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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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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棗槐叔?!”

  方銳聽到這般熟悉的聲音,從淺睡中驚醒:“這個時候找來,應是出事了,結合大環境,大概是棗槐叔家中有人,感染了病灶么?”

  他心思敏銳,一念之間,就猜出了七七八八:“救與不救,這是另說,不妨先看看情況。”

  看了眼旁邊,給方靈、囡囡兩個小丫頭蓋了下肚子,輕手輕腳起身,來到堂屋,望向窗外。

  門外,只有棗槐叔一人,在漆黑的夜色中佝僂著腰,焦躁地來回踱著步,神色驚慌。

  這時,他看到屋內亮起火光,見到窗前的方銳,連忙道:“銳哥兒,我家阿槐夜里突然發熱,打著擺子……大概是真的患上瘟疫了!”

  “那個,我來就是,想找銳哥兒你看看有什么偏方,不知道有沒有藥材,我借一些,今后一定還……我知道,這個時候,藥材有錢都買不到……可沒法子,我……”

  因為阿槐感病的緊張,因為提出這般‘無理求助’、強人所難的愧疚,棗槐叔說得有些語無倫次,聲音哽咽。

  最后,因為不善言辭,實在表述不清楚,只是撲通一聲跪下,砰砰砰磕著響頭。

  阿槐已經是他家僅剩下的獨苗了,怎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死去啊?!

  他也實在是沒別的法子了,唯一想到的辦法,就是來到這里,希望能抓到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其實,棗槐叔還算是知道輕重的,沒將阿槐帶來,造成可能的安全隱患,也沒敢希冀我過去診治,只是希望獲得一些偏方、一點藥材。’

  ‘阿槐的病情,能將棗槐叔這個一向少言寡語、沉默硬朗的漢子,逼到這種程度,臉紅脖子粗、聲音哽咽,乃至跪下磕頭……這就是父愛啊!’

  方銳心中嘆息一聲,想到了當初代替自己從軍的方百草,更覺復雜難言。

  說實話,方才半夜吵醒,他是稍稍有些起床氣的,若是棗槐叔敢大言不慚,求他冒著風險去給阿槐治病……

  以他的脾氣,必然是會拂袖而去,搭理都不帶搭理的。

  可棗槐叔并沒有這般,在最慌亂的時候,還是考慮到了方銳的感受,沒有將阿槐帶來,也沒有懇求方銳過去診治。

  只是,希望獲得一個偏方,一點藥材,更多的提都沒提,以免方銳為難。

  人心都是相互的。

  方銳看到的,只是一個為兒子病情焦急難安、卻還考慮著別人的父親,隨著對方這一跪,他僅有的一點起床氣也是沒了。

  “棗槐叔,你先起來,我過去看看。”方銳想了一下,這般道。

  如此決定,兩家的情分、棗槐叔的面子,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更重要的,是想看一下這瘟疫的具體情況,自己目前能不能治,心中有個底,不能真到禍患降臨到方薛氏等人頭上,再臨時抱佛腳。

  許多時候,醫術本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要看針對某種病癥的認知、經驗,兩者結合,才能最大程度治病救人。

  當然,最好的情況,是以他目前的醫術,針對個人能治好,不必非要加點。

  還有,就算能治,也要看怎么治。安全穩妥,無風險治好,是一種治法;有些賭命的招數,也是一種治法……前者倒也罷了,后者?別人用可以,可方銳萬萬不放心,用在方薛氏、三娘子、方靈、囡囡身上的。

  ‘這次去棗槐叔家看看阿槐的病情,既是摸索瘟疫的底細,也是積累些經驗。’方銳暗忖道。

  什么,既然想要積累經驗,為何不管白天那些鄰居?

  自然是因為:那些人家和方家并無什么交情,方銳管了一個,其他人家就會想:‘方家銳哥兒幫了那誰誰家,憑什么不幫我家?’

  到時一窩蜂涌來,煩不勝煩,更可能帶來安全隱患——不要低估人心之惡,這是極為有可能的!

