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亞恩對于探索莊園這件事情有些格外熱情了。
蛇派四人各自隱晦地瞥了一眼躍躍欲試的他,心下搖頭感嘆這位果然是貓派。
沒有物品欄的其他獵魔人隨即檢查起自己的煉金背包帶,在圍墻的缺口處各自刷上劍油,確定其他自己需要的東西都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確認準備無誤后,眾人一起踏進伊佛瑞克莊園之中。
明明只是廢棄了幾年的時間,但是這莊園看上去卻好像已經幾十上百年沒有人來過了一樣,到處都是瘋長的樹木,碎石和落葉幾乎在地上又鋪了一層路。
莊園很大,眾人開啟獵魔人感官一路前行。
最先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噴泉,水很冷。
“有點不對勁。”雷索突然出聲道,“這里有人活動的痕跡。”
他琥珀色的蛇瞳發亮,顯然是開啟了獵魔人感官,抓捕著空氣中細微的線索痕跡。
寇格林姆踢了踢腳邊的一個麻袋,應和著雷索的話:“我發現了兩袋堆肥,很新鮮,顯然有人還在照料這些植物。”
凱亞恩則看著一張躺椅若有所思:“木頭的磨損很嚴重,而且很新。看樣子這里還生活著的家伙很有閑情逸致。”
“蘭恩,你說過歐吉爾德自己離開了莊園,但是卻把自己的妻子囚禁在了這里對吧?真的會有小姐或者夫人可以忍受這樣的環境?”
凱亞恩拍了拍那張躺椅,激起一片薄薄的灰塵。
“她難道是直接坐在這么大的一片灰上面的?”
蘭恩搖搖頭,說出了令人費解的話:“恐怕不是什么‘她’,而是‘它’。”
話音未落,蘭恩和凱亞恩好似感知到了什么東西一樣,一齊敏銳地抬頭朝著一個地方看過去。靈媒天賦牽動了他們的感官,給他們指明了方位。
在薄霧的籠罩下,一個破舊的畫架立在一片明艷的花叢邊上。
而在那花叢中,突然有一條黑狗和一只黑貓踱步而出,蹲坐在畫架兩側。它們的毛皮油光發亮,顯然被照顧得很好。
但是眾人都知道它們絕對不是普通的貓狗,不僅是因為它們人畜無害的外表與這個環境格格不入,還是因為它們的眼睛:渾濁不清、黑白混雜,好似兩盞破舊的油燈一般在黑暗中散發著詭異的光。
直到這個時候,獵魔人們脖子上面的徽章才后知后覺地開始震動起來。
這還沒完,蘭恩和凱亞恩又如有所感地朝著貓狗的背后看去,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薄霧之中大步走出。他的動作粗魯,卻又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地上的花草。
獵魔人們一起抽出了背后的長劍。
只見那個身影打扮得好像是一個守門人,身上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黑色連帽長袍,揮舞著一把破破爛爛的鏟子。
但若僅僅如此肯定不值得獵魔人們這樣如臨大敵,重點在于他展現在眾人面前的那張“面目全非”的臉:只見他的臉好像被人沿著五官的區域整個撕下來、隨后又縫上了一塊新的人皮一樣,嘴巴往上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圈圓形的粗糲縫合線,翻出猩紅猙獰的皮肉。
以人類的身體卻頂著這么一張臉,對圍觀者來說遠比那些猙獰的魔物更加讓人不寒而栗。
凱亞恩輕笑一聲:“我都不知道該不該說這家伙丑了,畢竟他連‘丑’的條件都不具備。”
除了蘭恩之外,另外五人幾乎是肌肉記憶一般伸手從煉金背包帶上面一抹,手中頓時多了兩瓶魔藥。
持續恢復傷勢的燕子,增強肌肉力量的雷霆。
蘭恩的動作稍微慢了一拍,他平時遇上的對手很少需要他用到魔藥。但是眼前的這個守門人已經超過了常規的敵人。
而且氣氛都已經到這里了,自己不磕兩瓶感覺都有點不合群了。
他也左手一翻,手上多了兩個煉金玻璃瓶。一瓶魔藥色澤金橙,宛若春天生機勃勃,是燕子;另一瓶色澤深邃幽藍,似有大海被濃縮其中,名為佩特里魔藥。
佩特里魔藥:增強法印強度,同時增加諸如點燃、擊倒此類的法印特效的生效概率。
來自杰隆的獅鷲學派魔藥特供。魔藥入喉,蘭恩只覺得周身的混沌能量都被喚醒。
不僅如此,蘭恩還繼續從物品欄中取出了一面平平無奇的鏡子對準了看門人,目露期待。
可惜事實沒如他想象中進展。看著步伐堅定朝著自己等人走過來的看門人,蘭恩看了看鏡子,無奈地聳肩:“果然不能鉆空子了。”
下一秒,守門人的身上突然爆發出了一聲幽藍色的火焰狀光芒,其中以他的鏟子上面光芒最盛,甚至隱隱都蓋過了蘭恩手中的符文長劍。
“躲!”
