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亞恩等人在剛剛歐吉爾德翻書的時候就湊在邊上充滿求知欲望地看著里面的內容,雷索甚至還悄悄背誦了一下歐吉爾德剛剛念誦的咒語。
屋內起了大火,一開始眾人并不在意,只以為是幻影。但是緊接著就有濃霧灌進他們的口鼻,才發現這火焰居然是真實的!
“滅火!”雷索大喊道,“用法印!”
巨量的念力沖擊從五名獵魔人的手中傾瀉而出,在房間內掀起了狂亂的風暴,那看上去飄忽不定的火焰卻無視了獵魔人的法印,居然還在燃燒。
“怎么回事?”
“我懂了,這是愛麗絲的夢,火焰是她夢境的一部分,但我們不是。所以我們干擾不到這些火!”
“如果火焰是夢,那為什么能夠干擾到我們?”寇格林姆拉上面罩,緩解呼吸困難,“這樣魔法嗎?”
凱亞恩眼見滅火不成,一記阿爾德法印就朝著房門轟出去想要逃生。卻見那墻壁一陣水紋一樣的波動,凱亞恩的法印打上去就好像清風拂過湖面,只掀起了一點點漣漪。
眼前的墻壁居然也已經變成了一眾人無法涉足的虛幻。
凱亞恩瞪大了眼睛:“這倒是很魔法啊!”
“還有更魔法的。”蘭恩一撤凱亞恩的衣服,指了指墻上的一幅畫。
獵魔人定睛看去,居然又是一幅伊佛瑞克莊園的風景畫。
“這幅畫……是不是跟我進從外面進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沒錯。”蘭恩點頭,“所以跟上。”
不等別人反應,蘭恩一馬當先沖上去。左手觸碰畫布,緊接著就有一陣宛若旋渦的吸力朝著他全身纏繞上來,轉瞬間就把他吞進了畫里。
遠比之前更加劇烈的眩暈感瞬間侵蝕了蘭恩所有的感官,但是還沒等他緩過神來,又是一陣刺骨的寒意朝著他席卷而來。
抬眼望去,眼前竟然是暴風雪!
寒風夾雜著雪花讓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好似刀割,蘭恩抬手給自己套上一層昆恩法印,這才緩解了一點痛楚。
“這場面怎么搞得跟‘狂獵’來了一樣!”
蘭恩大聲抱怨,轉頭就聽見一陣“噗通”“噗通”,蛇派眾人和凱亞恩也都紛紛落地。
“先是火焰,然后是暴風雪,所以這個女主人到底都在夢些什么東西?”
新到場的獵魔人很快就被現場的天氣教做了人,紛紛學著蘭恩給自己上手法印。但是他們的昆恩顯然不如蘭恩拿得出手,不過幾個呼吸就在暴風雪里面變成碎片。
結果居然是凱亞恩撐開了一個圓形的防護罩將周圍的蛇派伙伴籠罩在內,不過這個防護罩極小,讓四個蛇派獵魔人都幾乎都是前胸貼后背地抱在了一起才勉強能將他們籠罩在內。
“你這又是什么法印?”
“昆恩,算是那渾渾噩噩幾十年唯一的收獲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讓它變成這樣的。”凱亞恩朝著蛇派的眾人大叫,“雷索你能不能把自己變得小一點,一個人占了兩個人的位置!”
“夢境的環境隨著愛麗絲的心境變化,這么劇烈的反應說明我們已經接近她了!”蘭恩朝著眾人大喊,暴風雪模糊了他的聲音。
他隨后一指前方,“那里有個屋子,而且已經化成了實體,就是下一段記憶存在的地方了,進去躲雪!”
