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虎的事情非同小可。
東北的大爪子,不是華南虎、西南的孟加拉虎所能比的。
在神州大地上,是毋庸置疑的最強。
面對這樣的龐然大物、超級兇獸,呂律很難想象,當初那些人,是如何憑借小小的鋼叉,做到獵殺的,他甚至很難想象,那樣要命的場面。
老爺子嗞溜了一口小酒,又夾了塊鹿肉吃下,這才又接著說道:“老話常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種事情,只能是父子兄弟,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做到齊心協力。”
呂律聽著這話,默默地點點頭。
這一點他是相當認同的。
在打獵的過程中,一直有一句話說的是:人合心,馬合套。
這話的意思指的是彼此意氣相投,性格相合,配合默契。
在呂律的理解中,還是一句能同心協力,最關鍵的是,能將自己的命托付給彼此。
這需要相當的了解、信任。
從一個簡單的動作或是一句簡單的話語指令中就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應該干什么,該怎么做。這是默契的基礎。
遇到事情,不能同心協力,不能相互援助,那絕對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面對野物,那是動輒要命的事情,配合不好,只會害人害己。
所以,不跟不了解且信得過的人打圍。
生死存亡之際,最是考驗人心,可是啥事兒都做得出來的。
很多趕山人都有這些方面的忌憚,因為一個不小心,受到拖累,就會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
面對大爪子這樣的兇物,那更是不用說,那種一縱一躍,一爪一咬,處處顯露出的強悍和迅捷的速度,隨便一扒拉,就是條命的情況,更得萬分謹慎,更考驗心性和配合。
大概也只有父子兄弟這種,有著最為緊密的血脈親情,才能真正做到為彼此敢于拼命,沒有絲毫畏懼的程度。
“那他們具體是怎么做的?”呂律忍不住催問道。
“甯廣勝在后面告訴我們,根據他們老輩人傳下來的經驗,獵虎的時候,要有三把叉,一把主叉,兩把護叉。正中的為主叉,左右兩把為護叉,在遇到大爪子的時候,不能慌張,雙手握叉,叉柄著地,單腳下個小跪,低頭護住頭部要害。”
老爺子詳細地說著這個過程。
雖是簡單幾句話,在呂律聽來,處處是細節。
首先就是心態。
慌里慌張,必然舉措不當,出現失誤。
可面對的是大爪子啊,在它面前,有幾個能保持住那種鎮定的心態。
鄂倫春人葛家田的烏力楞,就是最好的說明。
遇到大爪子襲擊,慌亂之中,即使手中有槍,也只能起到一個恐嚇的作用。
哪怕他們是常年游走在深山里,與野物為伴的人,也無法在面對大爪子的時候不亂,被弄得落荒而逃。
還有雙手握叉,能保證最大的發力。
叉柄著地,能保證鋼叉不虛浮,有最好的受力。
這就相當于三人將叉斜撐著地,大爪子撲過來,首先要面對的就是鋒利的鋼叉。
低頭護住要害,更是有講究,命只有一條啊。
這樣的布置,倒是很像古代打仗,用來防守的拒馬。
確實有些巧妙。
呂律心頭贊嘆連連,但他也很清楚,頂著那樣的心理壓力,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且,單純只是防守,大爪子固然不好突破,可大爪子不是死物,是會游移尋找機會的活物,是兇猛且有相當高超獵殺技巧的兇物。
事情復雜多變,不是那么輕易就能掌控的。
呂律想到這些,也就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在聽老爺子說這些的時候,就連王大龍兩口子和王燕姐弟兩都聽到津津有味,忘了吃飯菜,期待著老爺子往下講。
老爺子看著一雙雙眼睛眼巴巴地看著自己,都不動筷子,連忙招呼道:“都別愣著啊,趕緊吃啊!”
王大龍兩口子也是回神,連忙招呼呂律吃菜喝酒。
倒是他家里的小兒子,名叫王世安的小家伙嗔怪起來:“爺,這還不是怪你,說話一停一頓的,就不能一氣說完嗎,你這么吊著,是顧聽啊還是顧吃?”
對于自家的小孫子,老爺子那是相當疼愛,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笑著說道:“就你小子急,我不得好好想想怎么說啊,這種事情,都隔了多少年了,可不敢亂說。”
他說這話的時候,沖著呂律端起酒碗示意。
呂律知道他的意思,老爺子可沒有頭昏眼花,清楚呂律是趕山人,那是擔心呂律萬一在哪一天碰到這種情況,也用這法子,會害了人。
呂律連連追問,明顯是對這法子上心了。
所以,他講得慎重,說的仔細。
“老爺子放心,我知道遇到大爪子,很可能就是生死搏殺,你說的法子,我會相當慎重,畢竟,現在手頭都有槍,面對大爪子,所用的法子自然也會簡單輕松很多,用叉子之類,那也是到了絕境才會用。
當然了,不排除這種可能。萬一碰到彈盡糧絕,走投無路的時候,不也是個保命的法子,您這是在教我,絕不是害我,就即使到時候因為這法子出了意外,也絕不會怪你,是好心還是歹意,我心里有數,你就放心吧,說給我聽聽。”
這種實際經驗那是相當難得的,哪怕聽上去很老舊,但也是值得借鑒,很有可能還是在關鍵時刻能救命的法子。
他有自己的考量。
說著,呂律沖老爺子敬了酒,吃了兩嘴菜后,等待著老爺子的下文。
老爺子也咪了一口,神色變得鄭重,細細想了想以后,接著說道:“這是事后甯廣勝說的,我當時也在場,倒是親眼看了,我自己也說不明白,就按照他的說法跟你說吧。”
呂律點點頭,端正坐姿,仔細聆聽。
“大爪子見叉就撲,這個過程,按照他們的說法,有三撲。
第一次撲來,雙爪會扒在叉上,虎視眈眈,好像在向你示威,這是大爪子在試探,用護叉將它逼退。
第二次撲來,那氣勢就兇猛多了,這種時候,必須立刻用叉將大爪子拋開、避過。
第三次撲來的時候,來勢愈加兇狠,這種時候,就必須迅速舉叉墩下,同時,左右兩把護叉也齊墩下,大爪子沖來,三把叉子能借它自己的力直接刺入它喉嚨和胸腹,將它插死。”
老爺子說完,就不再多說什么,慢慢地吃著菜,喝著小酒。
呂律則是愣神了,短短的幾句話中,包含的東西太多,得慢慢吸收。