根本不需要蘭恩提醒,眾獵魔人的對敵經驗都不知道比他豐富了多少倍,在守門人剛剛開始發光的時候就化身黑影四散開來。
“轟!”守門人手中的鐵鏟此刻好似化作了一個發光的重弩,帶著驚人的氣勢和速度直沖而來,直接在眾人剛剛站著的地方掀起一陣宛若隕石落地的飛揚塵土。
莊園內的白霧也隨之濃郁起來,在宛若魔境的煙霧北境中,一擊落空的守門人緩緩站起,回頭。
六雙顏色各異的眼睛看著守門人腳下的大坑,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這絕對不是守門人那種程度的體型能夠爆發出來的力量,只要一擊絕對就能將人斃命。
光芒一閃,獵魔人身上同時籠罩上了昆恩法印。
與此同時,蘭恩一拍地面,遠超尋常范圍的龐大紫色魔法陣就在地上升了起來。視線中出現了紫色的沙漏標記,他毫不猶豫地就朝著守門人的身上一掛。
“咔擦”一聲,紫色的魔法光束好似雷電一般就劈在了守門人的身上,差點把這還在原地凹造型的怪物打翻了跟頭。
除雷索之外其他從未見識過這種新型法印功能的獵魔人當場就被震撼了,獅鷲學派的法印都是這個樣子的?
但是此刻是在戰斗中,眾人縱然心下驚異,但是手里的動作一點都不慢。
四雙蛇瞳同時在半空中拉出琥珀色的軌跡,銀色的劍刃在魔法陣中暢通無阻。
“鐺”地一聲,雷索粗壯的胳膊穩穩架住了守門人的鐵鏟,頓時渾身一震,驚訝于對方瘦削身體中爆發出來的巨力。
“噗嗤”“噗嗤”“噗嗤”,另有三把長劍靈巧地從各自主人的手掌中吐露毒牙,分別穿透了守門人的喉嚨、心臟、腰腹。
蛇派獵魔人四人恍若一體,他們與其他單打獨斗的獵魔人不一樣。自從學派覆滅之后就一直集體行動、一起作戰,彼此之間的默契是其他學派難以想象的。
受了這么重的傷,無論是什么魔物都沒有再活下去的可能性了。
但是守門人的身體卻劇烈地晃了兩下,居然身貫三把銀劍后還在用鏟子與雷索角力!
與此同時,守門人腳下的大地緩緩龜裂開來,那些縫隙之中隱隱透出來了與守門人身上顏色一致的幽藍色光芒。
蘭恩趕忙大喊:“快退!”
蛇派眾人早就從徽章的晃動中察覺到了不妙,連劍都來不及從敵人體內拔出,直接后退脫離現場。
只有雷索騎虎難下,正在和守門人角力的他但凡有一點點畏縮的傾向敵人手中的鏟子就能夠把他腦袋開瓢。蛇派的昆恩法印可沒有蘭恩的系統技能那么堅硬。
不過好在他此刻不是一個人。
不遠處足夠縱觀全場的蘭恩早就察覺到了守門人的攻擊意圖,意識到雷索的困境,他果斷采用了一個比較粗暴的辦法——
阿爾德法印·魔力爆發!
