后考慮的是這個馬甲該用什么死法比較好一點……
不知是因為趙長河一路反追蹤手段發揮了作用呢,還是因為王道中和聽雪樓刺客被打回去導致第二波刺殺還沒全面展開,總之這一夜還真風平浪靜。當天蒙蒙亮,趙長河在樹下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小姐姐從山洞里鉆出來的樣子,那一彎腰真是峰巒如聚,波濤如怒,美不勝收。
這身材是真的辣。
朱雀哪知道他在看什么,見他恰好睜眼,下意識地嫵媚一笑:“早啊,好哥哥”
喊完才差點沒抽自己一個耳摑子,同時醒悟那個嫵媚的笑容有多蠢,面具遮著根本就看不見,到底在沖誰笑呢?
趙長河倒是被喊樂了,解下烏騅的韁繩:“走,哥哥帶你買面具去。”
烏騅:“……”
朱雀很自然地坐上馬:“我總覺得,你是因為之前沒有好好逛劍湖城,這次有意把逛街購物留給了那里。”
“哈……雖然不是這原因,可你怎么連這都知道,四象教內部消息是每個人都互通嗎?”
“沒有。”朱雀梗著脖子道:“只是我恰好聽說了而已,當時我就在附近辦事。”
“原來小蛇妹妹那么早就跟我有緣分了啊……”
“誰跟伱有緣分?滾!”
烏騅撒開四蹄,疾馳而去,聽不下去了。
趙長河是立夏次日離開劍湖城,南下揚州,而如今立秋剛過,恰好離開一個季度。
而他從玄關四重到了六重,這六重才剛破不久,距離七重遙遙無期,這速度肉眼可見地比初期慢了一倍,在這之后更不知道會慢多少了……
城市沒有什么改變,熱鬧依舊,風采如故。也就遠處的湖畔,從郁郁青青開始有了少許秋意的金黃。
入城不遠依舊是熟悉的萬花樓,只是里面沒有了唐晚妝。
就連那位武維揚,現在似乎都在唐不器身邊了。
拐過兩條街,便是曾經和韓無病同居的客棧小院,立夏之日也在這里。趙長河很有些懷舊地進了客棧,開口便喊:“掌柜的……”
“咦客官是你啊?”掌柜居然認得他:“你住過的那間院子恰好沒人,還要那間不?”
趙長河倒有些驚奇:“這么久了你還記得我啊?”
“嗐,就你這驚悚的刀,這雄駿的馬,這英俊的疤,想忘都難好吧?”掌柜笑得瞇著眼:“你就是潛龍十三趙長河吧?”
“不是不是,我學他打扮的,流行嘛。”趙長河沒多說,笑道:“就那間了,幫我的馬喂飽。”
“好嘞……”掌柜哪管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趙長河,目光瞥過安靜站在旁邊的蛇面女子,心中微跳,暗道邪門。
一般人看見這樣邪異的蛇臉是真會有些驚悚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啊……
趙長河知道人家在想什么,一把拉向朱雀的手就要飛奔,結果一拉拉了個空,朱雀似笑非笑:“別在這營造緊迫感,趁機拉手什么的,姐姐我行走江湖的時候你毛都沒長齊。”
趙長河哭笑不得:“我沒那么想過。”
“所以你順手就隨便拉女人的手了?這是多熟練?”
“行吧行吧。”趙長河暗道這廝是真妖女,別看好哥哥喊得比誰都甜,其實內心疏離著呢,根本不會給你機會。
由于當初逛過兵器鋪的緣故,趙長河對這一兩條街還是比較熟的,很快拐進一間小店,笑道:“果然記得沒錯,這里是賣這些小雜物的。”
朱雀跟了進來,探頭看了一圈,墻上還真掛了不少面具。
她四象教的面具凸顯“神性”,大部分會讓人感覺兇狠或妖異,而這里的面具都是小姑娘或者孩子玩的,一個比一個可愛漂亮。
朱雀目光落在一只小狐貍面具上,暗道這個起碼看著稍微妖一點點。卻聽趙長河道:“店家,給我那個那個……對對,就你右手邊上這個,拿兩個!”