歐吉爾德書房里面的畫作將一行人又重新傳送到了莊園的花園之中使得他們徹底暴露在暴風雪之下,而此刻他們重新通往莊園主體的道路已經變得凝實,顯然就是在指引他們前往下一個回憶地點。
凱亞恩支撐防護罩不能動,雷索像是扛著一根木梁一樣扛起他就跑。
沖進莊園的偏屋,大門終于將暴風雪隔絕在外,溫暖和光明迎面而來。
凱亞恩從雷索的肩膀上面靈巧地跳了下來,不滿地瞪了這冷面的光頭大漢一眼,和眾人一起觀察起這個屋子里面的回憶場景。
房間里面有三個人。除了愛麗絲、歐吉爾德之外,在之前餐廳里面出現過的愛麗絲父親竟然也在這里,他正在朝著他面前的歐吉爾德展示什么東西,手中卻空空如也。
寇格林姆若有所思:“老頭手里拿著什么,這回我們一定是要找到這個老頭手上的東西的。”
奧克斯笑道:“你叫他‘老頭’,但是說不準你年紀比他還大。”
愛麗絲躲在父親身后,而他們面前是粗魯地坐在酒桌前面的歐吉爾德,他的手掌虛握,顯然那里應該還有一個酒杯。
此時的歐吉爾德已經很接近蘭恩他們見到的樣子了:面色兇狠、氣質粗獷,腦袋的側面也已經多了很多猙獰的兇惡疤痕。
蘭恩找到了一個裝滿伏特加的杯子塞進歐吉爾德的手里,雷索則是在地上找到了一份婚姻契約恰好合適愛麗絲父親所要展示的東西。
待這兩樣物品找到各自的主人之后,眼前的三個回憶倒影再次活動起來,給眾人展示當時的場景——
屋內所有的蠟燭都被點亮,壁爐填滿了柴禾,滾滾的熱流卻沒法給屋內的三人帶來一點溫暖。
歐吉爾德仰頭飲下烈酒,他身后的桌子上面還有七八個空的酒瓶,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舉動是多么地失禮。
愛麗絲的父親對此也毫不在意,或者說他樂意看到歐吉爾德展現這幅面孔在女兒面前。對他來說這一切都快要結束了,眼前之人是什么德性很快都與他毫無關系。
老人大聲讀著手里的契約書:“……除此之外,雙方的家庭都必須以敬意對待愛麗絲,傾聽她的忠告與要求,而且……”
歐吉爾德搖搖晃晃地靠在桌子上,明明喝了很多酒,但是他卻沒有半分醉意,只是滿臉不耐:
“直接說重點吧,‘爸爸’。我快沒耐心了。”
愛麗絲悲傷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情不自抑地捂住嘴轉過身去,似乎不愿意看到接下來的場景。
老人冷冷瞥了歐吉爾德一眼:“我很樂意。”
“在愛麗的要求下,我宣布這樁婚姻——就此結束!”
老人收起手中的契約,擋住歐吉爾德看向自己女兒的視線:“你不學無術,不知廉恥,甚至險些害了愛麗絲的性命,這些都是你應得的!”
歐吉爾德對自己丈人的指責置若罔聞,他根本不在乎其他的人說什么,他只是看著自己的妻子:
“你曾經發過誓的,說要在我身邊待到‘死亡將我們拆散’的那一天。”
他的語氣中居然沒有多少悲傷,更多的反而是面對妻子違背契約、違背誓言的指責與憤怒。
愛麗絲還是那副熟悉的打扮,樸素的黑色長裙,暗媚的黑色眼影。她似乎哭過,因此臉上的眼影有些不規則的影暈。
“我信守承諾,但是我熟悉的那個歐吉爾德已經不在了。”
“打破自己的承諾可沒有這么容易,相信我。”歐吉爾德猛地站了起來,朝著自己的妻子大聲喊道,“我不許你走,你要留在這里,永遠也不準離開!”
“夠了!”愛麗絲的父親出離地憤怒起來,“你沒有資格命令我的女兒。”
出身高貴的老人惱怒于歐吉爾德的胡攪蠻纏,他從來沒有看上過這個破落貴族。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卻超乎了他的預料。歐吉爾德遠比愛麗絲的父親更加憤怒,他直接抓住老人的衣襟好像拋麻袋一樣把他丟了出去。
“咚”得一聲,老人的腦袋重重地撞在大理石柱上,伴隨而來的還有清脆的骨裂聲。愛麗絲的父親猛地瞪大了眼睛,隨后便被凍結了表情,緩緩滑倒在地,沒有了聲息。
“父親!”
