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瀑。
  碎裂的方桌濺出木屑灑了一地,歪倒的油燈在木板地面上滑出一條火蛇。
  西域少女的視線卻如冬日結冰的湖泊。
  對視一瞬,
  許元輕撫著李君武的裸足,盯著她那立體分明的秀美五官,緩緩的柔聲笑道:
  “喂,你在這給我撒什么野?”
  男子輕柔的話語所蘊不悅,明顯讓迦憶那冰冷的目光愣了一瞬,似乎未能想到對方居然惡人先告狀。
  一旁的李君武倒是立刻反應過來,輕嘆了一聲,猛地收回了腳,輕聲說道:
  “你也沒必要和她較真吧,這一路上迦憶她多少都幫過我。”
  聽到這話,許元眼中的冷漠略微消散,沉默了少許,回眸笑道:
  “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我就放過她吧。”
  聞言,李君武微微一笑,道:
  “多少年了,你這脾氣真是一點沒變啊。”
  許元愣了一瞬,隨即聳了聳肩: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李君武白了他一眼,對著一旁的迦憶輕聲道:
  “把地上的木屑收拾一下,一會燒起來還得惹出亂子。”
  聽著面前二人的一唱一和,迦憶那被繁蕪胸衣包裹柔軟略微起伏,反聲道:
  “方才我應該沒有說錯”
  聽到這話,李君武默默把視線別開,纖長的食指卷弄著長發。
  找死。
  從相識的那一刻起,眼前這位許大公子待人就一直喜怒無常,直到熟悉之后才慢慢摸清楚他的脾性規律。
  別人客氣,他也客氣,但敢擺臉色,他就敢把你臉給剁了。
  只是對待其自身在乎之人時,他的容忍程度會無限量的拔高。
  不過很顯然,迦憶并不在許元在乎之人的行列里。
  畢竟,方才她已經告訴他,她所喜歡的人并不是這位大漠神女。
  心中想著,迦憶依舊在長篇大論著:
  “.如今局勢如此危機,你們還在這里打情罵俏!”
  “你說打情罵俏?”
  話落的一瞬,許元便表情古怪的指了指李君武,又指了指自己,出聲道: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方才也是在做正事?”
  “你這算什么正事?”
  “鎮西府的子嗣延續還不算么?”
  “.”迦憶拳頭攥緊。
  “.”李君武逐漸消散的潮紅再度泛起。
  許元盯著迦憶的面容,咧了咧嘴:
  “過去喜歡君武的人多了去了,還從來沒人敢在我面前拍桌子。
  “而且,我很好奇伱是以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在這里與我們發脾氣?”
  迦憶目光慍怒,但對方的這一番話卻讓她一時無言。
  嚴格意義上來說,她現在應該算是階下囚。
  只是因為各種原因而獲取到了李君武的信任,然后變為了如今下位的合作者。
  一時之間,客房之內只剩了那木屑燃燒的噼啪與三人呼吸聲。
  并沒有繼續緊逼,許元在與對方那仿若能吃人的目光對視了數息之后,也便轉而說道:
  “算了,大漠神女也算是一個不低的身份,我便就不與你計較。”
  說著,
  許元笑呵呵的沖著迦憶眨了眨眼:
“至于鎮西府子嗣的事情.我還是等到和君武兩人獨處的時候再與她去床上慢慢聊吧  “這樣總行了吧,迦憶?”
  好賤。
  李君武不著痕跡的輕哼了一聲。
  雖然知道這是他在刺激迦憶,但心間的悸動卻依舊不免絲絲縷縷的蔓延開來。
  不過很快,她眼角余光便捕捉了一道倩影“嗖”的一聲倒飛了出去。
  迦憶沒忍住動手了。
  然后瞬間被他反手制住,扔到了那張木床上。
  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撣去衣袍上的木屑,許元沖著李君武無奈的聳了聳肩:
  “你也看到了,是她先動的手。”
  “.”李君武。
  地上的木屑與油燈的火蛇,最終還是許元來收拾的。
  因為迦憶在被扔到木床上后便不動彈了。
  和床底那只狗子一樣,挨了打,就把臉埋進枕頭,趴在床上一動不動開始裝死。
  不過以許元在《滄源》中對迦憶的了解,這女人現在多多少少有演戲的成分在內。
  作為一個從十歲開始便與韃晁王族內斗奪權的女人,迦憶心中的權力野心自然不言而喻。即便由于從小的經歷極度很缺愛,但她也不可能為了這個便放棄自己的初衷。
  不過凡事也不絕對,畢竟現實世界的變數可比游戲里大多了。
  而且依照公式書的時間線來講,《滄源》里玩家與迦憶相愛之時,她已經是二十余歲,性格早已然定型。
  但現在這丫頭也不過才十七八的樣子,被心上人聯合起來一頓收拾,心中肯定委屈掛不住。
  收拾好房間,許元再度瞥了一眼木床,見這腰精依舊沒有起身的意思,也便對著室內另一名女子問道:
  “這女人不是想篡權么,怎么這么容易就自閉?”