狂暴的魔力化作颶風卷席大地,雷索只覺得自己背后突然遭人砸了一擊重錘,對峙中的長劍和鐵鏟瞬間被打破了平衡,長劍憑空獲得了助力直接壓著鐵鏟在守門人的肩膀上劃出撕裂的大口。
不過雷索已經沒有辦法再擴大戰績了,下一秒他整個人就和守門人一起騰空而起,念力沖擊在他們背后源源不斷地作為動能,一路直接把他們推出了幽藍色大地籠罩的氛圍。
“轟”的一聲,恍若地下的噴泉終于找到了宣泄口,耀眼的光流擦著雷索的腳跟沖天而起。他絕對不想嘗嘗整個人沐浴在其中的滋味。
雷索身上的昆恩法印破碎光芒一閃而逝,居然被蘭恩的一記遠距離沖擊波硬生生打碎。
但是好在經驗豐富的蛇派領袖在半空中就調整好了姿態,在地上果斷幾個打滾卸掉沖擊力,還有空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蘭恩的方向。
一回頭,正好看見守門人再次揮舞著鐵鏟化身黑影朝自己再次沖過來。
只不過這一次,凱亞恩已經在守門人身后舉起了貓派的十字弩。
“噗嗤”一聲,阻魔金箭頭準確地穿透了守門人的脖子,讓它的動作猛然停頓了下來。
但是蘭恩注意到,對方周身的光芒依舊不減。顯然這幽藍色光芒的攻擊方式不是混沌能量驅動,不是他們傳統理解中的魔法。
莊園中的怪物都是歐吉爾德用黑魔法從異界召喚而來,此世的阻魔金對它不起作用也勉強解釋得通。
蘭恩正這么想著,面前的守門人卻身體劇烈地搖晃了兩下,跪倒在地。看樣子雖然它的身體構造和正常生物不一樣,但是也絕非不死之身,也是會受傷的。
與守門人近身纏斗的眾人見狀大喜。蛇派銀劍還插在敵人身上,蛇派的眾人立刻抽出鍍銀匕首正打算再次逼上,卻看到守門人的腳下再次開裂出了道道透出藍光的縫隙。
獵魔人們的身體猛然僵住,有了之前地下噴泉的那一次示范,他們自然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再沖上去。
凱亞恩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十字弩,而蛇派四人則從煉金背包袋中取出四顆炸彈。
兩顆蜂窩,一顆舞動之星,一顆龍之夢。均來自永恒之火的傾情,放平時蛇派四人絕對不會這么果斷。
“轟”的一聲,驟然膨脹的火焰頓時將看門人包裹起來,獵魔人們微微瞇起了眼睛,不時還能聽到蜂窩四散出來的鐵釘扎進肉體的聲音。
若是換成他們自己,這個時候絕對不會有再存活的可能,甚至換成其他諸如鹿首精的殘物類怪物,在這一套打法下面也得變成半死。
但是獵魔人們依舊不敢松懈。因為他們脖子上面的徽章再次開始震動起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他們周圍的白霧竟然已經染成了黑色。
蘭恩心有所感,望向腳下,發現這些黑霧居然是從地下不斷地滲透出來的。
火焰和煙塵緩緩散去,守門人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出現在原地,身上布滿了燒傷、割傷,血肉翻轉,猙獰不已。
凱亞恩皺了皺眉頭:“蘭恩,我剛被你救出來的時候是不是也這么丑?”
蘭恩瞥了有些不分時宜說話的貓派獵魔人一眼:“我很高興你現在能夠用以前的自己開玩笑了,但是現在我們的麻煩還沒有解決。”
那些黑霧逐漸在凝聚起來,居然變成了一個個宛若幽靈的人影形狀,身影瘦小,步履蹣跚。
再看看門人,它竟然獨獨拔下了插在脖子上面的阻魔金箭矢扔到一旁,晃悠著朝著那些黑影沖過去。
“它確實受傷了,身手變慢了,但是這些黑影……是喚魔術?”