事情的發展超乎了愛麗絲的預料,她癱倒在地,掩面痛哭。
歐吉爾德又往口中灌了一杯酒,大喊:“來人,把這尸體拖出去,讓他去喂野獸!”
愛情故事到了這里已經逐漸暗黑起來了,屋內的夫妻二人與蘭恩他們初進畫中夢境之時的幸福模樣也已經有了天差地別。
隨著記憶幻影中歐吉爾德的呼喚,不遠處彌漫出了黑色的濃霧,很快啊就組成了三個四足著地的怪物模樣。
“這些黑影……看上去像是食尸鬼。”
無論是食尸鬼還是眼前的黑影怪物都擋不住六名獵魔人的刀劍,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被眾人砍成了碎片。
隨后眾人身邊五步遠的地方突然又有黑霧凝聚,不等他們擺出警戒的姿勢,黑貓和黑狗就凝聚了身形。
凱亞恩抬了抬下巴:“你們消失有一陣了。”
黑貓對于貓派獵魔人的話置若罔聞,只是看著眼前已經停下動作又變成雕塑的記憶幻影:“到這里的時候,歐吉爾德就差不多已經失去了人類的自我。”
黑狗應和道:“他唯一擁有的就只有對自己妻子的愛了。”
黑貓卻第一次反駁黑狗:“不對,他只是記得還要繼續愛他的妻子而已,心中其實早已沒有了真正的‘愛’。”
獵魔人們搖搖頭,哪怕他們早就見多識廣,這種程度的婚變大戲也讓他們大開眼界。
眼前的幻影道路凝實。順著樓梯上樓,眾人又來到了一處回憶倒影,按照黑貓和黑狗的說法,這是最后的一處回憶倒影了。
這處倒影的時間線已經很接近現在了,眾人在房間里面甚至又見到了在莊園門口被他們砍死的看門人。
黑貓說道:“這是愛麗絲和歐吉爾德的最后一次對話,當時我們就在現場。”
黑狗點頭:“我們也是回憶的一部分。”
黑貓和黑狗虛化身體,然后凝聚在愛麗絲的腳下,這就是它們當時所處的位置。
眼前似乎是一個用餐的場景,愛麗絲坐在餐桌邊上,桌子上面只有她一個人的餐具。不遠處是守門人,它做出雙手捧著什么東西的樣子,手中卻空無一物。
眾人很快在房間里面找到三個碗,其中一個大小正好放在守門的手上,另外的兩個被黑貓和黑狗指引著放在了它們的面前。
“你們用這個碗吃東西?”凱亞恩調笑道,“我以為你們是異界的生物,而不是用這種正常貓狗的方式來進食。”
按照這兩個碗擺放的位置,黑貓和黑狗得要像它們身體所展示出來的形象一樣,在主人的餐桌邊彎腰低頭舔食碗中的食物,這顯然與他們“異界惡魔”的真實形象大相徑庭。
“當然不!”黑貓的語氣中第一次出現了情緒波動,它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碗與不遠處的看門人,“我們不是動物!只是看門人總是多事,會把碗擺出來,以此讓用餐過程更加有‘氛圍’。”
眾人了然地點頭。回想起自己等人剛進莊園時候熱火朝天地圍毆看門人,而黑貓和黑狗就在不遠處圍觀的場景。
他們突然理解了。
而在這三個碗擺好之后,眼前的幻影也再次動了起來——