  反而棗槐叔家,和方家有些交情,即使方銳幫了,其他人家會想:‘就因為當初棗槐家幫方家說了一句話,方家能記住人情這么久,擔著那么大的風險,去給人治病……’因此,會更加愿意交好方家。

  這就是人心的微妙之處。

  可以說,哪些人家能幫,哪些人家不能幫,該什么時候出手幫,方銳都是心中有數的。

  “啊?!過去我家?”

  棗槐叔懵了,連連擺手:“我家阿槐真得了瘟疫,銳哥兒你是好心,可不能連累伱,給個偏方,一點藥就行了。”

  “若還是不行,那就是我家阿槐的命,不能連累別人啊!”他還是明事理的。

  “不用說了,棗槐叔,這事我自有計較。稍等!”

  不待棗槐叔多說,方銳就轉身回屋拿藥箱,順便,將自己之前思忖過的,可能用到的藥材,都準備上一些。

  這時,方薛氏、三娘子聽到聲音,也起床了,見方銳要出門治病,紛紛面色大變。

  “銳哥兒,你糊涂!我不準你去!”

  方薛氏只是強硬了一下,就再也繃不住,眼中泛起淚花,也怕更堅定了方銳出去的心思,哽咽著,好言好語勸說道:“銳哥兒,我聽到了,你棗槐叔不是要偏方、藥材么?給他就是了。”

  “可是你,真不必去,也不能去啊!”她握著方銳的手腕,過度用力之下,指節都有些微微發白。

  “是啊,銳哥兒,你就聽阿嬸的吧!給些藥就行了,沒必要親身犯險的。”三娘子也是勸說道。

  ‘我哪里是為了棗槐叔家,更多的,是為了你們啊!’

  方銳沒說這話,真要說出來,說是為了她們冒險,這倆人恐怕會阻攔得更厲害。

  他也知道,兩人是關心自己,擔憂自己的安危,這也好辦,證明給她們看就是。

  “娘、三姐姐,放心,我是武者,還不是一般的武者!”

  方銳說著,從三娘子懷中將右手抽離,對著墻壁隔空一按,在‘嗤嗤嗤’的細微聲音中,黃泥墻壁撲簌簌落下一片灰塵。

  “呀!”

  方薛氏低低驚呼了聲,嚇了一跳,身體本能向后一縮,只是看著這一手厲害,不大明白意味著什么。

  三娘子卻是有見識的,下意識掩住小口,一雙秋水明眸中滿是震驚:“銳哥兒,你、你是中品武者?!”

  她是在外面打拼過的,見聞不俗,曾經也動過心思,想要練武,可后來沒功法、沒資源,就放棄了,不過,還是比旁人多知道了一些關于武者的知識。

  “三姐姐好見識,不錯,我已經是中品武者!”

  方銳頷首,繼續解釋道:“這瘟疫的殺傷性并不強,九品武者染病,損些元氣,都能扛過去;七八品武者,只是稍稍發熱。”

  “而若是中品武者,我從江兄那里聽過,完全什么事都沒有。”

  他嚴重懷疑,因為中品武者,身體發生過一次質變,氣血旺盛,誕生勁力這種超凡力量,鼠疫細菌根本不能侵入身體,或者說,侵入身體后,直接就被中品武者的強大自我免疫能力滅殺了。

  聽方銳這么說,方薛氏、三娘子在震驚之余,總算稍稍放心。

  “等我從棗槐叔家治病返回,以勁力、藥粉各自殺毒一遍,再在三姐姐那邊屋子擦洗一下,換一身衣服,也不怕將疫病帶回來。”

  方銳又是道。

  見他準備周全,方薛氏、三娘子終于勉強同意,不過還是殷切叮囑,讓他戴上了口罩、手套,全副武裝。

  出門。

  “咱們這就走吧,棗槐叔,讓你久等了!”

  “銳哥兒,你……”棗槐叔還想再勸。

  “棗槐叔,我自有計較。再者,我這不是已經出來了,難道還能再回去?”方銳擺手。

  “唉!銳哥兒,我……我……”

  棗槐叔吭哧著,知道自家欠方家人情太大了,心中暗下決心:以后,無論方家有什么事,絕無二話,就是去死,也不皺一下眉頭!