蛇派獵魔人看著這些走路都不利索的黑影,奇怪于對方竟然召喚出這種沒有戰斗力的幫手。
“不對!”蘭恩大喊,“這是別的黑魔法,這個怪物能夠通過殘殺這些黑影來恢復自己的傷勢,我們要先它一步殺死這些黑影!”
“它需要用這種手段來恢復說明它已經受了不輕的傷,它已經快死了!”
眾獵魔人聞此不由地精神一震,立刻四散開來各自尋找黑影解決。蘭恩和雷索則是再次找上看門人,分別用特殊的法印和超絕的力量拖延看門人的步伐,制造殺傷。
那些黑影步履蹣跚,很快就毫無反抗之力地被精通殺戮的獵魔人消滅。而看門人已經重傷,在被熟悉了攻擊的套路之后也很快陷入了苦戰之中。
等到其他獵魔人重新騰出手來,六人合圍,終于讓看門人在一陣咆哮聲中跪倒在地。
它身上所有的傷口在此時一起發出了綠色的光芒,隨即一股濃濃的黑煙從他的身體飄散出來。這些黑煙似乎代表了它的生命,待全部散盡后,它就徹底一動不動了。
眾人喘著粗氣,小心地靠近看門人,確認對方真的已經失去戰斗能力。
“沒有眼睛,沒有鼻孔,沒有要害,卻偏偏又是血肉之軀,這種東西怎么會真的存在?”
凱亞恩皺起眉頭,在剛剛的任務之中他出力最少,因為眼前的怪物簡直就是天克他這種追求一擊必殺的刺客。
不僅僅是他,這種戰斗對于精通用毒的蛇派來說也是束手束腳,只有蘭恩打起來還算順暢,靠著全自動的亞登法印如魚得水。
寇格林姆卻在品味了一會剛剛的戰斗細節之后感嘆起來:“身體強壯精通近戰,同時又具有和戰斗體系完美融合的魔法能力,這種力量……有沒有可能正是當初阿爾祖創造獵魔人的時候所追求的力量呢?”
雷索狠狠拍了一巴掌寇格林姆的后腦:“別想這些有的沒的,檢查一下有沒有受傷,原地休整一下。”
隨后他又轉頭向蘭恩:“這種類型的怪物莊園里面還多嗎?”
蘭恩想了想回道:“類似沒有要害的怪物還有,然后還有一只應該還有可以在畫中穿梭的妖靈。但是它應該是所有怪物里面最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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喚魔術召喚的怪物都是附體而來,比如剛剛從守門人體內逸散出來的黑霧其實才是本體。因此很少能夠在這些獵物的尸體上獲得什么好的收獲,對于獵魔人來說還不如一頭食尸鬼或者水鬼。
蘭恩卻看向了看門人在地上的鏟子:“這可不一定。”
眾人順著蘭恩的視線看過去,露出了奇怪的目光,雷索思索道:“從剛剛戰斗的手感來看,這把鏟子的材質確實上等,但是作為我們的武器的話就……”
蘭恩搖搖頭:“據我所知,它也是一把魔法武器,就跟我的湖女之劍一樣。這把鏟子擁有攻擊敵人之后恢復自己傷勢的能力。”
如此神奇的能力讓獵魔人們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可是剛剛在戰斗的時候為什么沒有起作用?”