“你又召喚了新的怪物了?拜托你停止吧,有這兩個家伙就已經足夠讓我厭煩了。”
愛麗絲說著抱怨的話,但是語氣卻沒有一絲起伏,好似被冰凍的湖面。她的聲音輕靈而幽靜,讓人想到死去的百靈,再看不見當初在花園噴泉邊說出“我有你就夠了”的歡喜模樣。
面對妻子的責怪,歐吉爾德轉頭看向沉默的看門人,看門人的手上捧著為愛麗絲準備的晚餐:黃油面包、陶森特葡萄酒、莊園果樹結出的水果,一小塊烤肉,簡單卻豐富。
“貓和狗是陪伴你的,而看門人負責保護你、管理屋子,無論發生什么事情它都不會離開。”
曾經的愛麗絲一邊畫畫一邊給歐吉爾德描繪出未來的景象,其中就包括想要養一只貓和一只狗。現在歐吉爾德滿足了妻子的愿望。
但這一切只讓愛麗絲更覺悲傷:“我之前一直想知道你的想法,因為我覺得我能夠幫上你的忙……”
她站起身,緩步靠近曾經的丈夫,看著他的眼睛:“但是我現在一點也不在乎你在想什么了,也不在乎你到底有什么感受。”
歐吉爾德的臉毫無波瀾,映照著妻子的眼睛宛若一顆冰冷的玻璃球,不見一絲情緒:
“我……什么感受都沒有。”
愛麗絲低下頭:“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還恨你了……你走吧,歐吉爾德,離開我的視線,再也不要回來。”
這就是愛麗絲對歐吉爾德說的最后一句話了。
歐吉爾德深深看了妻子一眼,轉身離去,這幅回憶的場景就定格在了這一刻。
“歐吉爾德·伊佛瑞克留下我們來陪伴女主人。”黑狗看著眼前的場景說道,“但是他卻沒意識到我們永遠無法取代他。”
黑貓跳上桌子,看著愛麗絲的記憶倒影:“因此現在她回憶的每個場景里面都有歐吉爾德的影子。”
黑貓和黑狗一起回頭看了蘭恩一行人一眼,身影霧化,隨后又在不遠處的一扇門邊凝聚。
“往這里來吧,我們的旅途就快到終點了。這里有著愛麗絲最大的恐懼。”
穿過房門和一小段走廊,眼前出現的是這棟樓的大廳,這里燈火通明,所有擺放著的蠟燭無一遺漏地被點燃。壁爐熊熊燃燒,卻反而給眾人帶來一絲涼意。
大廳的正中間有一張小圓桌,蘭恩拿起來一看,發現桌子上面是兩封歐吉爾德寫給愛麗絲的信:
其中一封似乎是兩人結婚以前的情書:
我的愛人:
我無時不刻地想念著你,想我們在煉金旅店喝酒喝到天明,你用地板上的木屑畫出我們夢想中的屋子;想我們坐在碼頭上用腳戲水,你還唱著搞笑的歪歌,讓我笑個不停;我親吻著徽章、抱著你的畫像睡著了,這樣睜開眼睛依然能看到你,仿佛你就在我的身邊。
請別放棄,距離你和歐菲爾人的婚禮還有一周的時間,我會想出辦法的。或許我那時候已經湊齊錢還清債務,亦或者我的眼淚會讓你父親心軟,也可能天神會聽到我們的禱告降下奇跡。如果天神沒聽到,或許惡魔會響應。
如果沒有其他辦法,我會打破神廟的窗戶,把你從婚禮上劫走。我們一起逃到遙遠的國度,逃到世界的邊緣,沒人能找得到我們。
我向天發誓:我們一定能永遠在一起。
我愛你!
