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繼承人的突然插話,維茲米爾二世斥責了他的行為,責備了他的無禮,當著蘭恩的面說要回去處罰他。
唯獨沒有真正意義上地否定拉多維德提出來的方案。
蘭恩看著這父子倆,一時間竟然分辨不出剛剛那段話到底是小光頭的真情實感,還是他的父親維茲米爾二世借著兒子的口吻說出帶血的話。
后世都說小光頭的殘忍性格都是他的老師調教得好,但是能把小光頭丟給那種老師并認可那種教育方式的人,維茲米爾二世的成分也很難說啊。
至少蘭恩現在就能夠窺得未來稱號“鐵石心腸的”拉多維德五世國王的冰山一角了。
在這樣詭異的氛圍中,蘭恩連連幫助拉多維德向著他的父親請罪,勸說童言無忌,同時保證自己會妥善處理伊佛瑞克家族。
維茲米爾二世意猶未盡地訓斥完兒子之后,對于蘭恩的承諾大感欣慰,同時也給予了一定的幫助。
他遞給蘭恩一個雕刻著雄鷹的紋章,說道:“諾維格瑞是‘永恒之火’的創立地,這個宗教沒有傳播到辛特拉所以你可能沒聽過,但是他在北方諸國都有不小的影響力。我對他們資助頗多,你拿著我的紋章去找他們的安全官沙佩勒,他會給予你幫助的。”
有額外的幫助,蘭恩自無不可,他接過這個紋章,緊接著告退。
等他走遠之后,維茲米爾二世揮揮手,讓屋內作為守衛的騎士們也紛紛離開,房間里面頓時就只剩下了國王和王子父子兩人。
似乎是憋了許久,在蘭恩走后拉多維德立刻開口問維茲米爾二世道:
“父親,您為什么要對那個蘭尼斯特這么客氣?如果要辛特拉的話,讓我和他們的那個希瑞拉公主結婚不就好了?”
面對自己孩子的政治問題,有心培養的維茲米爾二世很有耐心地回答:“已經晚了,希瑞拉公主已經被蘭尼斯特藏起來了,現在辛特拉實際掌權的就是蘭尼斯特。我的情報總管告訴我弗爾泰斯特似乎有和希瑞拉聯姻的想法,我一直擔心他會快我一步,但是從現在蘭尼斯特對泰莫利亞的態度來看,是我們都慢了。”
拉多維德還是不懂,他繼續問道:“那……我們把蘭尼斯特殺了,然后找到希瑞拉,這樣不行嗎?”
國王搖搖頭,對著王子循循善誘:“伱還沒理解,拉多維德,現在希瑞拉反而不重要了。掌權者是蘭尼斯特,他也是王族,有著獅子的血脈。”
“可是他是個獵魔人啊,他從來沒有掩飾這一點,而獵魔人不能生育。辛特拉的大權終究是希瑞拉的。”
國王還是搖頭,說道:“你也看到了我最近接到的戰報,辛特拉的所有人都見過那個蘭尼斯特,都受過蘭尼斯特的恩惠,都見識過蘭尼斯特在戰場上以一敵百的樣子,卻沒有人見過公主希瑞拉,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王子漸漸跟上了國王的思路,他斷斷續續地說道:“意味著蘭尼斯特的聲望如日中天;而希瑞拉沒有出現,意味著她消失了……她死了?”
國王搖搖頭,王子繼續思考,突然,他靈光一閃,脫口而出:“沒有人見過希瑞拉意味著……所有人都可以是希瑞拉?”
國王欣慰地看著兒子,說道:“如果想要圖謀辛特拉,在它的國都剛剛城破的時候其實是最佳時機,那個時候我們的人只要出現在辛特拉附近,宣稱自己抓到了希瑞拉——不管是不是真的——那就獲得了籌碼。哪怕其他北境勢力不承認假公主的身份,我們也能削弱掉那個真公主的權威性,為以后增加便利。但是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國王搖搖頭,表示他真的認真考慮過這種戰術。隨后他抬了抬杯口,示意兒子再給自己倒一杯酒:“你知道現在北境怎么稱呼蘭尼斯特嗎?雄獅!而希瑞拉呢?幼獅!
讓幼獅消失又如何?現在整個辛特拉、乃至整個北境都達成了共識,只要“雄獅”還在,“幼獅”就不會出事。就算你今天殺了希瑞拉,他身邊明天還能立刻出現一個希瑞拉,我甚至懷疑現在的希瑞拉早就已經不是真正的“希瑞拉”了!
蘭尼斯特沒有了生育能力,但是現在這也不重要了;他當不了辛特拉的王,但是辛特拉的王繞不開他。他是雄獅!在滅國之中救民于水火的引領者,從死亡中爬回來的復生者,為了守護國家和公主將自己轉變為不能生育的獵魔人的奉獻者!他說誰是希瑞拉誰就是希瑞拉,他現在就是整塊大陸上對獅子血統最權威的公證人!”
