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楊賜對盧植的指控,古文學派群情激憤,大量上表做出反應。
博士、侍中鄭玄立刻上表,駁斥楊賜的表奏,認為楊賜這是純粹的污蔑,是十分丑陋的行為,大將領兵出征,朝廷正是應該全力支持的時候,而不是在背后中傷他人。
鄭玄認為楊賜的行為非常惡劣,不是三公應該去做的事情。
司徒袁隗的行為就更加直接了,因為他扶持的軍事代理人董卓也在盧植軍中,盧植倒霉,董卓也討不到好,于是他全力反駁楊賜,更進一步表示——
按照慣例,天下發生民變,你這個太尉是不是應該引咎辭職了?
這招非常精準的打在了楊賜的七寸上,使得楊賜瞬間破防。
楊賜大怒之下立刻撰寫表奏對袁隗進行駁斥,痛罵袁隗的同時,也表示自己早就對太平道懷有擔憂,多次上表朝廷,這是公認的事實。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我對這件事情懷有憂慮并且上表的時候,你們還在醉生夢死呢!這難道是我的問題嗎?
就算要罷免三公,也不應該罷免早就有提議的我,而應該罷免一事無成的袁隗!
楊賜反戈一擊,直接說明自己好歹還對太平道有過懷疑,而你這個司徒卻對太平道毫無關注,老家汝南郡冒出來那么一大股黃巾賊伱都當沒看到?
要不是汝南太守能干,我現在就等著吃你家人的席了!
袁司徒,你很有問題啊!
就該讓東園來查查!
于是袁隗也難得的破防了,在自己家里對著楊賜一頓祖安輸出,平復情緒之后,繼續撰寫表奏回擊楊賜,非要皇帝罷了他的太尉不可。
楊賜也不甘示弱,繼續攻擊袁隗,非要皇帝罷了他的司徒不可。
兩人你來我往,戰的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袁隗罵楊賜無能,楊賜罵袁隗通敵,兩人卯足了勁兒出動各自的政治勢力,一場大戰酣暢淋漓。
但是該說不說,三公的確是東漢朝堂上的政治花瓶,專門為皇帝背鍋的存在,一旦有啥天地異象或者民變之類的,率先倒霉的都是三公——以太尉為首開始倒霉。
不過楊賜和袁隗本身都是錄尚書事的三公,是今文學派和古文學派的重要人物,地位崇高,權力很大。
這俗話也說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想要無傷解決這次爭端,顯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剛剛擔任司空不久的張溫被罷免了。
張溫:???
司空張溫,南陽人,頗有軍功,不過早年受到曹操的祖父曹騰的提拔,被認為和宦官集團有聯系,本身成為司空據說也是花了不少錢的結果。
所以他被罷免了。
不過他被罷免不能代表什么,他只是一個吉祥物,沒有實權,楊賜和袁隗卻是有實權的,彼此都視對方為眼中釘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所以他們繼續打嘴仗,連帶著一群古文學派和今文學派的官員也互相上表,互相攻訐。
一群人從朝堂公事攻擊到床帷私事,連某個官員因為沒有按照規矩和家里五十多歲的小妾同房都被上表彈劾,要求罷職。
這還真不是無厘頭的攻擊,這是有依據的。
漢章帝時期大名鼎鼎的白虎觀會議不僅商討了東漢國家官方指導思想的歸屬問題,不僅把《左氏春秋》的官學身份給取消了,也對一些個人生活細枝末節的問題進行了規定。
其中就有士人與五十歲以上的妾室同房頻率的要求。
會議結果要求士人不能喜新厭舊,不能因為妾室年老色衰就棄之不顧,必須要按時按量的和妾室同房,撫慰她們,否則就要受罰。
那名今文學派的官員就是因為連續三個月沒有和家里一個五十三歲的妾室同房而受到古文學派官員的群起攻擊,被認為他品行不端,必須要受到懲罰,應該罷職。
這等喜新厭舊之人,簡直是道德敗壞!
如此道德敗壞的人,怎么能在朝堂上做官呢?
罷了他!一定要罷了他!
古文學派的連續進攻搞得這個今文學派的官員十分狼狽,當天晚上就請假回家,忍著萬般不適和五十三歲的妾室同房,然后公開此事,以此回避古文學派的攻擊。
連這種事情都被拿出來放到朝堂上作為攻擊的依據,可想而知兩派人馬已經互相斗到了什么地步。
朝堂上是吵作一片不得安生,而深宮之中的劉宏雖然對這些爭吵樂見其成,覺得他們狗咬狗甚為有趣,卻也有自己的憂慮。
劉備不在身邊,他就習慣性的和張讓、趙忠進行事務的商議,其中就牽扯到了楊賜參奏盧植的事情。
張讓和趙忠倒還好,這段時間他們的主要精力都在對付呂強身上,想要借著皇甫嵩戰況不利的機會扳倒那個假清高的呂強,進一步實現宦官集團內部的集權,所以沒說什么。
不過劉宏的猜忌之心一起,就難以消除。
“阿公,你說盧植會不會真的有其他的想法呢?玄德善戰,五戰五勝,如此大的戰績,明明是大占優勢的局面,為什么偏偏在這巨鹿城下就停了呢?我覺得很難理解啊。”
張讓看著劉宏皺眉苦思的模樣,便建議劉宏實在不放心的話,他就派個東園部下去看看具體情況,然后順便再問問劉備的看法。
盧植你信不過,劉備你還信不過嗎?
劉宏大喜,立刻讓張讓派東園的人擔當天子使者,前往冀州觀察盧植所部的軍情,同時秘密聯絡劉備,問問實際情況,再把雒陽的事情和劉備說一說,聽聽劉備的意見。
劉宏現在是感覺到了劉備對他的重要性,劉備上了戰場之后,很多事情他都不能很快地從劉備那邊得到解答,很多疑惑堆在心里,有點不爽。
這條路是劉備扶持著他走出來的,路走到一半,引路人怎么能不在身邊呢?
就算從這個角度出發,劉宏也覺得北部戰區應該盡快結束戰斗,不能繼續拖延,應該盡快讓他的良佐返回雒陽才是。
他還要重現光武帝、明帝和章帝三代君王的圣天子舊況呢!
如此,就在劉備另辟蹊徑、通過審訊戰俘得到一些關鍵信息的時候,劉宏的使者也從雒陽出發,向著冀州一路狂奔而來。
盧植那邊自從圍困巨鹿縣城之后,就好好兒的等了一陣子,沒見巨鹿郡以北地區的其他兩支黃巾軍成建制主力有南下的跡象,便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這個時候,還是劉備想到了辦法,嚴審那些黃巾軍中頗有些職權的戰俘,從他們嘴里挖出了之前冀州三大神使內訌的消息。
他們這才得知冀州黃巾軍已經不是一個整體,已經在事實上分裂,分成了三個部分。
左神使高政和右神使嚴升之間還有聯合作戰的可能性,但是中神使王蒙是用卑鄙的手段獲得了巨鹿縣城的所有權,另外兩人恨他入骨,恨不能吃它的肉喝他的血,怎么會來救他呢?
得知這個情報之后,盧植和劉備都是一陣無語。
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個不大的攤子居然也是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就這么點能耐,還搞內訌?
什么基礎水平學人家玩內訌?
人家大一統王朝玩內訌也就算了,你們有內訌的資本嗎?
但是事實如此,盧植無奈,只能下令軍隊做好攻城準備,但是在劉備的堅持下,漢軍還是給城內發去最后通牒,最后給了一天時間——
現在投降,只誅首惡,若大軍破城而入,雞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