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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八 這是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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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年頭,老農民們活著都不容易,他們全部的智慧和能力都要用在生存上,除了生存之外的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

  比如年齡。

  而且年齡這個東西記起來也確實不方便。

  尤其這個王朝的年號紀年法也是隨著皇帝的更換和自我意愿經常變更,指望一戶不識字且缺少記錄能力的農民家庭知道家中成員的準確年齡,確實不容易。

  不過也沒關系,周謙隨行帶著能看齒齡的老醫生,也算是這個時代的人們所發展出來的智慧手段。

  “張老,你來先看看齒齡吧……嗯,先免徭役兩年,兩年之內啊,你們一家人不用服徭役了,知道嗎?等我把你們的情況通報上去,縣府會有記錄,不會來找伱們做徭役,如果有人來詢問你們,就把這個竹片給他們看,懂了嗎?”

  周謙將一片州府頒發的免徭役竹簡遞給了那個老實巴交一個字不敢說的黑瘦男人,男人接過這片竹簡,左看看,右看看,面露喜色。

  “真的?兩年都不用服役了?”

  “當然是真的。”

  周謙笑道:“這是咱們州府劉使君的新政策,你們家里有兩個孩子,可以免兩年徭役,要是三個,可以免五年徭役呢!等于五年之內,你們一家都不用派人去服役了。”

  “五年啊?”

  農家夫婦互相看了看,都面露驚嘆之色,很顯然不曾想到家里這兩個賠錢貨居然還能有帶來利益的時候。

  那……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是不是可以考慮多生幾個?

  反正官府給好處,生得多拿得多,對吧?

  這黑瘦男人和同樣黑瘦的女人開始琢磨起了生孩子的事情。

  張老醫生這個時候也看完了齒齡,把兩個孩子的大概年齡告訴了周謙。

  “大者不過六歲,小者三歲是吧?嗯,那還沒到繳納口賦的時候,先記上,做好登記。”

  周謙在自己的檔案冊上記了一筆,然后看著農家夫婦,緩緩道:“再過一年,會有州府的人來給你們做登記,到時候就會把你們這個大孩子的口賦給繳納了,你們不用擔心口賦的問題,懂嗎?”

  農家夫婦聽了周謙的話,面露疑惑之色。

  周謙以為他們沒聽懂,就再給他們解釋。

  但是還沒等他開口,男人便小心翼翼的告訴他,他們已經開始繳納口賦了,大兒子已經繳納兩年了,小女兒也繳納一年了。

  周謙愣了愣。

  “什么?你們已經開始繳納口賦了?怎么可能?朝廷規定的是七歲才開始繳納口賦,你們這根本不到七歲啊!還是情況有誤?張老,你確定他們的年齡嗎?”

  一旁的張老醫生也面露疑惑之色。

  “不會有錯啊,幼童恒牙于六歲左右開始萌出,十四長齊,您看,這幼童還沒有恒牙呢,根本不到六歲,最多五歲。”

  張老醫生把稍大一些的男孩子的嘴巴掰開,讓周謙往里頭瞧。

  周謙不知道這些專業知識,但是看著那孩子根本沒有長齊牙的情況,差不多也知道了這里頭有貓膩。

  仔細想想,很多農戶根本無法完全確定自家孩子的年齡,甚至自己的年齡也未必能弄得清楚,官府在這些事情上有絕對的操縱權和決定權。

  所以在以年齡為界定標準的口賦和算賦問題上,地方官府的自由權限太大,有良心的官員還好說,沒良心的就想著撈錢的人也大有人才。

  這里頭一定有重大問題!

  這樣一想,周謙的心臟開始加速跳動了。

  這搞不好就是一個大功勞啊!這一波要是能扯下一批貪贓枉法的混蛋,立功一定不小,對前途大有裨益!

  于是周謙找來了同行的安定郡高平縣縣長扶澤,把事情說了一下。

  扶澤當時就開始額頭冒汗了。

  “這……周從事,我……”

  周謙用微妙的眼神看著扶澤。

  “扶縣長,我也不是想故意找你麻煩,但是……這孩子兩年前就開始繳納口賦了?他連恒牙都沒有長出來,卻從兩年前就開始繳納口賦了?這孩子今年有九歲?”

  周謙把一個滿臉鼻涕泡的小豆丁往扶澤面前一放。

  扶澤看了看這小家伙,咽了口唾沫。

  “或許吧,農家子沒什么吃的,常常餓肚子,長得瘦弱矮小也是正常的事情,這樣子是九歲,也不奇怪吧?”

  “這是九歲?!”

  周謙伸手一指那孩子,怒道:“我是瞎子還是你是瞎子?身長能騙人,牙齒能騙人嗎?睜著眼睛說瞎話,扶縣長,你病得很重啊!看來你的瞎病我是治不了了,該由劉使君來治療你的瞎病!”

  扶澤身子一僵,差點沒直接摔倒在地。

  周謙認定高平縣在民眾口賦和算賦征收的問題上有巨大問題存在,于是把消息告訴了安定郡守夏侯惇。

  夏侯惇得到消息之后,立刻派人拿住了扶澤,讓周謙帶著扶澤一起趕回了冀縣。

  回到冀縣之后,周謙把具體消息告訴了劉備,順便說了一下自己的推測,即整個涼州范圍內的官府,涉及到口賦征收這方面的,都有重大問題。

  必須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劉備坐在上首,聽完周謙的匯報之后,沉默了一陣子,把目光投向了在一旁跪著瑟瑟發抖的扶澤。

  “扶縣長,這樣的情況,你知道嗎?”

  “我……使君,我……我……”

  “知道,或者不知道,說實話,否則我會很生氣。”

  劉備面無表情,語氣平靜。

  可他越是如此,扶澤就越是恐懼。

  “我……略知道一些,但是!但是使君,這不是我一個人一個縣的事情,而是整個……整個郡,整個州!全大漢!都是如此啊!普通庶民大多數不知年歲,年歲幾何全靠官府確定,這……這不是我一個人做的事情啊!”

  扶澤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涌了出來,直至涕泗橫流。

  劉備平淡的看著他。

  “這么說,你知道,卻不告訴我?”

  “我……我……您也沒說您要知道這些事情啊!我以為您是知道的,只是不說而已,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欺瞞您啊!這個事情知道的人很多,很多的!”

  扶澤看上去很是崩潰。

  劉備笑了笑。

  “你應該知道,拿下一個太守對我而言也只是區區小事,更何況你一個小縣縣長,我就算殺了你,也不會有任何人追究我的責任,甚至不知道你是我殺的。”

  扶澤不說話了,只是渾身發抖,恐懼到了極點。

  “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我,一點都不要漏下,全部,我要知道全部,否則,你的家人就可以給你準備后事了。”

  看著面色平靜的劉備,扶澤知道,自己是無法違背他的命令的。

  于是扶澤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包括多年來歷任縣官縣吏是怎么操縱口賦和算賦繳納的情況并且從中漁利的事情,以及他所知道的關于郡中其他一些縣的事情。

  他不敢有任何隱瞞,該說的全都說了,聽到的一些傳聞都給說了。

  劉備讓周謙把這些事情都給記錄一下,然后把扶澤下獄。

  PS: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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