——你的歐。
另一封則是歐吉爾德離開莊園的時候留下的信件:
愛麗絲:
我真希望我能夠像是運用武器一樣熟練地運用語言,尤其是現在,我的心已經變成了冰冷的窟窿。
我看到你看我的眼神,也見證了你凋零的過程。我幫不了你,但是我相信我可以減少對你的傷害。
這封信和這朵玫瑰是我的告別,希望你今后的記憶中會只記得我們曾經美好的時光。
——歐吉爾德。
不大的兩張紙,相同的字跡,展現出來的卻是令人唏噓的對比。
就在獵魔人們閱讀這兩封信的時候,房間內的燭火漸漸開始熄滅,黑暗之中有什么東西開始潛行流竄。
在場的眾人都是耳聰目明之輩,一心二用是基礎,哪怕閱讀信件也不會忽略掉周圍的動靜。正當他們抬頭想要查看情況的時候,屋內的火焰卻突然一起熄滅。
那最后的一絲亮光為眾人勾勒出了一個熟悉的輪廓。
緊接著,黑暗籠罩。
“轟——”
蘭恩根據記憶中的位置,朝著壁爐打出一記伊格尼法印,重新為房間填補了一點亮光。
房間里面被火焰照出了十二個身影。
是的,十二個。除了蘭恩一行人外,屋內還多了另外六個肢體扭曲的怪物。
它們都帶著給死刑犯用骯臟的粗布頭套,上面血跡斑斑;身上綁縛著麻繩,深深勒進肉里;最讓人矚目的是它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插著一柄蘭恩頗為眼熟的彎刀,或是當胸穿過,或是卡在脖子上。換成正常人,絕對不可能以這樣的傷勢或者。
這六個怪物勉強有著人類的肢體,但是卻扭曲蹣跚,有兩個還在用腳踝著地走路,黑暗了這么久都不見它們靠近獵魔人;在感受到房間突然亮堂起來之后,它們紛紛摘下來頭上血跡斑斑的頭套,露出一張雙目無聲的猙獰面孔。
宛若喪尸。
是歐吉爾德!
“愛麗絲最大的噩夢——這就是歐吉爾德現在在愛麗絲心中的形象嗎?”
在前世的游戲中,這就是最后一關了。而眼前的這些敵人也是蘭恩將獵魔人們帶過來的最主要原因。
這六個歐吉爾德的噩夢倒影將眾人團團圍住,但是一次卻只會出動一個,另外五個則好像雕像一般立在原地。其他的噩夢倒影只有遇到以下兩種情況的一種才會動起來:一是上一個倒影被殺死,下一個才會接力一樣出擊;二是被人攻擊,出于反擊的情況它們也會從定身的狀態下脫離。
這個設定看上去似乎可以悠閑地把它們一個一個砍死,但是這些噩夢倒影還有另外一個機制:死去的倒影會把力量分給尚在的倒影。
也就是說——這些噩夢倒影是會越殺越強的!當殺到最后一個噩夢倒影的時候,刀劍甚至都很難破防!
若是單人闖關,或許不得不老老實實地像是打天梯一樣被動地不斷面對越來越強的敵人,但是蘭恩帶著獵魔人們來到這里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六個獵魔人,正好面對六個噩夢倒影。
“一人一個,它們的實力大概跟正常的歐吉爾德差不多,雷索應該都跟你們說過對方的實力。臨時霧化、力大無窮,唯一和正版歐吉爾德不同的是他們并非真正的不死之身,是可以被殺死的。”
“這里只有我和雷索能夠保證穩贏它們。”蘭恩看向雷索,“我們盡快解決對手,其他人盡量拖延等我們過來支援。”
眾獵魔人一起應聲,長劍出鞘的聲音不斷響起。緊接著金光一閃,六道昆恩法印一起上身。
蘭恩深吸一口氣,催動體內的魔力注入左掌,用力一拍地面——亞登法印·魔力爆發!
一個幾乎籠罩了整個房間的巨大紫色魔法陣從地上升起,宛若閃電的魔法光束在噩夢倒影的身上不斷跳動,瞬間讓所有原本雕像一般的怪物動了起來。
“上!”