“估計是這個附魔的觸發機制還有限制。”蘭恩思考一會道,“可能要確確實實地給敵人造成血肉傷害才可以,而我們剛剛都是靠著法印扛著,沒有給敵人機會。得要好好實驗一下才能夠搞清楚這把武器怎么用。”
這種能夠恢復自己傷勢的魔法武器眾人聞所未聞。凱亞恩對此興趣盎然,這種效果最適合他這種打法的人。
但是看這鏟子的造型和重量,在場的眾人里面估計也只有雷索能夠揮舞得動它。
“不過實驗不急。”蘭恩轉頭看向不遠處的花叢和畫架,以及畫架下面的黑貓和黑狗,“我們現在還有一些敵人需要處理。”
那兩只明顯不是凡物的牲畜一直靜靜地蹲在一邊觀看眾人獵殺看門人,直到此刻都還沒有離去。
明明只是貓和狗,但是眾人居然可以從它們宛若煤油燈的眼神中看出淡漠的神情,甚至有一種被人俯視的不爽。
寇格林姆抬了抬下巴:“它們剛剛一直在那里看著我們。”
奧克斯思索:“它們肯定不是一般的貓和狗。”
瑟瑞特瞥了伙伴一眼:“這一點光是看眼睛都能看出來了吧?”
凱亞恩深吸一口氣,眼睛亮了亮:“我覺得,它們和地上正死著的那個來自同一個地方。”
眾人看了看凱亞恩,又看了看地上的看門人,再回過頭看那貓和狗的時候,卻發現它們突然不見了。
“‘死’和‘生’,在不同的地方界定不一樣。在哲學領域的爭議尤其劇烈。”
一個清冷的女聲從背后響起,眾人回頭,竟然看到那黑貓和黑狗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后。
而此刻那黑貓的嘴一張一合,發出了剛剛他們聽到的女人的聲音:“看門人現在也算不上‘死’,或許比起你們所界定的‘活’,他更渴望這種狀態。”
這種牲畜開口人言的異象立刻讓眾人紛紛調轉劍尖遙指著黑貓和黑狗。
蘭恩卻能看出來它們沒有攻擊的意圖,主動問道:“你似乎對它很了解,也對這座屋子很了解,不如自我介紹一下?”
貓閉上了嘴,換成狗開始說話,這次是一個低沉的男人的聲音:“我們是這座房子的朋友,由這座莊園的男主人召喚過來陪伴女主人的朋友。”
凱亞恩眉頭挑了挑,一會看看女聲的貓,一會又看看男聲的狗,臉上興趣盎然。
四個蛇派獵魔人默不作聲,依舊保持著警惕,由蘭恩繼續和貓狗溝通。
“我們就是帶男主人過來找女主人的,如果可以的話,想讓你們幫忙領路——畢竟這座莊園實在是太大了。”
黑貓看著蘭恩,歪了歪脖子,似乎很困惑:“你把歐吉爾德·伊佛瑞克帶過來了?可是我沒有看到他,也沒有感應到他。”
黑狗吸了吸鼻子:“但是你身上確實有他的味道。”
蘭恩聳了聳肩:“男主人很害羞也很愧疚,只有見到女主人才愿意出來。”
貓和狗對視一眼,又看了一眼蘭恩,突然身體爆散成了一團黑霧消散在了空氣里面,隨即又在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凝聚成型。
似乎是在示意蘭恩跟上。
“你相信它們?”雷索站到蘭恩的身側,低聲提醒。
蘭恩點點頭:“它們有著自己的訴求,會是我們的朋友。”
雷索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開始皺起眉頭:“我之前就想問了,這些情報都是歐吉爾德告訴你的?”
蘭恩想了想:“這是上古之血的力量。”
雷索深吸一口氣,坦白說:“我不喜歡這種感覺。跟在你身邊我似乎都不需要思考了,想要什么情報都有。但是獵魔人最重要的就是戰斗之前收集情報做好準備,換句話說——跟你一起戰斗的次數越多,我可能就會變得越弱。”
雷索的憂慮讓蘭恩一愣,讓戰斗輕松一點難道還有錯了?
