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維揚站在后方遠眺,嘖嘖有聲:“如此勇烈,首座居然擔心他路上危險……此人口中說不要我們幫,內心怕是早都興奮起來了,只怕別人來得不夠強。”
旁邊有下屬嘆了口氣:“這樣的人,若沒有提前隕落于江湖,那就必然縱橫天下。”“”
武維揚沒有回答,心中知道下屬的潛臺詞。
這樣的人,隕落的幾率還是比較高的……但想起剛才趙長河上馬之前仔細檢查的謹慎,武維揚還是覺得,這人死不了。
別看他豪邁,內心細著呢,真當他是莽漢的,現在自己墳草已經三尺高了。
“回去稟告首座吧,不知她是不是真會親自來見。”“武維揚有些納悶地嘀咕:奇怪,首座對這個人的關注,也有些超乎尋常。”
趙長河的“不藏行跡”,是故意的。
與韓無病立約之時,破廟里的人死光了,除了央央之外沒別人知道此事,韓無病自己沒道理吃飽了撐的跟人說我要在這里等趙長河。也就是說,自己離開崔家要去哪,原本外人是不知道的……外人甚至不應該知道他是何時離開的崔家。,
那么為什么自己剛離崔家沒多久,就一群人知道自己是要去古劍湖的,沿途刺殺也來了,鎮魔司的人也來了,甚至知道自己要干嘛,把韓無病的資料都給了,貼心得很。
唯有一種可能,央央畢竟對家中沒什么戒心,無意中有和家人提起過趙大哥要去哪,然后被人悄悄外泄了。
畢竟崔文玨栽了,他的勢力是很大的,有人暗中報復并不稀奇。報復不了崔家人,還報復不了你這個被趕走的匪類?
說不定除了血神教之外,還額外多了崔文玨一系在外養的人呢,比如這絆馬索,就不像江湖人玩的東西。
前因應該就是如此。
既然仇家知道了,鎮魔司也知道了。他這大夏龍雀背在背上,別人認不出這離譜的刀是啥玩意,唐首座又豈能不知?這一刻內心里不知道多少戲了。
可能在唐首座的視角上,你這古劍湖不去就是了,別人一下就失去了你的行蹤,啥事都沒有,為什么要強行去?
男兒有約,天上下刀子也要去,女人懂個屁!
什么?不藏行跡?可能招來對抗不了的強敵?
說給人聽的!
趙長河在官道上大搖大擺地策馬半途,眼見追殺者已經被踏雪烏騅甩到沒影子了,忽地一扯韁繩,往荒郊野外直竄而去。
半天之后,日已西斜,前方官道邊上的樹林里。
血神教主薛蒼海陰沉著臉:“你們說他不藏行跡,一路往官道直行?”
“是、是啊,他就這么說的。”
“本座在這里等了足足三個時辰,現在天都快黑了,人呢?”
“不、不知道啊,興許在哪里路邊林中午睡呢吧?”
“啪”地一聲,薛蒼海憤怒地把下屬抽了倜陀螺:“蠢貨,你們被他騙了!浪費本座的時間!”
身后有個熟悉的面孔……孫教習靠在一棵樹干上,抄著手臂抬頭看鳥,嘴角勾著笑意。
“老孫。”旁邊的血神教傳功長老低聲問:“據你對此人的了解,他此刻會在哪里?”
孫教習與教務系統互不統屬,算是傳功長老的直屬部下。上司發話了,他也收起那副老油子模樣,立正笑道:“我怎么知道……這小犢子一開始還是個很講禮貌的少年郎,現在這匪氣還是老子帶的,沒事就叫他說話大聲點,才變成現在世人認知的德性,天知道他本來是個什么陰貨呢?”
“嘖。”傳功長老有些蛋疼地低聲道:“這事兒吧,教中不少人怪你·”
“怪我個寄吧?”孫教習聲音大了起來:“老子不過履行教中職責廣而授之,教出來的匪徒刀法好,那是老子水平高!該夸才對!宣教傳道、樹立信仰,那他媽又不是老子的職司,老子大字不識幾個,關我屁事!老子還沒怪他們沒好好宣教,沒抓住老子教出來的好苗子,倒還有臉怪老子頭上?”