看著迎面而來的喪尸版本歐吉爾德,蘭恩當頭就是一記火焰法印將對方籠罩。
噩夢倒影瞬間就被火焰吞噬,但是緊接著就有一股濃郁的黑霧從火焰的間隙中翻涌而出,好似有著生命一般在蘭恩的頭上凝聚成型,變成了一支握著彎刀的丑陋手臂。
蘭恩瞳孔驟縮,向前一個翻滾躲過從天而降的敵人。
噩夢倒影落地之后擺出了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好似一個被玩壞的玩偶一般,但是速度卻不慢。
他以一種完全違反人體構造的發力方式持續揮刀,不斷地劈砍在翻滾的蘭恩身上。雖然全都被蘭恩格擋下來造不成一絲傷害,但是那彎刀上面的紅芒卻是越來越盛。
“刷——”的一聲,那彎刀終于積攢了足夠的魔力,猛然爆發出一道一人多高的紅色斬波,朝著蘭恩凌空襲來。
而蘭恩在躲過最初的偷襲之后也已經反應過來,此刻迎著歐吉爾德又是一個翻滾,宛若清風拂面一般從紅芒中穿絲而過。
此刻噩夢倒影還在全力劈砍的慣性緩沖階段,處于舊力已盡新力為生之際。蘭恩抓住機會揮動符文長劍,金光爆閃之下就砍下了對方持刀的右手。然后劍尖輕轉,又一劍斬下對方頭顱。
這還不算完,知道對方有著一定程度的自愈能力,沒有要害。蘭恩毫無松懈地又將視線處只有自己能夠看到的紫色沙漏標記再次掛載到對方身上,手動劈下一道亞登之雷,隨后左手前伸開始醞釀火焰——
伊格尼法印·魔力爆發!
熊熊的火焰將三瓣殘尸徹底吞噬,蘭恩不敢懈怠地持續投入魔力維持火焰,化作一個人型噴火器。直到伴隨著一陣嘶啞難聽的慘叫響起,眼前的火焰中再次涌現出了一股子黑霧。
但是這次的黑霧再沒有凝聚出實體,而是在空中一個分流成了四份,注入到了尚在的噩夢倒影之中。
嗯?四份?只有四個噩夢倒影了?
蘭恩定睛一看,原來除了他之外,雷索也恰好對著自己眼前的噩夢倒影當胸一記念力沖擊作為收割,將對方打成一團黑霧,也隨之分流開來。
雖然不如蘭恩有著眼花繚亂的法印攻勢和雄厚的魔力基礎,但是雷索憑借著超人的力量和豐富的戰斗經驗依舊能夠取得和蘭恩不相上下的戰績。如果是正經的獵魔而不是這種克制蛇派戰斗方法的敵人,雷索的速度只會更快。
而在兩個噩夢倒影死去的黑霧融合進剩下的敵人身體之中后,與之對敵的四名獵魔人頓覺壓力大增。
蘭恩看向他們。奧克斯和瑟瑞特配合默契,他們2V2地在對付眼前的敵人,本來還能夠勉強應付,但是在敵人獲得強化之后馬上捉襟見肘了起來,雷索正在往他們的方向奔過去。
凱亞恩倒是游刃有余,蘭恩原本還擔心貓派的戰法對待這種力大勢沉且沒有要害的敵人會手忙腳亂,卻看到凱亞恩的力氣居然還不輸被兩次黑霧強化過后的噩夢倒影。不僅如此,他還總能夠準確地分辨出對方霧化后出現的方位,反制想要偷襲他的敵人。
看樣子那幾十年的實驗和惡魔附體確實給凱亞恩的實力帶來了極大的增強。他自己顯然也是第一次這么酣暢淋漓地作戰,此時雙眼中的紅芒那是越打越閃。就算沒有支援,想必再過十幾個回合也能夠拿下敵人了。
那么眼前還需要關心一下的就只剩下一個人了——寇格林姆。
寇格林姆的實力是超過奧克斯和瑟瑞特的,不然也不會被派出來單獨收集學派的傳承裝備藍圖。但是此刻蛇派最擅長的毒毫無效果,他又沒有可以時刻照看后背的默契同伴互相照應,在噩夢倒影被強化的瞬間就慘遭壓制。
“鐺鐺鐺鐺鐺”只見眼前的敵人突然開始急速地劍舞,隨后便是一道聞所未聞的刀芒斬擊,一下子就把寇格林姆身上的昆恩法印擊碎,還在他的胸甲上面留下了斬痕。
寇格林姆氣急敗壞地大喊:“該遭瘟疫的家伙!我新打的鎧甲啊!甚至都還沒來及附魔!”