  李君武翹著二郎腿,雙手環抱在腰間,身上披著薄紗隨風輕晃,瞥了他一眼:
  “你還好意思說?”
  許元撇了撇嘴,拖著椅子來到她身邊坐下,輕笑著說道:
  “你是知道我的,我最討厭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亂發脾氣。”
  “行了,你就在別刺激她了。”
  李君武細長英眸閃過一絲無奈,低聲道:“我還沒問你呢,你是怎么知道我們在鎮西府這邊的?”
  許元略微斟酌用詞,還是搖了搖頭:
  “說起來太長了,但若是你們在鎮西府城的話,幾日后這鎮西府可能就得淪陷。”
  “啊?”
  李君武目光愕然。
  趴在床上的迦憶也帶著一絲驚疑不定朝著這邊望來。
  感受到視線,許元回眸瞥了一眼這西域少女,挑了挑眉。
  見狀,迦憶輕哼一聲,立刻又把臉埋了回去。
  許元笑了笑,低聲說道:
  “看起來你們還不知道啊,現在大漠這邊已經匯聚了六七個圣人。”
  李君武遲疑一瞬,問:
  “你是說圣人攻城?”
  “嗯。”
  “目的呢?”
  “你和旁邊裝死的這大漠神女。”
  “.”李君武。
  “.”迦憶。
  “不是,你這人腦子是不是病!”
  大漠腰精噌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了身,目光兇惡的朝著許元瞪來:“這么重要的事情,你為什么現在才說?!”
  瞥了一眼少女那完美無瑕的腰臀曲線,許元輕笑著反問道:
  “所以我耽擱了多久,有半個時辰么?”
  “半個時辰不是時間么?如今這么關鍵的時期,必然要爭分奪秒。”
  “爭分奪秒?你爭分奪秒能做什么?”
  “自自然”
  迦憶碧綠的瞳眸閃爍不定,語氣有些吞吞吐吐,最終厲聲道:“自然是做準備了。”
  “啊那你說該準備什么?”
  迦憶胸腔起伏,咬著牙別開了臉。
  “說不出來吧,還是由我來告訴你應該準備些什么吧。”
  許元眼神帶著戲謔盯著這位紙片人老婆,低聲說道:“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問你一個問題。”
  “有就話說。”迦憶對這個男人沒有絲毫好臉色。
  許元也不在意,取出一塊妖獸生肉,沖著床下招了招手。
  “嗷嗚.”
  縮著裝死的狗子立刻連滾帶爬從床底上蹭了出來,跑到許元腳邊盯著他手中的生肉露著肚皮便是“哈哧哈哧”一陣打滾。
  揉了揉狗子的肚皮,許元也便將肉扔在地上,輕聲問道:
  “神女,麟狼本體和它一樣么?”
  迦憶那雙寶石碧瞳瞪著那有奶便是娘的臭狗,沒好氣的說道:
  “麟狼怎么可能和它一樣,化身會被受肉身體影響!”
  “嗷嗚.”狗子停下撕咬生肉動作,委屈巴巴的叫喚一聲。
  許元揉了揉狗子的腦袋,笑著說道:
  “我是指體型,能變得和它一樣大么?”
  迦憶蹙了蹙眉,猶豫了片刻,還是回道:
  “可以是可以,但你這話什么意思?”
  “既然可以,明日一早,我便遣人出城把麟狼接到城里來。”
  安靜了片刻,迦憶秀美絕倫的面容無語,側著眼眸,撇了撇嘴,細聲呢喃:
  “白癡一個,怎么可能接得進來。”
  比起迦憶的不信任,李君武卻是知道許元不會無的放矢,清聲問道:
  “準備怎么做?城防大陣可是能夠識別出妖氣的,我們將這頭化身帶入城中都費了很大的功夫。”
  許元微微一笑,緩緩起身,在二女面前,開始寬衣解帶。
  李君武眨巴眼睛盯著。
  迦憶盯著看了一瞬,便別過臉,啐道:
  “你你這人到底想做什么?!”