朱雀眼睜睜地看著老板遞過了兩只豬頭,趙長河拿著傻樂,翻來覆去地笑得合不攏嘴。
朱雀很是無語:“你是在逗我嗎?這種面具戴出去怎么見人?”
“喂,你現在是來找和你那種風格完全不一樣的面具,不會讓人聯想到你們教派,當然是越可愛的越好啊。”
“那也不能是豬啊!”
“為什么不能?”趙長河道:“你看,連你自己都想不到你會是豬……”
朱雀:“?”
“哦,我是說連你自己都想不到會選擇這樣的面具,那世上任何人看見了也不會猜到了,對不對?”
朱雀覺得有道理……然后拒絕了他:“不戴。”
“這哪來的臭傲嬌?”趙長河不理她,自顧戴了一個,笑嘻嘻地往她臉上湊:“略略略”
朱雀終于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豬好可愛啊!
趙長河不由分說地趁機把另一只豬臉塞她手里:“就它了,多大的破事有什么好糾結的,我要去劍湖,分清輕重好不?”
朱雀可能十年來都沒這兩天被訓得多,實在哭笑不得,可手上拿著那只豬臉,卻終究沒丟。
只是負手拿在身后,好像被人看見很丟臉。
趙長河左右看看,低聲道:“你這蛇臉一直引人注目,早換早好,鉆巷子里直接換完出來完事。”
朱雀道:“你確定別人注目的是我這蛇呢還是你這豬?”
“呃可能是我這豬……不對。”趙長河回首捏拳:“欠揍是不是?”
“你又打不過我!”朱雀笑呵呵地一閃,卻真進了后方小巷。
趙長河踏前一步,堵在巷子口,轉身背對著巷子。
真默契。
朱雀偷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飛速摘了自己的蛇臉,套上了小豬。
這是軟質面具,帶著還挺舒服,沒想象中劣質小商品那么刮人,被迫戴豬臉的心情勉強好了幾分。
把翼火蛇面具收回懷里,抬眼看看趙長河依然背對著一動不動,朱雀忽然又想起了那一天在太乙宗,他擋在王道中面前,背上微滲冷汗,卻不動如山。
想這個干嘛,王道中都被本座打兩次了。
下次見到還打。
卻不知這時候的趙長河眼里全是驚艷。
那蛇臉脫下換上小豬的那一瞬間,他看見了這位翼火蛇小姐姐的真容。
柳眉入鬢,目若朗星,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很常規的形容,卻是華夏文人對這種女子最標準的形容,因為這根本不是江湖教派草莽,而是極為標準的古典美人啊……分明是個大家閨秀,說這是唐晚妝的姐妹估計都有人信。
她的真實身份一定也不平凡。
戴上面具之前偷看自己的那一眼,有些俏皮,卻沖不淡那成熟的風韻,以及……掩不住的厲色。那完全是下意識的,趙長河敢肯定她那會兒發現你敢轉身的話,立刻就能讓你死無葬地。
這一眼便讓人知道,她是真殺人如麻的魔教分子,不是唐晚妝也不是岳紅翎。
可是……依然好漂亮啊。
漂亮得只恨這豬頭遮蔽得太快,讓人少看了一秒。
“喂,走了,還跟個木樁子一樣杵在這里干什么?”一只豬頭從身邊探了出來。
趙長河轉頭看她,于是兩豬對視。
氣氛靜了片刻,兩人忽然同時笑出了聲。
朱雀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變得很好,覺得這豬臉也有可取之處。
于是悠悠然一搖一晃地從他身邊擠出巷子:“走吧,去看看劍湖,這立秋之后,應該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