沒等他反應過來,突然又感覺到身側又遭到了一記巨大的沖擊,整個人毫無抵抗之力地斜著飛出去老遠。
而就在他剛剛站立的地方,黑霧悄然凝聚成型,本來想要偷襲的噩夢倒影扭動手臂在原地對著空氣打出一套連擊。
蘭恩奔跑中收回還掐著法印姿勢的左手,墊步扭腰,沉肩揮臂,符文長劍暴射出金光。
回旋劍舞!
噩夢倒影揮舞長劍也要過來硬拼,卻猛然被暗處吐露的毒蛇牙齒切斷了左腿的肌肉,身形一歪,主動將腦袋送到了蘭恩的劍下。
寇格林姆收劍后跳躲開,這才是他面對人型生物最舒服的戰斗方式。
蘭恩劍舞的第一圈就剁下了對方的腦袋,這還不夠。他的身體繼續隨著慣性轉動,劍刃靈活地在敵人的身上不斷劃過。
手肘、肩膀、膝蓋、腿根、腰窩、胸膛。鋒利的符文長劍每過一處就讓噩夢倒影多變出“一份”金光在暗室之內不斷暗下又亮起,好似絞肉機般“噗嗤噗嗤”個不停。
他硬生生地把這具噩夢倒影的身體砍成肉末,直到它徹底化成黑霧消失。
另一處戰場,奧克斯和瑟瑞特在正前方頂住敵人的壓力,而雷索這么一條帶毒的巨蟒則隱入暗處偷襲,輕而易舉地又把兩個噩夢倒影打成殘霧。
于是現場就剩下凱亞恩一人的。
這下貓派的獵魔人再不復之前勢均力敵、越戰越勇的局面,只能苦苦支撐起自己的昆恩法印·護盾,被敵人好似打鐵一般斬得哐哐作響。
此刻空中尚有濃霧沒有完全融入那具身體,蘭恩抓住機會支援凱亞恩,給噩夢倒影留下不少傷勢,隨后六名獵魔人一起對付已經受傷不輕的噩夢倒影,終于將其絞殺。
空中還有尚未完全注入噩夢倒影的黑霧,此刻沒有了目標,徹底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房間中的蠟燭重新被點亮,光芒重新照亮了這個大廳。
眾人氣喘吁吁地收起長劍,四處張望,希望尋找黑貓和黑狗來給他們引導之后的方向。
但是他們再沒看到那兩個身影,反而是從大廳后面的一扇門后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那不像敵人的聲音,因為腳步很輕,應該是女人或者孩子;而且步伐凌亂,聽起來似乎很急切。
眾人目光頓時聚焦到那里。
大門打開,有光線和黑暗一起撒了進來。一個大家都已經很熟悉、但卻是初次見到的人出現在視線里。
她穿著那套宛若喪服的黑色長裙,戴著黑色的覆面頭紗,上面點綴著小顆的珍珠。
愛麗絲,莊園的女主人,歐吉爾德的妻子。也是眾人此趟畫中夢境之旅的目標。
她的面色比之前回憶倒影的任何一次都顯蒼白,眼影凌亂,但是配合上她的身段和面龐,反而有了一種黑暗哥特風格的濾鏡。不艷,卻美。
不奇怪這樣的一個女人能夠同時吸引道歐吉爾德和歐菲爾王國的王子,甚至可以說這一連串的劇情都是因她而起。
此刻,愛麗絲的臉上帶著一種難言的表情,屋內眾多殺氣騰騰的獵魔人沒有讓她露出一絲害怕。
“你們不是他……”
那聲音在空蕩的大廳里面回蕩。
“你們是誰?我記得……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噩夢,里面就有你們。”
終于見到了自己一行人此行的目標,蘭恩上前一步朝著愛麗絲自我介紹:
“我們不是你的噩夢,恰恰相反,我們是來結束你的噩夢的。如果你仔細想一想,應該還能記得我們安葬了你的尸體。”
愛麗絲的臉上露出苦惱的神情,她盯著蘭恩的臉,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
“我睡了很久……入睡之前我記得我一直躺在床上,看著歐吉爾德臨走時送給我的紫玫瑰。就這樣持續了好幾天,直到它成為粉末……”
她突然視線下移,看到了自己合攏于小腹的雙手,那里握著一朵嬌艷欲滴的紫色玫瑰。
“我死了?好像是的……你埋葬了我,讓紫玫瑰在這個世界重新出現。隨后我也從夢中蘇醒,就像我美麗的玫瑰。”
剛剛蘇醒的愛麗絲逐漸回想起了一切。或許是長久未見到其他活人,亦或者是蘭恩給她的感覺不像壞人,她此刻臉上露出了笑容。
很淡,不是之前眾人看過的在婚禮上面露出來的笑,但是依舊美麗。
“謝謝你們。我還看到了你們從房間里面拿出來的肖像,讓我想起當初自己笨拙學畫的樣子。”愛麗絲臉上感激的笑容轉瞬即逝,“你們剛剛說要結束我的噩夢,你們為什么要幫助我?”