但是如果深入去想,這其實又不難理解,失去學派根據地的長時間風餐露宿讓蛇派的眾人格外沒有安全感,也是因此他們對事態的控制欲望格外強,對于自身能力的保持渴望也很病態。
蘭恩想了想,笑道:“面對大戰,情報不是越完備越好嗎?平時的話倒是多接一些狩魔任務保持自身的狀態。而且我的情報也不是天衣無縫,所以才需要更多的伙伴在身邊幫我查漏補缺,甚至在我因為自己的力量大意的時候幫我重新喚起警惕心。”
“所以雷索,你并不應該停止動腦,而是應該轉換一個方式去思考。”
雷索皺著眉頭思索一會,勉強點了點頭。
蘭恩一伸手把守門人的鏟子收進物品欄,就帶著眾人朝貓和狗指引的方向走過去。
伊佛瑞克家族莊園大得驚人,蘭恩一行人經過了一個拱橋、又打開了兩扇鐵門,才終于徹底穿過了莊園的花園來到了莊園主體的套院。
推開房門,老化的木頭發出嘎吱的聲音。天空之上本就烏云密布,這座建筑又沒有開窗,里面盡是黑蒙蒙的一片。
只是這種黑暗難不住獵魔人就是了。
六雙顏色各異的眼睛閃閃發光。
“歐吉爾德應該才三十多歲吧?她的妻子只會比他小……可能就二十多?我可不相信二十多歲的年輕夫人會住在這種地方……”
凱亞恩看著莊園建筑內部的樣子,眼中不知道是失望還是什么。
眼前的房間好像已經被強盜洗劫過了一樣,到處都是癱倒的桌椅,甚至還有斷掉的橫梁。
隨著眾人進屋,他們頭頂上甚至時不時有灰塵被震動,好似一串小型的瀑布一樣從樓上流了下來。
寇格林姆說出了眾人內心的話:“這屋子不會馬上就塌了吧。”
就在眾人觀察周圍的時候,兩小團黑霧再次凝聚。不過由于屋子里面太黑,這回貓和狗的出現就好像是瞬移出來的一樣。
“女主人就在臥室里面,穿過二樓的畫廊就能夠見到她。”
“她居然還真的住在這里?”凱亞恩挑了挑眉頭,“有畫廊,說明她很喜歡畫畫,那……不對!”
凱亞恩眼中的紅芒突然亮了一分,猛然抬頭看向墻壁上面的一幅畫,那畫是一個女人的肖像,是一個美麗的女人的肖像。
一個聲音突然從那幅畫里面傳了出來:
“是誰……進來了?”
那個聲音沙啞、空靈,帶著一種詭異的回響。獵魔人徽章不知道今天第幾次再次開始抖動。
隨后,一張雙干枯的手扒住了畫框。有綠的火焰開始隱隱燃燒,而里面的畫布卻完好無損。
一片黑色的頭紗在火焰的映照下從畫框的底部露了出來,但是似乎是感受到了屋子里面的人實在是太多,頭紗和手很快就消失了,綠火也再次熄滅。
“妖靈?”
剛剛的這一幕暴露了很多信息,雷索立刻皺起眉頭開始分析起來:
“黑魔法召喚的惡魔需要附身實體,不會像剛剛那樣以靈體的形式出現,所以那就是一頭妖靈。而且是能夠在畫中穿梭的有特殊能力的妖靈?”
隨后蛇派獵魔人又瞥了地上的貓和狗一眼:“妖靈是人死后所化,而歐吉爾德又召喚了惡魔來防止外人進入莊園,理論上莊園里面只可能會有一個女人,所以這個妖靈……就是蘭恩你要找的女主人?”
蘭恩點了點頭:“沒錯,看樣子她確實已經死了。”
雷索的表情愈發荒謬:“所以你大老遠來一趟這個莊園,就是為了除去這頭妖靈?我還以為你是為了徹底解決歐吉爾德這個麻煩!”
蘭恩又點了點頭:“我確實是為了徹底解決麻煩,而且我們也不用殺死這頭妖靈——相反,她會幫助我們,只是其中會再有一些波折。”
這么說著,蘭恩突然從物品欄中取出歐吉爾德變化成的玉質雕像。
完全不管自己可能被偷襲,他就這么毫無防備地走到那幅愛麗絲的肖像畫面前高聲說道:“夫人,你的丈夫回來了。”
隨后他又轉頭朝著樓梯,似乎要用高喊把聲音傳到這間屋子的每一個角落:“愛麗絲,歐吉爾德回來了!”