  來到棗槐叔家。

  床上,阿槐高燒昏迷,打著擺子,不時咳嗽一聲,竟咳出血痰。

  方銳望聞問切,一番檢查后,皺眉深深皺起。

  棗槐叔、祥林嫂站在一邊,緊張地看著,看到方銳皺眉,心中愈發愈發忐忑,不安問道:“銳哥兒,怎么樣?”

  “有些麻煩!”

  方銳回答著,心中暗下判斷:‘以我的醫術,可以治,但沒太大把握。’

  這不是最壞的情況,但也不是最好的情況。

  他就直說了:“能不能治好,我不敢打包票,或者說,看命!”

  “若是阿槐自身的求生意志夠強烈,能扛過去,那自然最好;若抗不過去,反而可能讓病情反彈,那般怕是……”

  方銳搖搖頭,剩下的話不言而喻。

  “棗槐叔、祥林嫂,你們看,要不要治?當然,最好盡快做決定,越拖下去,治愈的可能越小。”

  “這……”祥林嫂還在猶豫。

  棗槐叔已經一咬牙:“治!銳哥兒你盡管治,若真過不去這個坎兒,那都是阿槐的命!”

  “那好。”

  方銳頷首,雷厲風行道:“我去熬藥,這里有蜂蜜,你們給阿槐沖泡一碗。”

  為了精細把控藥材分量、熬藥火候,配藥、熬藥這種活兒,他都是親力親為,力爭將藥力控制在最恰如其分,以求最大的治療效果。

  小半個時辰后。

  阿槐喝了蜂蜜水,恢復了些許意識,藥也熬好了。

  “阿銳哥!”

  阿槐迷迷糊糊醒來,朦朧中看到方銳身影,眼角不自覺泛出淚花。

  那種感受,就好如:在病痛折磨中,最絕望的時候,看到偶像在自己身邊……

  他下意識想起了那晚的雞肉、蘑菇,那是刻印在腦海最深處的記憶,灰暗歲月照進來的一束光。

  “堅持住,你能好起來的。”方銳鼓勵道。

  “嗯!”

  阿槐含糊答應著,心中滿是對方銳的信任。

  等阿槐喝了藥。

  方銳來到外面:“棗槐叔、祥林嫂,你們過來,我也為你們診下脈。”

  診著脈。

  他突然心頭一動,表情有些奇異:‘沒想到,這次來,還有意外收獲!’

  按說,鼠疫在潛伏期,其實是極難發現的。

  可方銳有暗勁這種輔助工具,再加上,本身在勁力加持下,感知敏銳至極,竟然能發現潛伏期病例與正常人的些許不同,鑒別出來。

  換句話說,他就相當于一個人形檢測器。

  ‘當然,要如我一般要做到這種事,醫術必須達到精通級別以上,還得是暗勁高手,六品開竅都不行!’

  六品開竅,誕生的明勁剛烈霸道;反而暗勁,隱蔽陰柔,只要不引爆,就不會爆發出殺傷性,可以當做探查的觸角進入病患身體。

  方銳當然不會說出自己的發現,只是道:“棗槐叔、祥林嫂,你們和阿槐在一起,極大可能也被傳染了,不過好在處于潛伏期,沒有爆發。”

  “這藥你們也喝一碗,喝藥后,大概會稍稍發熱,這是正常情況情況,扛過去就好了。”

  兩人的情況,和阿槐有很大不同。

  他們是大人,感染狀態處于潛伏期,而阿槐只是小孩,發病階段已經進入爆發期,可以說已經有些晚了。

  如果說,棗槐叔、祥林嫂,有八九成的可能沒事,那么阿槐的治愈幾率,只有四五成。

  “好了,若是阿槐病情有好轉,去和我說一聲……走了!”