“因為幫你結束噩夢的同時,也在幫助我。”蘭恩放輕了聲音,盡量讓自己顯得溫柔,“我們要殺死歐吉爾德,而這需要你的幫助。他死后,你的噩夢也得以結束。”
當著妻子的面說要殺人家丈夫,哪怕是已經婚變的一對,也未免有些太荒謬了。
愛麗絲的雙手緊了緊,讓紫色的玫瑰不住地搖晃幾下。
“你們是他的敵人?也對,以他的性格。”愛麗絲搖搖頭,遲疑著問道,“他做了什么?”
“你能想到的大部分惡行。”
這句話遠比挨個清點歐吉爾德的罪行更有沖擊力。愛麗絲哀傷地低下頭:“抱歉,他肯定也對你們做了可怕的事情。”
蘭恩上前一步安慰道:“你沒有必要為他向任何人道歉。現在的你也是他的無數惡行之一,甚至承受了其中最可怕的幾種。”
聽到蘭恩的話,愛麗絲沉默良久,說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恨他,如果他死了,或許對他來和對我都是一種解脫。但是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幫助你,我也不想親手促成他的死亡,所以很抱歉——我幫不到你。”
蘭恩卻搖搖頭:“其實你的出現對于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幫助了。”
愛麗絲露出疑惑的表情,緊接著她看到蘭恩單手一翻,手里突然出現了一個玉質的雕像。那雕像的樣子讓她驚訝地捂住了嘴,腦中出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
除了這個雕像之外,蘭恩的另外一只手上還出現了一塊巨大的畫布,在地上整個攤開來后居然是一輪簡筆畫出來的巨大月亮。
蘭恩將歐吉爾德的玉質雕像放在畫布上,口中開始念念有詞,渾身泛起混沌能量的波動。
緊接著就見到那雕像亮起一陣光芒開始不斷地膨脹、悸動、顫抖,它表面宛若玉石的外殼也不斷剝離,最終出現了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
“歐吉爾德……”愛麗絲捂住嘴巴,懷念和恐懼同時出現在她的眼中,讓她緩緩后退,直到纖弱的后背靠在大廳墻壁上。
歐吉爾德按著腦袋,極力克服著法術接觸帶來的影響。他又是一個不會經受化器封形術法術傷害、或者說不在乎傷害的異常生命體,所以只是經過了短暫的眩暈和茫然后,他很快就恢復了精神開始打量四周。
“這里是……我的伊佛瑞克莊園,還有……愛麗絲?”
歐吉爾德看到了自己的妻子。
“蘭尼斯特!我原本以為你會是一個有意思的人!你要拿我的妻子威脅我嗎?!”
“不要把我跟你相提并論,歐吉爾德。”蘭恩冷冷地說道,“也不要假裝一副深情丈夫的樣子。你殺了自己妻子的父親,還用黑魔法召喚出來的惡魔作為獄卒把她囚禁在這個莊園里不許她離開半步,并使她因此而死。”
歐吉爾德一愣,他猛地轉向愛麗絲。精通黑魔法的他立刻就看出了自己妻子此時的生命本質。
“愛麗絲……你死了?”
身披黑紗的女幽靈垂下眼簾。她被困莊園的時候靠著對丈夫的思念度日,但是當對方真的出現在眼前,卻又只想立刻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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