看著神色震撼的兒子,國王面色凝重:“我不知道蘭尼斯特為了這一切圖謀了多久,或者說他其實是無心插柳,但是這一切現在都不重要了。他現在就是辛特拉的實際掌權者,我們想要聯合辛特拉,就只能跟蘭尼斯特談。”
另一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瑞達尼亞國王那里獲得了這么高評價的蘭恩正在往回走。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很多事情蘭恩自己作為親歷者可能覺得沒有什么,但是在旁觀者眼里,他已經登上了北境的政治大舞臺,而且手握重要的政治籌碼。
此刻,我們的雄獅心里沒有琢磨什么政治問題,只打算去看看自己的侍從們把蜻蜓怪解剖得怎么樣了。
繞過前方的一個拐角,蘭恩卻看到一個穿著鮮艷絲綢外衣的大漢。他雙手交握胸前,好整以暇地在望著窗外的風景。
他的肩膀僵硬,一動不動,上面站著一只碩大的灰色貓頭鷹。
可能是聽到了蘭恩的腳步聲,那貓頭鷹突然一百八十度轉過頭,引起了大漢的注意。
哎呦,迪胖,又是你倆呀。
蘭恩心下暗忖,不由想起前世玩家們對于迪科斯徹的“愛稱”,嘴上依舊禮貌地打招呼道:
“迪科斯徹伯爵,沒想到會在這里再次遇到你。”
在蘭恩說話的時候,那貓頭鷹的腦袋隨著迪科斯徹的轉身又從一百八十度變回了零度,眼神直勾勾地看著蘭恩不動。
而蘭恩也饒有興趣地回敬,似乎真的對猛禽類動物頗感興趣。
迪科斯徹擔心蘭恩再口出狂言,搶先一步說道:“蘭尼斯特伯爵,我恭候多時了。讓我帶你回到住處去吧,另外我的朋友還托付了我一件事情,想要與您交流。”
蘭恩挑了挑眉:“愿聞其詳。”
兩人走在牛堡學院之中,一個是身材高大的金發青年,穿著覲見國王的華麗長袍;另一個是身高和雕塑差不多的胖大巨漢,穿著顏色鮮艷的衣服。這樣的一對奇怪的組合,在牛堡內卻不甚引人注目。
學生們漫步在小巷間,專注地閱讀大部頭書籍和羊皮紙手稿;不少人坐在長椅上、草坪上和花圃里,或討論各自的家庭作業,或審慎地玩著“奇數或偶數”之類需要動腦的游戲;教授們也在附近徜徉,在熱切地爭論學術問題的同時又不失禮儀與風范;年輕的助教到處閑逛,眼睛盯著女學生的臀部。
從三角洲那邊吹來一股清風,帶來微弱的海水氣息,稍顯濃郁的硫化氫味道則從高聳于運河邊的煉金系大樓傳來。灰黃兩色的朱頂雀在公園的灌木叢中啁啾——那座公園就位于學生宿舍隔壁——還有只猩猩蹲坐在白楊樹上,無疑是從自然歷史系的動物園里逃出來的。
在這樣自由而充滿學術氛圍的地方,蘭恩和迪科斯徹大煞風景地談論著政治話題,虛與委蛇。
“我聽說蘭尼斯特伯爵在三角洲的運河上碰到了一對我們瑞達尼亞的士兵?”
蘭恩點點頭,正色道:“他們英勇作戰,為了保護運船上的群眾而死在了蜻蜓怪的口中。我獵了其中的一頭正在解剖,你要一起來觀摩嗎?”
迪科斯徹聽到蘭恩的話之后頓了頓,腳步不亂,表情不變,但是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情緒霎時間都有些不連貫了。
但是這個情報頭子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繼續說道:“那他們也算是為自己贖罪了,因為我聽聞他們接了某個術士的雇傭,要去對蘭尼斯特伯爵不利。我原本打算將他們吊死,現在看來他們先一步用犧牲挽住了自己的名譽。”
蘭恩嘆了口氣,感慨道:“我也從他們口中聽說了此事,似乎是一個叫做‘里恩斯’的術士,但是死者為大,我也不好再責怪他們了。”
迪科斯徹道:“那難道蘭尼斯特伯爵不想知道這個里恩斯為什么要找你嗎?”
蘭恩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不知道迪科斯徹伯爵有什么指教?”
迪科斯徹搖搖頭:“我了解的信息也不多,但是我知道誰會知道。不知道伯爵大人是否聽過這個名字——丹德里恩。據我所知,里恩斯也曾經找上過這個人,而他奇跡般地逃脫了。如果想要知道里恩斯的情報,去找這個丹德里恩準沒錯。”
蘭恩點了點頭:“那不知道迪科斯徹伯爵為什么要幫我這么個忙呢?你大可以當做什么都不知道,難道是國王陛下的授意?”
迪科斯徹點頭:“國王陛下想與辛特拉聯合,我自然要幫忙。而同時,我也想與你建立私人友誼,等到時機合適的時候,我還有一位朋友想要引薦給你,屆時一定會給蘭尼斯特伯爵一個驚喜。”
一位朋友?驚喜?
蘭恩看著迪科斯徹的眼睛目不斜視,余光中卻怎么都擺脫不了那只盯著自己的灰色貓頭鷹。
表情管理再次調整,蘭恩感激地握著迪科斯徹的手,高興道:“我還以為我們早就已經是朋友了,感謝你的幫助,迪科斯徹伯爵。”
兩人相視一笑,那場面當真是棋逢對手、相見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