  方銳也沒多留,做完這些,在棗槐樹、祥林嫂兩人的千恩萬謝中離開了。

  隨后。

  他也沒直接返回,而是在旁邊三娘子的那處屋子,以暗勁、特殊藥粉雙重殺毒,擦洗身子,又換了一身衣服。

  確保無誤后,方才返回。

  大森叔家,和棗槐叔家,兩家并相距不遠。

  方銳去棗槐叔家診病的時候,大森叔家兩口子,因為他家大木子染病,一番折騰,半夜被驚醒。

  他家那口子,正好從窗外看到方銳:“方家銳哥兒,白天還說沒藥材,我看就是成心不想給咱家大木子治,你看,他去棗槐家了!”

  大森叔連忙過來,從窗戶看了眼外面,嘆息道:“也是,咱家和方家沒啥交情,也難怪人家不愿意冒險,可棗槐家不一樣,當初,人家替方家說過話的……”

  憤怒、后悔、嫉妒、無奈……

  種種情緒充斥心田,讓他心中生出一個陰暗歹毒的念頭:‘最好,這方家銳哥兒,治不好棗槐家的,反而自己染上病,帶回去傳染,全家死絕,那才好哩!’

  天蒙蒙亮的時候。

  外面,棗槐叔應方銳的囑托,找過來,隔著窗戶告知方銳,阿槐的病情已經穩定,高燒退下了,也不咳嗽了,只是稍稍有些虛弱。

  說過這個消息,他一陣感激涕零,磕著響頭。

  ‘看來,那個藥方效果還不錯。’

  方銳暗忖著,開口道:“好了,棗槐叔快起來。阿槐病情穩定下來,那就好,這件事棗槐叔你注意保密!”

  “銳哥兒,你放心!”

  棗槐叔認真道:“這件事,我就是死,也不會吐露出去半個字。”

  他想到了這件事傳播開的嚴重性,腦補一通,如;傳播出去,方銳可能被義軍請去;還有藥材的問題……

  “倒也沒那么嚴重。”方銳搖頭。

  即使這事泄露出去,也沒大太影響——還是那句話,醫術在一定水準,再加上一定運氣,治療好一兩例病患,并不值得稀奇。

  至于藥材?

  他有著義軍衙役的關系,留下少許,完全在規則之類。

  讓棗槐叔保密,不過是方銳習慣性低調而已。

  說來也巧,因為大木子患病的關系,大森叔兩口子折騰了大半夜,早早起來,恰巧又看到了棗槐叔去方銳家。

  大森叔頂著黑眼圈,驚疑不定地看著外面臉上有喜色,去往方家的棗槐叔。

  ‘難道,棗槐家患病的,病情穩定下來了?可這怎么可能?!那可是瘟疫啊!’

  ‘不應該是:方家銳哥兒治不好,反被傳染,全家死絕么?’

  大森叔嫉恨地想著,突然感覺喉嚨一陣發癢,下意識掩著口咳嗽了兩聲,等攤開手,上面赫然是刺目猩紅的血痰。

  “我感染了?!”他只覺天旋地轉。

  這時,屋內突然傳來一陣哭聲。

  大森叔晃了晃頭,連忙沖進去,只見自家那口子正在抱著大木子哭泣:“當家的,大木子他……沒氣了!”

  不同于雪上加霜的大森叔家,此時,方家一片輕快。

  方銳說了自己治愈阿槐的消息后,方薛氏、三娘子徹底安心了。

  雖然方銳之前也說過,即使家中有人患病,他也能治愈,可空口白話,哪有現實的例子擺在眼前,更加讓人信服呢?

  方薛氏、三娘子心中安定下來,臉上也有了笑容,去廚房做早飯了。

  “囡囡、靈兒,來!”

  方銳對著剛起床的兩個小丫頭招手,將她們喚過來,小心探出暗勁,一番細致檢查后,松了口氣。

  ‘全都沒事,看來,我的預防措施,還是卓有成效的。’

  ‘這般嚴加預防,并時常給娘、三姐姐、靈兒、囡囡檢查,雙管齊下,或許,不用加點醫術,就能渡過這次疫災。’

  方銳心中暗道。

  正值清晨,天邊朝陽初升,柔和的橘紅色光芒透過窗子打落進來,在這般的曦光中,他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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