他高高舉起歐吉爾德的玉質雕像,這尊工藝品一樣的東西在黑暗中黯淡無光。
屋子安靜了一會。
“砰”得一聲,一塊從屋頂斷裂的木頭砸到了蘭恩的腳邊,他一個輕巧的轉身,就有一蓬宛若小瀑布的灰塵蓋到了他剛剛站立的地方。
凱亞恩突然感覺到那種身邊時刻有妖靈纏身的感覺消失了。
貓和狗定定地看著蘭恩手中的玉質雕像,現在它們感覺到自己召喚者的氣息了:“這是術士的魔法,你就是這么把歐吉爾德帶回來的?但是之前你把他藏在哪里了,為什么我們感覺不到?”
蘭恩沒有回答貓和狗的問題,而是觀察了一會周圍。他也有靈媒的感應天賦,此刻他能夠確認愛麗絲的靈魂已經遠離眾人。想了想,他突然把手按在愛麗絲的肖像畫之上,把這幅畫收進了物品欄里面。
做完這一切,他才朝著貓和狗說道:
“這就不是你們關心的問題了,帶我們去臥室找愛麗絲吧。”
眾人通過仿佛隨時都會倒塌的樓梯上樓,中間穿過了了一條掛滿了各式畫作的長廊,蛇派四人時刻警惕著會有妖靈從畫中穿梭而出,但實際上卻是一路風平浪靜。
凱亞恩倒是對一幅畫開始評頭論足,上面是一對夫妻,赫然就是愛麗絲和歐吉爾德。
“快樂的家庭每個都一樣,不快樂的家庭每個都不同。”
似乎感覺自己說了什么很有哲理的話,凱亞恩點點頭,把這幅畫取了下來,還湊上去給雷索看:
“你看看上面的歐吉爾德,是不是跟現在的完全不一樣?”
警戒四周的雷索瞥了他一眼,看都沒看那幅畫:“確實不一樣。”
嘴上敷衍著凱亞恩,雷索心中卻暗道:這只貓到底是以前就這樣,還是被抓去做了實驗才變成這樣,亦或者是被蘭恩救了才變成這樣?
不管幾人的心理活動,穿過長廊,眼前出現了一扇上鎖的門。這根本就擋不住獵魔人,蘭恩稍稍用力就踹開了。
眾人眼前突然一亮,這是整棟房子里面唯一有著光的地方。
一個女人背對著他們躺在床上,身后的火爐緩緩燃燒著為屋子里的人提供溫暖,似乎很體貼,擔心熟睡的女人的會著涼。
但是屋子里面卻又橫七豎八倒著桌子和破碎的書架,到處都是蜘蛛網和灰塵,不是幾年沒打掃絕對呈現不出這樣的場景。
一個青年和五個大漢圍在床邊,打量著自己一行人此行過來的目標——歐吉爾德的妻子愛麗絲。
此刻,她已經成為了一具穿著黑色喪服的骸骨。
凱亞恩看了看那幅畫,又看了看愛麗絲,轉頭就把畫丟在一邊:“你們給她點燃了壁爐,看家護院不讓外人傷害她,結果現在卻連她的尸體都不愿意掩埋?”
狗發出男低音:“我們現在的身體做不到這種事情,而你們剛剛遇見的看門人又被命令不許靠近他。”
凱亞恩看了看狗的爪子,認可地點點頭。
雷索認真觀察著尸體,提出疑問:“她沒有外傷,房間里面的混亂也不是打斗留下的痕跡,她是怎么死的?”
黑貓說出了一個出于眾人預料的答案:“她的心碎了。”
雷索一愣,似乎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心臟病?”