薛蒼海都聽見了,轉頭看了一眼,心中也覺得確實不能怪孫教習,理論上趙長河越強悍,越能證明孫教習的職責完成得優秀無比,反而該夸,但這搞得,誰夸得下去啊……但又不能說你職責完成得太好了給教中帶來了個大麻煩,以后教學擺爛一點?
真他媽蛋疼。
“那方不平!啊?老子是不是告過狀?是不是說這傻席玩意兒心胸狹窄私欲過重耽擱苗子?啊?是不是還推薦過讓趙長河進總舵?啊?都按老子說的哪有現在這破事!現在好了,反過來怪我?可去他們媽的吧!”孫教習越說越大聲。
“好了。”傳功長老瞥眼看看薛教主越來越黑的臉色,暗道你再說下去失職的可就成教主本人了,教主當然不會為了你告個狀就撤了自己得力的分舵主啊……
他只能壓低聲音:“話是這么說,如今終歸是你的弟子做了叛徒,咱們的責任還是要背一點的。如今他的手段沒有人比你熟悉,這次如果你能親自把他捉回來,自然有功無過。”
孫教習“哼”了一聲,沒說什么。
心下他倒是不覺得趙長河打得過自己。方不平臉上的石灰,后來教中去檢視可都看見了,說明趙長河不是真的那么逆天,自己了解他的路子,應該問題不太大。但怎么說呢……孫教習真不想干這種活。
無論怎么說那確實是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得意弟子,掰著腕子校準著他的每一分動作,這關系可不一般。他在江湖上越威風,自己當然是越有面子。教中兄弟別說對自己有意見,其實也有很大一部分藏著點羨慕的,那語氣聽得出來。
人活一世圖個啥呀,圖你教中的例錢嗎?
“好了。”薛蒼海淡淡道:“此事孫橫川無責,教中兄弟不得以此見怪,但正如丁護法所言,緝拿這個叛徒之事,橫川還是理應多負擔幾分。如今此人耍詐,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不一定真會去古劍湖,你們有什么看法?橫川你較為了解此人,說說?”
孫橫川覺得趙長河必去古劍湖,可話到嘴邊還是說:“這一路除了我們還有別家在搞他,他現在應該心里有數……換了是我遇上這情況,應該是真不去了,一個比武約定又不是啥大不了的玩意,犯得著拿腦袋去冒險?當然,那是我,他到底怎樣我不肯定哈,別又讓老子背鍋。”
眾人都失笑,匪類的小狡黠,推鍋比什么都快。但被趙長河這樣擺過一道,大部分人還真是覺得他這是虛晃一槍,其實不會再去了,老孫說的很有道理。
薛蒼海沉吟道:“如今四象教不少高層在古劍湖,本座不合去湊熱鬧。”
其實就是不想送上門去當狗給人呼來喝去使喚。
說著又道:“但古劍湖還是要去人守著,指不定趙長河還真去,這事就交給丁護法和橫川,你們帶幾個人駐扎劍湖城。”
傳功長老和孫教習都拱手:“領命。”
“其他人繼續四散各地,搜尋此人消息。就這樣吧,本座還有事。”薛蒼海說完,晃身不見,留下一群氣都散了的血神教徒面面相覷。
在不同的官道不同的路口,同樣也有其他人蛋疼無比地白等一天,最后四散離開,各處搜尋。
趙長河往東一路穿越荒野山田,遇城不入,足足繞了兩座城,天色已黑。
月色之下,踏雪烏騅仰天長嘶,忽地折道向南,再奔劍湖。
“吁!”不知奔行了多久,背上龍雀輕震,殺機再臨。
只要還有人相信他會去古劍湖,那當然是甩不開所有敵人的,只要愿意守在各個口上,總能等到人。
當然這樣傻等的再也不可能是薛蒼海級別,這才是真正的磨刀,而不是送死。
大夏龍雀是新得的,無論長短輕重厚薄,都還并不趁手。不經過各種磨煉,如何如臂使指?
趙長河仿佛不知道龍雀示警,馬不停蹄,一路飛馳。
一道劍氣從右側驟然襲來。
趙長河身形忽地一矮,鐙里藏身,那刺客已經從馬上掠過。
一柄闊刀悄無聲息地往上立起。
踏雪烏騅在月下飛馳老遠,身后才“砰”地一聲,掉下兩截尸身。
誰說這樣的闊刀只能狂掃?
希望抵達劍湖之時,馬如腿腳,刀如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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