  嘩啦——
  話音未落,
  許元已然解開褪下身上外衫,動作輕柔的披在了李君武那半裸的嬌軀之上。
  李君武美眸微微睜大。
  許元看著她,笑著問道:
  “如何?”
  近距離的目光與那衣衫上屬于他氣息鉆入鼻尖,李君武翹著的二郎腿略微夾緊,清聲回道:
  “嗯挺暖和的。”
  “哈?我是在問你這衣服的材質啊大姐。”
  “.”李君武。
  伸出纖手蓋在許元湊近的臉頰之上,李君武用力把他推開,側臉用長發遮住神色,輕哼:
  “你不說清楚,我怎么知道你在問什么?”
  許元站直身子,看著她的異樣,古怪一閃而逝,嘆道:
  “這件法衣能夠隔絕圣人探查,自然也能隔絕掉麟狼身上的氣息,我準備用它把麟狼偷偷的運進城里來。”
  說著,
  他向著迦憶清聲問道:
  “喂,神女大人,你那邊有什么想說的嗎?”
  “你想要麟狼的藏身地點?”
  “還有你的信物,不然我派人過去,也多半得被麟狼一口吃掉。”
  “哈,你想得倒很美啊。”
  迦憶攥著薄毯,美目帶著審視:“但我憑什么信你的一家之言呢?”
  好胸弟調教得不太成功啊。
  不過許元從一開始也不認為對方會直接配合他。
  麟狼是迦憶的底牌,也是她這一路上與李君武討價還價的底氣所在,自然不可能憑借他這三言兩語便把麟狼交出來。
  心中想著,許元抬步緩緩朝著床榻走去。
  迦憶見狀嬌軀一顫,很是警惕的向著后方縮了縮,咬著唇眸含屈辱。
  要..要用暴力了么?
  但出乎預料的,這個可惡的男人只是扔給了她一張折迭起來的宣紙。
  許元站在床邊,居高臨下:
  “打開看看。”
  迦憶眸含遲疑,伸手拿起那張宣紙攤開,隨即瞳孔便是猛然一縮。
  注意到對方神色變化,許元緩聲的說道:
  “看起來,你似乎認得他。”
  單薄的宣紙被攥緊輕響,迦憶咬了咬唇角,深吸一口氣,望著他,低聲問道:
  “他還沒死?”
  “應該死了,畢竟他的心臟都被人掏出來了。”
  許元語氣含笑,一屁股坐在床沿,側眸望著她動搖的神色:“而且迦憶,現在那顆心臟應該已經快被送到西漠這邊來了哦”
  “這便是納蘭庭的心臟?”
  月光之下,穹頂之上,颶風呼嘯吹過,兩道身影虛空而立。
  佝僂老者打量著對面女子手中那顆不斷跳動的心臟,嘖嘖稱奇:“居然把大漠圣血凝練得如此純粹。”
  女子身材高挑,一身素白的繁蕪宮裙,戴著面紗看不清面容,但那雙金眸卻在月光下燁燁生輝,對于老者的感嘆,她冷淡的沉默著。
  佝僂老者收回了視線,輕聲說道:
  “納蘭庭這位韃晁的王者,在他們那漫長歷史上也能算是頗為耀眼了,只是可惜太過短暫了。”
  天苑聲線淡漠如雪:
  “你對他這個失敗者的評價,很高。”
  佝僂老者輕笑著搖了搖頭,低聲笑著反問:
  “失敗者么?納蘭庭每一次抉擇,每一次落子都是踩在成功的脈搏上,只是韃晁人的勢力終究還是太弱了,即便每一步都走對,也扛不住天下大勢。”
  說著,
  佝僂老者略微一頓,盯著她手中的心臟,輕聲笑道:
  “而且,納蘭庭有沒有失敗,尚且還沒有定論呢。”
  對于這種說話,天苑不置可否,輕描淡寫的瞥了西漠的方向一眼:
  “他的子嗣后代太過無能,即便在韃晁之變中為自己族人汲取了足夠多的資本,但也終究變成了黃粱一夢。”
  聞言,佝僂老者愣了一下,隨即啞然的笑了:
  “閣主大人你的思維太過冷血,也太過局限。
  “納蘭庭的目的是讓韃晁人進入中原,
  “所以,不管是后人能打入關內,亦或者被我大炎吸納融合都是他所想看見的未來。
  “不然,
  “在韃晁之變中,他也不會主動將這熔煉了神血的心臟信息托付于我這老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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