黑狗用沒有一絲情緒波動的語氣說道:“不,就是字面意義的碎了。愛麗絲和歐吉爾德一樣也有不死之身,我也很難理解這種情況。”
黑貓在窗邊霧化,在床上凝聚身形,它坐在女主人邊上描述這她死去時候的場景:
“看門人在守護她的同時也在幫男主人囚禁她,她無法離開莊園,又沒有辦法像你們一樣聽到我們的聲音。因此她一直很憂愁、很孤獨。有一天愛麗絲鎖了前門,躺在床上,然后就……很平靜地死去了。就像是玫瑰過了花季而凋零一般。”
黑狗踱步前行,坐在蘭恩面前:“你把歐吉爾德變成雕像帶了回來,現在你也見到了愛麗絲的尸體,接下來你會這么做,把他們葬在一起?”
蘭恩挑了挑眉:“你們很關心?”
黑狗點頭:“我們由歐吉爾德召喚至此,只為了守護愛麗絲。現在愛麗絲已經逝去甚至化身沒有理智的惡靈,但是我們卻也因此被困在此地。”
黑貓也霧化到了蘭恩的跟前,說道:“要么殺了歐吉爾德,要么讓愛麗絲的靈魂得到解脫,不然我們將永世維持著現在的形態。”
“你們很討厭現在的樣子?”
黑貓和黑狗示意了一下自己小小的軀體,第一次一起出聲:“你覺得呢?”
蘭恩想了想,說道:“我的目的也是殺掉歐吉爾德,但是既然你們是由他召喚出來,那肯定知道他有著真正意義上的不死之身。我有辦法破除他的不死之身,但是必須要見到真正的愛麗絲,因此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說到這里,蘭恩看向凱亞恩。
與獵魔生涯短暫而對招魂手段了解甚少的蘭恩不同,凱亞恩可以說是駕輕就熟了。
“既然這位女主人已經化成妖靈,那事情反而簡單了。她現在躲著我們不出來,我們只要把她的尸體安葬在一個平靜的地方,再加上一段咒語就行了。”
黑貓卻搖頭道:“事情沒有這么簡單,你們見到的妖靈只是愛麗絲的一部分,真正的她還在沉睡,你們需要喚醒真正的她。”
“怎么做?”
“用畫板作為材料召喚出妖靈,然后她會帶領你們到愛麗絲真正沉睡之地。”黑貓看向那幅畫著歐吉爾德和愛麗絲的畫,“那個就很合適。”
凱亞恩看了看被自己丟在一邊的畫,笑了:“乖貓咪。”
說著,貓派獵魔人居然伸手想要去摸摸黑貓。結果自然只能觸碰到一片煙霧。
莊園的花園中,有一排矮小而簡陋的墳墓,它們只是簡單地用石頭堆積之后又在上面豎了一根木樁的潦草模樣。墳墓周圍還滿是鮮血,看樣子掩埋尸體的人手段比較粗暴。
“那些都是入侵莊園的人。”黑貓主動解釋道,“看門人將他們殺死,然后把他們埋在這里。”
凱亞恩語氣揶揄:“殺死入侵者之后還給他們堆了墳墓嗎?那怪人異常地溫柔呢。”
黑貓根本沒想理他,化作煙霧凝聚到蘭恩的肩膀上:“前面就是‘平靜的地方’,愛麗絲經常在那里畫畫。”
蘭恩看過去,眼前是一個布滿灰塵而且破舊的畫架。
不一會,又一個簡易的墳墓在畫架的前面被堆砌起來,愛麗絲終于入土為安。
凱亞恩跪坐在墳墓面前,瞳孔上翻只剩下眼白,它張開雙臂讓身體呈現出逆十字的形狀,低聲呢喃:
“受盡折磨的靈魂啊,我已經安葬了你的骸骨。放下怨恨、放下哀愁,現身吧……”
凱亞恩用緩慢而平穩的語速不斷重復著咒語,蘭恩如有所感回頭朝著莊園內望去。
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愛麗絲曾經生活過的每一個角落的燭臺、火盆、壁爐全都亮起了火焰,短暫地驅散了莊園內的黑暗,甚至增添了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